越回到凤凰山的时候,小兔崽子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外两个大夫忙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把他的血给止住。不过好在胸口上的匕首没有插中要害,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伤口感染以及尽快地输送新鲜血液。
卫生所外排起了长长的人龙,为了采集血样,山杉爱忙地焦头烂额。杨越带着失魂落魄的二娃顾不上和许晴、刘二打招呼,一个猛子冲进了繁忙的手术室。
“哥!”
大娃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抬走,裹在他身上的床单透着暗红的颜色。二娃紧紧地拽住了杨越的手,浑身象筛糠一样不住地颤抖着。
“不要哭!”杨越伸手揽过了二娃的肩膀,声音哽咽地轻轻说到:“记住他的样子,他的声音。留着你的眼泪,等把小鬼子赶出了咱们中国,我陪着你一起到你哥的坟上放声大哭!现在,不许哭!”
“恩,我知道!”二娃滚烫的泪水顺着潮湿的脸颊“啪嗒啪嗒”地滴在杨越的手背上,一双拳头握着“咯吱咯吱”响。“我不哭...我可以不哭...可是队长,我的心里好难过!他是我哥啊,你知道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好吃的,他都会让给我,有什么好玩的,他都要先给我玩。他每次都说,等以后咱们过上好日子了,他再好好地享我的福,可他怎么现在就死了呢!?队长...你告诉我,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死了!?”
二娃拼命压抑着内心的伤痛,使劲去抹脸上的泪水,可哪知从眼眶涌出的微咸液体却越抹越多,转瞬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队长,我没用...我忍不住......”
身边杨越早已经洪水决了堤,在吕家庄。老人家是怎样把两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交到自己手里的?那双颤颤巍巍的手,至今还在他地脑海里不断翻滚着。这才过了几天,他拿什么去和老人家交代啊......
“是谁干的?”
杨越缓缓地转过头,一双潮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大哥,不管是谁干的,只要他还在凤凰山,就一定跑不了!”刘二的牙齿咬地“咯咯”作响,“等抓到他。老子不刮上他三千六百刀,我就他娘的不姓刘!”
“找到他!”杨越的脸上平静地可怕,一字一顿的说到:“挖—地—三—尺,就算翻遍凤凰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宋西村还真没辜负众人地期望,天亮时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被倒拖着带到了杨越的跟前。
男人的一条腿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断茬挂这一丝丝没有血色的肉条触目惊心。他嘴里的两颗门牙早已经不知所踪,身上穿着的白色短褂,横七竖八地印上了几十个乱七八糟地脚印。
“这小子还挺能跑,转挑山高林密的地方钻。我用了两个连,围堵了一夜,总算把这***王八羔子给逮到!”宋西村喘着粗气,“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水。
“他是什么人?”杨越一把揪起男人的头发,仔细打量着那张已经被打成了猪头的脸,不认识!
“三连的王安成!”青娃子提起脚,“蓬”地一声踢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身上。“队长,这是我们三连的败类。***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还是个汉奸!我这个做连长的有罪。队长,你罚我吧!”
“浇醒他!”
杨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个弟兄走上前来,把摊软地王安成撑了起来,两桶冰冷的井水“哗啦啦”地从他脑袋上兜头淋下。
“呃......”
王安成浑身一哆嗦,打了一个冷战。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队...队长......”
“队长?哈哈哈哈......”杨越仰头大笑。两道锋利的眼神直射王安成散乱地目光。“你还在叫我队长?我杨某人可担当不起。说实话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痛痛快快的。我也就痛痛快快地。你要是吱吱唔唔的,那就别怪我手段太毒辣!”
满头是水的王安成摇了摇头,突然“嘿嘿”笑出声来,他的两道目光里忽然漫出一片淡然之色,说起话来居然也没了先前的虚弱:“既然已经暴露了,我也没什么可说。只是我想提醒你,杨大队长!大日本帝国如日中天,支那,迟早要被踩在我们地铁蹄之下。看在你当过我几天队长地份上,我奉劝你,投降吧!天皇陛下需要你这样地人才,皇军是
待你的.....哈哈哈......”
“啪!”
杨越反手一甩,一个撒开来地巴掌印在了那张苍白的脸上,王安成“呸”地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痰,还准备张嘴说话的时候,杨越两手并用,“噼里啪啦”地十几个巴掌甩了上去。
“说啊,你继续说!我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巴掌硬!”
撑着王安成的两个弟兄被飞溅起来的鲜血糊了一脸,杨越越扇越生气,索性一个大脚把王安成踹在了地上。
“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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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旁的刘二麻子磨拳擦掌,手里的马刀“锵”地一声出了鞘。
“拖下去,好好养着。”杨越忽然说到。
“什么!?”
刘二瞪圆了双眼,不解地望向了一脸铁青的杨越。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杨越的脸上。奸细既然已经抓到了,为什么还要留着他白白糟蹋凤凰山的粮食!?
“我说,拖下去,好好地养着!你们都听不懂吗?”杨越两步跨到了又昏过去的王安成身边,左手在他的下巴上一用力,右手两根手指紧接在他的嘴里掏了一阵,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掏出来一颗假牙。杨越冷笑一声,把假牙装进了口袋里。“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换过,从今天开始,老子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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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太阳终于爬上了远处峦峦叠叠的群山,透过朵朵的彩云,它把温柔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土地。大娃的尸体座西朝东地被葬在了凤凰山的最顶端,杨越在心里暗暗地发誓,有朝一日,他要让大娃和所有为了凤凰山而阵亡的弟兄们看到,他们的死所换来的,就是用铁和血把所有侵略者赶出灵寿、赶出河北、赶下太平洋!
杨越点着了面前的草纸,心里默默地念着,不要急,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你在这......”
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杨越抹着眼角,吸了吸鼻子回头看去,是许晴爬上了胜利峰。
“等把鬼子赶出了中国,我要在这里,建一座纪念碑。”杨越看着她忽然说到:“要很高的那种,我要让站在凤凰山山脚下的所有人,一抬头就能看到。”
许晴默默地跪坐了下来,充满爱惜地看着身边满面乱七八糟的杨越:“我相信,这座碑会立在凤凰山上,往后再过五十年,甚至再过一百年。等我们都不在了,凤凰山的人也会依然会记得这里有这么一座碑!不过现在,等着我们的事情还有很多!”
杨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转过身体抬头问到:“查得怎么样了?”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许晴顿了顿,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说下去:“我始终比对方晚了一步,混在我们凤凰山里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这我知道!”杨越点点头,“今天抓住的那个王安成,根本只是一个喽罗。他把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去了,一开始也包括我在内。”
“那你是怎么知道,幕后的另有其人?”许晴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杨越冷笑一声,接着说到:“被人用枪托硬生生地砸断了一条腿,接着,被打掉了六颗牙齿。可以说,这样的痛苦绝对比死还要难过。这就很奇怪了,一个久经训练,嘴里含着剧毒的特务,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混进我们凤凰山。暴露之后,他居然没有自杀,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许晴摇了摇头:“人,本来就有贪生怕死的弱点。就算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你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可是,你看他象贪生怕死之辈吗?他说的话,他的眼神,看吧...他就是一个亡命之徒!”杨越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到:“我相信我的直觉,一个宁愿忍受比死还痛苦折磨的特务,他就是不让我们‘死无对证’,反而摆开架势让我们有路可循、有证可查!很可笑吧?我也觉得很可笑!”
杨越的心里冷笑连连,假如王安成真的被人打死了或者自杀身亡了,他倒还不会这么多心。可对方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留下一个活口就能蒙混过关,真是太他娘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