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赖妮搬来北阳后整整休息了半年,每日跟年迈的老公公呆在家里感到憋屈,开春后找邢芳要工作。荣飞每天忙,见不着,她也大不敢向荣飞提要求。邢芳征求荣飞意见后找到叶家澜,宋赖妮于是去荣氏餐饮上了班。和丈夫邢彪一样,也是在后勤上管了仓储。
联投系各企业薪酬各有特点,但共同的都是技术类的岗位薪酬明显高于管理和后勤,所以邢彪夫妇的工资在联投内部属于低薪。而且北阳的生活费用绝不是十里坡可以相比,而进入城市并逐渐融入城市的邢彪夫妇当然会逐步学会一些在老家不懂也没有的消费,主持家政的赖妮开始感觉到经济的紧张。
更为关键的是邢芳在赖妮上班后取消了给弟弟的生活补贴(原来每月给数百元不等),于是引发了与弟弟弟媳间的第一次矛盾。
赖妮没有找邢芳诉说,而邢彪又不善诉说。赖妮找的是三姐邢菊。如今寄人篱下,赖妮本来很强悍的性格也就收敛很多。休息日在去邢菊家串门时(此时邢菊已搬入傅家堡新房)将心里的不满自认婉转地表达出来。
天气渐渐的热起来,赖妮身上只穿着一件鹅黄色外套,里面是粉色的衬衣,裤子是水洗牛仔裤,脚下已经是皮凉鞋了。从外表看已经没有原来村姑的样子了。
邢芳不再给弟弟补贴的主意是邢菊出的,邢菊认为从房子到用具小五全给彪子置全了,俩人又都上了班,和北阳市民比他俩的工资也不低,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了,偶尔还有奖金。每月再给生活费只能惯他们的毛病。听说彪子在陶氏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给人家好好工作。就是嘛,有你在后面大包大揽,他急什么?而且,据彪子说每次赖妮回家都要给她家钱,因为钱掌握在赖妮手里,给多少彪子也不晓得。难道你还管她家的生活?
邢芳自弟弟成家就对弟媳有点意见,觉得三姐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停了弟弟的“生活补贴”。当然,老父亲那里是常去的,每次都带些水果零食之类的东西,也给老头一点零花,但不给邢彪了。
现在赖妮提出工资低生活花销大,邢菊当然懂她的意思。
邢菊在姐妹中性子最直,“赖妮,你是不是嫌小五卡了你们的钱了?那是我的主意。”
“五姐又不缺钱。”
“她确实不缺钱。你和彪子来北阳,都是人家荣飞帮的忙。小五的钱也是荣飞挣的,就她的那两个工资能养活你们?何况你们都上班了,工资也不算低,活不了吗?”
“荣飞是邢家的女婿,照顾老丈人不应该吗?”
“他做的还不够多吗?从你们结婚,什么事不是人家办的?”
“三姐你也是的。人家缺这点钱吗?他有几个小舅子?成千上万照顾不来吗?指头缝里漏点,足够我们过一辈子的了,何必这样呢?”依着赖妮过去的性子,早就骂上了。
“我就烦你们这没骨气。北阳我来了好几年了,城市人怎么生活一清二楚。你们无论住还是吃,都算上等了。怎么就不满足呢?不错,荣飞能挣钱不假,那是人家的本事,和你有啥关系?”邢菊的性子也不好。
“我又没福气找当厂长的男人,如果彪子有本事,我们来这儿做啥?看人家脸色?”
“你怎么说话呢?”邢菊再嫁也是隐痛,当然一触即跳!
“三姐我不是有心的……”赖妮觉得自己还真惹不起邢菊了。
“算了,缺钱你跟我吭气吧,不要跟小五提了。”
“算了,再怎么说也比过去强多了。”
不欢而散。不过还好,彼此没有真的吵起来。
消息传给邢芳,邢芳又跟丈夫说了,当即遭到荣飞严厉的批评。
“真是胡来。当初设立家族基金,没将你家考虑进去是怕我妈为难。你真缺那几百块钱?胡来!这几年因为一个钱字跟家里产生多少不必要的矛盾你不知道?人生苦短,等你我都死了再给他们分钱?三姐也是的,馊主意嘛。这样吧,你每月给你爸吧,至少二千。”荣飞想了想,“三姐那儿不要提了。家里事本来就扯不清,她或许是好意,但效果不好。”
“可是彪子确实不好,工作也不给人家好好干。”
“别听风就是雨。你又不是崔虎老谷,彪子的情况你不清楚。别指望着谁都成神仙,彪子的性子你清楚,就那样。不要太出格我绝对不说,陶氏的人都知道他和我的关系,也不会太较真。要说彪子还真不错,至少从来不拿我说事。”
“你还夸上他了。”
“你也知道,联投扩张太快,到处缺人。我呢也有毛病,因为知道家人的缺点,不敢放手使用。其实唯才是用的根本在于不避亲疏,内举不避亲也是有古训的。孔夫子说过犹不及就是指这个。这回让小逸筹划物流,好多想法很不错呢。比我预想的要好的多。如果彪子真能成事,我又何惜给他一块天地?”
“彪子和小逸不能比。”
“看看,犯我的错误了吧?你对你弟弟了解,所以看到了他的缺点,我也一样。其实这是个误区。”
“不过小逸出息了,我很高兴。”
“总是在生活中学习生活。他在傅家堡一年成长很快。”
“自家人还是贴心。”
“有一定的道理,但更多的是要基于共同的利益。朋友是这样,家人也是这样。小逸将企业当做他自己的企业,自然就和打工者的心态不同了。他管采购,常常遇到给他好处的人,但据我所知,他基本没收过好处。去年年底绩效奖励,他将大部分都入成股份了。不然我也不会放心让他开创一片新天地。”说到有些脱胎换骨的弟弟,荣飞脸上漾起笑意。
三中老教导主任退休后,邢芳正式接了教导主任一职,很快就感到不胜任了。教导主任是校长在教学管理上的主要助手,安排课程,考核教师都是得罪人的事。尽管有马校长的大力支持,邢芳还是头痛无比。没两个星期就吃不住劲了。马校长无奈之下只好再选了一个老资格的年级组长担任正主任,邢芳还是副主任,依旧带她的语文课。卸掉了担子,邢芳快乐了许多。
“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彪子不是干大事的,现在的情况就蛮好。我爹也开心。大姐终于决定了来北阳,我们全家都团聚在省城了,真是不敢想象的事。大姐电话告诉我的那晚激动的我都没睡着,那晚你去北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看你,跟个孩子似的。”
“大姐对我就像妈妈一样。我妈其实没怎么管过我,家里孩子多,她身体又不好。都是我大姐关心,我在白鹿上学的那三年,花的都是大姐的钱。他们也很紧张呢,还要管我家里,我姐夫家里。搞得他们几年都不买一件衣服。这下好了,大姐终于来了。”
李声回去后终于商定全家来北阳。当然是分步来。儿子李小龙还在上大学,暂时不要考虑。七月份女儿李小玲将从北师大毕业,可以先来。荣飞给他母校的刘思斌院长去了电话,希望接收。刘思斌自然满口答应。做行政当老师由孩子决定。另一个选择是来联投,那样就放弃了国有身份的权利了。总之李小玲的工作算是敲定了。
邢梅年龄大了,本来不好安置,荣飞通过程恪联系了市妇联,基本同意接收,增加一个编制对于市长来说不算难事。那边的工作一旦交接完毕,就可以过来了。最后就是李声还没有定,妻女的事妥当了,他晚一些来也不怕。
最后一个问题是房子,在新华街一直留着一套两居室,荣飞已经让人装修了。这套房子将留给邢梅夫妇。
“这都是沾你的光。”邢芳对荣飞说,“大姐要我好好待你,你说,要我怎么待你?”
“哈哈,”荣飞禁不住发笑,“这样吧,就像电视里丫鬟见了老爷,鞠躬打礼,‘老爷回来了,婢子服侍你洗脚吧。’哈哈。”
“那也不是不可以。”
“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今生一定让你快乐幸福。”
“我很幸福了。大姐来了还有一个好处,我家的事她会管起来,不要我操心了。”
“别扯这些了。你觉得福常今年有没有希望?”
“上次他是年级三十名,有点悬。搁在实验就是重点大学的名次,但在三中好像就在一般大学的边缘。”
“尽量让他走,别补习了。将来可以用功考研嘛。我的感觉,一些人越补越糊涂。”看来还得动用母校的关系。
“福常宝忠你得空多关心些。过年姨妈他们来总觉得不太高兴。都推给咱妈那儿是不现实的,一些事还要你出面才行。”邢芳对荣飞说。
初二枣林的亲戚拜年时提了一堆不切实际的要求,都被魏瑞兰顶回去了。只是每家从家族基金里拿了些钱给分了点。这也是荣飞事后知道的。
“嗯,现在实在事情太多了。以后我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