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彪与赖妮在九月份方来到北阳。房子邢芳已经给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在凤仪桥边印刷厂旧址,联投内部叫其为凤仪小区,但这个名字尚未被市政命名,正式的名称还叫做印刷厂宿舍。
这是一套八十平米的住宅,位置在一楼。二室一厅的结构,比西湾小区的更加合理,位置也好的多。六月份住宅全部交工后,邢芳为弟弟选了一套一楼,为的是老人出入方便。房子定了后,荣飞便安排陶氏装修公司开始装修。当然,费用全部由他买单了。因为这回要接岳父出来,在装修之初便考虑到老人的特点,对预留给老人的卧室及卫生间做了精心的布置。不仅如此,家具,衣柜,橱柜,餐桌,沙发,椅子,床及床上用品;常用的电器,福日牌18吋彩电,长岭阿雷斯顿牌冰箱,海棠牌洗衣机以及厨房的全套用具。这一切荣飞大概花了9000元。然后叮嘱邢芳给彪子1000元的零花。
邢菊感到过意不去。邢芳也有些同样的意思。虽然荣飞反反复讲过岳父在他心中和父亲是一样地位的。她们想将父亲接来赡养,但结果就是给荣飞增添些看来是过分的麻烦。邢菊对荣飞说,日用品他们都会从家里带来,不必要再添置了。荣飞说老家肯定是要回去的,越老越思念故土啊。难道带着被褥来回折腾?这些算不了什么。
万把块钱对于荣飞算不了什么。邢菊是知道的。关键是邢彪的工作。按照荣飞的设想,邢彪与其老婆来北阳的工作是这样安排的,邢彪去陶氏建筑,到工程公司管个材料什么的,赖妮则进荣诚美食。但九月初荣氏的管理团队即进驻荣诚美食,这时候安『插』自己的亲戚,荣飞稍有些顾虑。和邢芳及邢菊商议后,决定先让弟媳休息一段时间,将北阳的家布置起来,然后再做打算。
邢父当然与儿子媳『妇』一起来到了省城,最近几年老人的生活改善了许多,他即将八十岁了,生活极其规律,奉行了一辈子的生活方式其实非常科学,比如他吃饭不吃饱,只吃七成饱就可以了,不吸烟(这在农村非常少见),饮酒但不过量,只在晚餐时喝一小杯,大概也就是一两的样子。至于穿衣,那就更无所谓了。几个女儿给他买的衣服,到死也穿不完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对于这个一辈子生活在山里的老人,省城的繁华对他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他关心的只是唯一的儿子,希望或者期盼着儿子过上好日子。在邢彪的儿子邢小虎降生后,这个愿望就更为强烈。对于儿子到省城生活,老人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村里不挺好吗?房子也盖了,家里也不缺钱。但架不住媳『妇』和儿子,他们要来,自己只好跟着来了。
没想到小女儿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好的房子,还有家具和用具。老人住进这栋新楼,就不停地在客厅卧室卫生间及厨房间来回转悠。喜不自胜。这个善良的老人唯一的缺点就是重男轻女,感到女儿出嫁就是人家的人,唯有儿子才是自己的根。一切的财富只有掌握在儿子手里才令他心安。所以他总是带着怀疑问邢彪,这些都是咱们的?赖妮虽然『性』子有些“『毛』”(北阳方言,粗俗的意思),却是个勤快的女人,这时正满头汗的用湿『毛』巾擦拭着家具,对公爹的话嗤之以鼻,当然!人家都是挣大钱的,哪里在乎这点东西?十里坡学校不是正在盖着吗?那可是小十万的开销呢。我问过了,不会错!
邢彪也极为高兴。省城原来对于他是遥不可及的所在。现在他已经在省城拥有了自己的家!对于邢芳“传达”的对于他的工作安排,他觉得无所谓了。以至于对五姐叮嘱他到陶氏应当注意的事项,没有一句听在心里。先把家收拾好吧,上班的事情不急,有个趁大钱的姐夫,着那个急干啥?
晚饭后邢芳与荣飞正谈邢彪的事,门铃响了,没想到杨兆军和孙兰馨带着女儿上门做客。
“哎呀真是稀客。兆军,我们有三年未见了吧?”荣飞与杨兆军握手,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异常亲热,“你胖了,看来日子过的不错。你小子啊,我离开北重三年,都不肯来看我一回。对了,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这是杨兆军最想听到的话,原来筹措的打开话题的所有准备都置于无用了,他将左手拎着的礼物撂在门厅的冰箱上,“吃过了。我可不敢跟你比啊。”杨兆军笑嘻嘻地说,“说到这儿,我要向老哥告罪,兰馨不知批评了我多少次,实在是抱歉的很。你也知道,厂子就是那个德行,财务处很少有星期天,自从大力开发民品,就成本核算就忙死个人------”
孙兰馨打断他的话,“就别说工作的事了------”
“对对对,不谈那些烂事了。你家小子呢?我看看?”
“刚睡着,”邢芳自从得知杨兆军背叛孙兰馨后,对他的观感就差了天上地上,内心有些厌恶。但既然上门来了,小孙也在,邢芳也只好将内心的不快压在心底。“丫丫,过来让阿姨抱,还记得阿姨吧?”
“这就是丫丫?好漂亮的女娃,可是遗传你俩的优点了。”荣飞笑着拉过丫丫置于自己膝上,丫丫倒不认生,女孩吹弹得破的肌肤,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正在写作业的甜甜从她的卧室卧室出来,好奇地看着丫丫。荣飞道,“甜甜,去将你的玩具拿出来,带小妹妹去玩好吗?”
“好啊,你叫丫丫,跟我来玩吧?”
孩子们自然亲近,尤其是独生子女,丫丫从荣飞怀里挣脱出来,跟着甜甜去了。
“这是你收养的女孩?”杨兆军听过这个故事。
“嗯,你喝茶还是咖啡?小孙呢?”荣飞看邢芳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小孙别见外哦。”
“随便吧。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杨兆军望着丫丫被甜甜牵着消失在卧室,甜甜将门关上了,“小孩子还是愿意和孩子玩。现在的独生子也是可怜。荣飞你做事总是令人惊讶,比如收养这个孩子。”
荣飞没有直接回答,“我办事尽量让自己心安罢了。”他为杨孙二人沏了茶,杨兆军品了一口,“唔,好茶。这是上好的铁观音。”
“怎么样?厂里还好吧?”荣飞递给杨兆军香烟,杨兆军接过来,发现荣飞的烟盒是那种纯白的,没有任何标识,“咦,这就是传说中的特供?从哪里搞的?”他点上火,深深的吸了口,醇香浓郁的味道绝对是上品,“很不错呀,比红塔山强多了。真是特供吗?”
“我也不晓得。朋友给了一条,偶尔抽着玩。喏,反对派就在那儿,我也是借你的光呢。”荣飞不是瞎说,在家里时很少抽烟,在别的事情上很少管荣飞的邢芳对丈夫的吸烟却反对的很强烈。
“就那样。这几年胡老板在部里搞了好多改造项目,资金稍微宽裕一些,但民品上的项目也多,最近和北阳重汽搞联合,承揽了很多零部件,投入很大。不过等重汽的量上来,应当日子就好过了。”
但愿吧。荣飞心想,重汽在自己的记忆里并不存在,因此北重借机翻身也说不准,却没有心思就这个问题谈下去,“老沙老吴他们好吧?”在厂里时和沙成宝走的不算近,但和吴志毅却是好朋友,不幸的是吴志毅的『性』子也是散淡,荣飞一走,也就音讯杳茫了。
“老沙在销售上干的很不错,或许一半年就接处长了。老吴谈了个朋友,准备元旦结婚。前些日子还跟我说准备通知你回去喝喜酒呢。”
“哦。应该的。有时间的话我是会去的。新娘子也是厂里的?”吴志毅的面容浮现眼前,但荣飞知道,这些人注定与自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不会交汇了。
“厂里的,也是学校的老师。你们走后分配来的。老沙找了不少,光我知道的就有五六个了。这次谈成也算不易。”
“是啊,都不易。”荣飞将抽了两口的香烟摁灭在烟缸里,“兆军,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会留恋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虽然很穷,也没什么地位,但生活很充实,和朋友们在一起也很快乐。你看我现在,每天瞎忙,连桥牌也丢了,除掉看看电视,几乎没有什么娱乐了。不知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这是一个绝好的话题。来之前杨兆军最担心的就是见不到荣飞,或者荣飞给他个冷脸,那样他将完全失败。对于离开北重投靠荣飞,他是不想的,据说胡敢将他列入了第三梯队正式上报部里,在北重前程无量的他自然看不上荣飞的小打小闹。但胡敢说荣飞曾陪省长视察傅家堡的消息比较惊人,那天的录像他没看到,宣传部也没有录。胡敢还批评他不关心时政,怎么关心时政?北阳新闻他是从不看的,有时间也就看看新闻联播罢了。对于胡敢的话,杨兆军半信半疑,荣飞的生意什么时候做到让省长关注了?这还了得!胡敢曾语焉不详地暗示他了解一下荣飞的现状,今天他来也带着官方使命。
“我怎么可以和你比?听说省长都视察你的公司了?”
“哦,那也不是我的公司,不过是其中有点股份罢了。”荣飞淡淡地说。转脸看看孙兰馨,“小孙你吃水果啊?别客气。小五你招呼好小孙嘛。”
“要不我们到里面聊?”邢芳将孙兰馨叫到卧室了。
“一直想问你,究竟做什么生意?是不是在北重时就开始做生意了?”
“是。”荣飞笑了笑,“靠工资活不了嘛。生活压力大啊。至于做什么,我是见什么做什么,四面开花,恐怕最后一无所成。”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具体的。杨兆军知道荣飞还是对自己有心结,既然不说,也就不好问了。
“听厂里的朋友说梁省长视察南郊农村,你朋友的企业是做什么的?”
“傅家堡实业。猪饲料,建材,都是乡镇企业的玩意。不能跟北重比啊。”
“不是有个动力研究室?还有什么新都机械?”
“哦,那是。新都也在搞汽车配件。他们搞了个动力研究室,类似瞎玩,想做发动机。缺技术人员,偶尔跟我说起,既然在北重待过,是不是认识工程技术人员,我就想起我那个老同学。不过她有些心神不定。舍不得北重呀。”
“荣飞,你不跟我说实话。林恩泽不是在你公司吗?陶氏建筑?我听吴志毅说过,他见过恩泽。”
“恩泽也不了解具体情况。陶氏不是我的企业,我不过是参股而已,算是他们的股东。小打小闹,不值得一提。”
杨兆军的感觉就是荣飞变化很大,有一种说不清的威压,这种感觉杨兆军只在胡敢身上感觉过。
孙兰馨从卧室出来,“荣飞,我想去你的公司,搞法律。不知要不要我?”
荣飞一愣,杨兆军先是吃惊,转而便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