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投发展到这一步,作为其主要的决策者,荣飞已经没有休息的概念了。这个春节休假期间联投有几个大事要议,主要一件是关于液压件厂的拆迁和原址的土地开发问题。在纺织厂合资成功顺利搬迁后原址成功开发,麒麟小区成为市民热议的话题和最抢手的房源后,市里正式确定了液压厂的搬迁。
既是从交通问题考虑,也有商业开发的目的。麒麟小区和麒麟公园基本建成,不仅美化了市容,消除了市区内一大片棚户区,用程恪书记的话就是揭掉了一块狗皮膏药。而且带动了建设北路的商业开发,沿着向北延伸的建北路,新的商业区雏形正在显现。稍具眼光的当然盯住了挡住建北路的液压厂。
液压厂职工代表大会开得非常顺利。在纺织厂的示范作用下,对改善住房怀着迫切要求的液压厂职工代表几乎全票通过了工厂迁入开发区,在原址上进行住宅开发的决议。作为拆迁户,他们将比照纺织厂的政策获得自己渴望已久的住房。
住房的需求终于被释放出来。北阳市出台了《关于商品房建设管理的若干规定》的地方法规,逐步开启了住房私有化的大门。
陶氏当然希望乘胜追击,将液压厂工程也揽过来。去年因力量的不足,只吃下麒麟小区这块最大的蛋糕,将纺织厂在开发区的建厂工程让给了恒运。虽然是通过了竞标而败北的,但谷南阳崔虎等人均认为是让出去的。陶氏当时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嘴里衔着北新的几个工程,还要精心打造麒麟小区以树立陶氏在北阳建筑业的形象,真要拿到纺织厂的新建工程,陶氏还真麻烦了。
94年陶氏已经膨胀的建筑力量将释放出来,盯住液压厂搬迁和新建工程是势在必得。
谷南阳和韩慕荣精心准备了方案,在大年初二下午向董事会做了汇报。隆月陪王林回北京了。荣飞也就没有召集陶氏的董事会,而是将回北阳过年的傅春生叫来,和陶莉莉、崔虎和林恩泽叫到总部一起听了谷南阳的讲解。算是初步通过了老谷操刀的方案。
陶氏一分为二后,董事会还是原班人马,荣飞仍兼着董事长。没有再细分。荣飞认为将陶氏分为建筑与开发两大块是必要的,但目前两块间的协调合作还很多,董事会成员为一套人马利多弊少。老傅并不是陶氏董事会成员,但他是联投的副总裁。所以也被荣飞拖来听谷南阳的开发方案。
93年是两个陶氏公司大斩获的一年。在北新和北阳两地收获了8500万的利润。谷南阳和崔虎雄心勃勃地希望在94年将利润总额突破亿元大关。
荣飞提醒谷南阳注意研究竞争对手。在市里相关文件出台及国家政策逐步松动后,民营的建筑公司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出来,竞争越来越激烈,其中的黑幕也足够惊心。
因为是大节,会议开的比较轻松。初三荣飞还召集总部部分负责人听取了傅春生关于北新实业的一些问题的探讨。傅春生的兴趣似乎转上了环保,建议总部加强对环保设施的研究,坚信国家会逐步制定强制性的一些政策,走在政策前面一般会财源滚滚。老傅依旧坚持植树,计划将北新实业所有的厂区能植树的全种上树。为此,还自己出资在平岗县搞了个很大的苗圃基地。荣飞知道老傅骨子里的农民性格,绿化是一门学问,凭靠的不仅是热情。所以,荣飞建议傅春生请专业人士规划厂区及周围的绿化工程。告诉老傅,这些钱是必须要花的,不能省。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你看傅家堡和安堡的绿化好吧?那是请省规划院专家设计的。
老傅在初三的汇报会上说的环保研究不是绿化问题,而是从化肥厂和造纸厂受到启发。造纸厂的污水处理设施是从德国进口的,据说是省内最先进的污水处理生产线。我们能不能生产这种东西?
荣飞不想挫伤老傅的社会责任感和积极性。同意北新实业筹建一个研究室。环境问题总有一天要摆上最高决策者的案头,但由于国民素质,相关的配套政策等问题,一直到下个世纪,环保也不是企业领导人很重视的问题。
现在北新实业想做这个,那就做吧。这涉及到利润的留成问题。93年支撑北新实业的还是平岗饲料公司,二家煤矿的情况也不错。至于造纸厂和化肥厂,最乐观的估计在今年可能摆脱亏损。
不过这个局面荣飞比较满意,至少北新实业不要总部的贴补了。总有一些人在忧国忧民,傅春生就是一个。这种人在世人眼中都是受嘲笑的对象,比较傻,不合时宜。只有时光可以证明他们的深谋远虑,证明他们有大智慧。
北新实业已经是北新市最大的企业了,等于开创和占领了联投的另一个实业基地。等天择通讯投产,北新在工业产值上的地位将大幅提升,进入全省前三名不是梦想,而且,市财政状况得到大幅度改善。
还有就是北新旅游资源上的大幅投入,94年应当开始有所收获了。荣氏餐饮投资建设的度假村预计在94年夏季开始接纳宾客。那可是上亿的投入呢。北新历史上还没有如此大的旅游投入吧。
难怪节前见王林时老兄情绪高昂。
初三下午荣飞没想到北重昔日的老同事茅渊。荣飞也不知道茅渊已经成家,而且携了比她小二岁的丈夫一起到甜井巷来找荣飞。
很多年没有见茅渊了,已婚的她丰润了许多,皮肤比过去也好了,看来婚姻对于女人真是不可或缺的补药啊,“茅渊啊,你可真是稀客。没想到是你。”荣飞将夫妇俩让进自己住的中院西厢,“哎呀你是什么时候办的喜事?也不告我一声。”
“哎呀你是大老板,哪敢打扰你呀。”茅渊的声音还是又尖又细。
“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新郎官?”
“啊对不起对不起。他叫李维,是你的校友呢。”
“是吗?你哪届的?哪个系?”
李维五大三粗的,和娇小的茅渊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是八二届的。自动化系。”李维顿了下,“我在学校见过你的。”
“是吗?请坐,抽烟吗?”荣飞拿起茶几上的熊猫,烟是程恪给他的,内供,“不抽?好习惯,那喝茶吧。”
“邢老师不在吗?”茅渊问。
“她去看她姐姐了。怎么想起跑我这儿?我们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荣飞,我叫你名字不生气吧?我和李维是来求你收留的,我们想到联投工作,行吗?”
这样啊。茅渊提出的要求对于荣飞真的有些意外。荣飞想起自己和茅渊面对面办公的短暂日子,以及那个有些自恋的大龄女孩。记得当时自己还关心过茅渊的个人问题——
“茅渊,跟我说说,为什么呢?”
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北重对于联投如此,荣飞对于北重亦如此。马学东等人北阳之行在北重引发的轩然大荣飞今日才知道。
马学东从麒麟回去后当晚就回北京了。马部长对北重高层说了些什么或者有什么批评茅渊并不知晓。但是自马部长走后北重的气氛,特别是厂办的气氛极其诡异,胡敢情绪几近失控,在连续的几次会议上见谁骂谁。随后传出胡敢受到马部长严厉批评的传言,紧跟着又爆出马学东部长在联投受辱的故事。总算让近来诡异的气氛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刻意遮掩,越引起人的好奇和打听。这件异常的事件在北重流传着几个版本,但共性的主人公不是胡敢,而是早已离开北重六年多的荣飞。共性的故事都是当初被胡敢冷遇的荣飞决心搞掉胡敢。
随即,有关荣飞与联投的故事同时流传,有卢续和沙成宝放在那里,没有人不信荣飞如今的实力了,马部长都受到侮辱,胡敢哪里在话下。
胡敢在北重的地位被严重动摇。节前胡敢带马文伦等亲信去北京又被演绎出新的版本,总之,胡敢倒霉了。
可这和茅渊夫妇的要求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自进门就一直沉默的李维开口道,“荣总,我和茅渊反复合计,留在北重真的是浪费生命。不仅收入低,专业也快丢光了。当然,主要是工资问题,不怕你笑话,我俩办个简单的婚礼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房子就更没影了。我是外来户,父母都在农村,像我这样的分到房子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都说荣总念旧,看在您跟茅渊同事一场,我又是您的师弟,给我们在联投找份事做吧。”
原以为李维口拙,看来想错了。
联投一直在剧烈的扩张中,收留茅渊夫妇没有问题。荣飞一时没有回答李维的话,他是在想北重。自己这样挖墙脚从高层挖到基层,在北重心目中是什么形象呢?
“厂里传胡敢要下台,茅渊你在办公室,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我就一个秘书,怎么会知道呢?”
“我觉得很可能。”李维沉声答道,“用不用胡敢关键在上面,惹了上面,胡敢的椅子就不稳了。”
荣飞注意地看着李维。他是八六年进厂的,算起来也算北重的老人了,看出体制的关键并不为奇——
“唔?接着说啊,卢续,沙成宝,前后来联投,厂里对我一定没什么好话了。”
“哪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性使然。荣总白手起家搞出联投,厂里谁不羡慕,谁不佩服?如果不是有两层关系,我们也不敢来找你——”
“哦,茅渊,这件事是大事,你们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如果执意要来,也行。等节后上班,你去安堡总部找人力资源部吧,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
李维不知道,就是他的这番话堵死了他在联投发展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