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议论声从一旁的桌子上传过来, 楚月伸手夺酒壶的手不仅一顿。
一旁的人嗤笑一声,“是,有三十几个高手呢, 上去就是一通乱箭, 北镇抚司衙门的大门都快叫射成筛子了, 可那贺琛却偏还要往外冲, 真真儿是艺高人胆儿大。事情都已经传到宫里了, 今儿个皇上还亲自过问了,下令彻查此事。”
“早听说了,皇上还亲自将人召进了宫, 就怕那刺客把这个红人吓出什么好歹来。”
“嘿嘿。”轻佻的笑声中透着猥亵,“你说那贺琛唇红齿白的, 又爬得这么快这么稳, 皇上一天不召进宫里伴驾就忍不住, 你说会不会……”
猥琐的□□低低响起。
“早前就有人说那贺琛男生女相,比那象姑馆里的头牌都漂亮, 能让东宫青睐这么多年说不得就是因为这,看他平日里那清高傲气的德性,不知在床上是怎么侍候人的。”
“嘿嘿嘿,儿子伺候完伺候老子,也不知那后面够不够用……”
淫邪的笑声刺耳, 楚月转过头去, 淡淡地从旁边那桌人的脸上划过, 然后转头淡淡问惊澜道:“暗堂的人呢, 带来没有?”
“有两个, 在外面候着呢。”
台上的丝竹换下几曲,台下饭桌上的酒过三巡, 杯盘狼藉。
楚月坐在桌边,手中擎着酒盏,余光瞥间旁桌的两人终于起身离去,将手上的酒盏一放,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在后面跟着出了天香坊的大门。
“兄弟等等,我去叫马车来。”那两个人喝得半醉,其中一个抬手道。
“好……”
“等等。”
清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那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公子的模样清俊温雅。
“什……什么事?”
楚月淡笑,眯起的眼眸中却是透出冷光,有两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反绞住了他们的手。
“唔……”手上剧痛,那两人想叫,却倏然发现开不了口,被半挟持着拖入旁边的小巷。
…………………………
夜色微凉如水,一半是灯红酒绿的喧嚣,一半则是阴冷肮脏的黑暗。
“啊……”
低低的,闷叫声充斥了小巷的一处角落,更明显的是拳头重重落在骨肉上的声音。
半晌,闷哼与击打的声音弱下来,只听闻细微的喘息声。
楚月弓着身子,双手扶在膝盖上,歇着喘了几口气,转头看着躺在地上早已痛晕过去的其中一人,眸子一转,看向另外一个叫暗堂影卫抓着的人,缓缓走上前。
“不……不要……”那人惊恐地想挣扎,却根本挣脱不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楚月走上前,“你……你是谁,竟然绑架殴打朝廷命官……”
楚月冷笑一声,一把拎起那人的领子,“打的就是你这种朝廷命官!”
搓了搓拳头,楚月淡淡地使了一个颜色,影卫将难惹放开,楚月一个拳头便招呼在那人的肚子上,打得他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狠狠的一个肘击在脸颊上,楚月将人逼到墙角一脚踹在那人的膝盖上,又是几个狠狠的拳头。
“胆子不小,嗯?还朝廷命官,竟然敢在酒楼公然议论朝廷重臣,我看你们才是活的不耐烦!我的男人,就算不要了也不是给你们这种人议论编排的!”
一阵胡乱的拳打脚踢,也没有用什么内力,不过一会,楚月便已累得没了劲儿,只能单手扶着墙喘气儿,抬了抬手道:“你们两个,把他们送到城里的象姑馆去接客,没有残废不许出来。”
“是。”影卫领命,一人从地上提了一个便消失在巷子中。
楚月又喘了一会气,从墙上直起身来,朝惊澜朝了朝手,“走吧,回客栈。”
巷中寂冷,只有月光吝啬地照进一点,楚月转过身,便见着前面黑暗的巷子里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楚月的眸光顿了顿,然后别过眸光,仿佛没有看见那人一般,径直向前走去。
“阿月。”赫连琛伸出手臂,拦住楚月的去路,“回来吧。”
楚月的面色冰冷,抬手一把挥开赫连琛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阿月!”赫连琛的身子一转,手臂箍住楚月的身子一带,便将她压在了墙上,禁锢在手双臂间。
“你走开!”楚月的手上用劲,伸手重重地一推,将赫连琛推得一个踉跄,提起膝盖就要顶上他的小腹,却被他的长腿一伸压回了墙上,连着双手都被他单手制住。
“赫连琛,你想怎么样?杀人灭口么?”楚月的明眸冷冷的看着赫连琛。
赫连琛居高临下,看着楚月的幽眸中是深深的眷恋,“阿月,你有多少气,就在我的身上撒出来,我都可以受着,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楚月的嗓音中没有一点温度,一字一句道:“赫连琛,你觉得我对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的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是。”赫连琛道,“我是没有跟我说实话,但我从来没有故意骗过你,我只是不敢说。”
“阿月,你从一开始就一心为宋景暄做事,一心为北程的朝廷做事,你是北程的忠臣,每一次我都想告诉你,可是我不敢,我不知道说了以后,你还会不会是我的阿月。”
“花媚玉与阿衡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看着你那么言辞决绝地要把花媚玉带走,我就庆幸我幸好没有把真相告诉你,可是同时我又担心若是你有一日知道了会怎么样;你调查宋景雲的死因,当我知道你查到了清蘅居的时候,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害怕?”
“从与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想告诉你,可是从与你在一起的那一日开始,你就从来不掩饰你对南耀皇室的不屑,阿月,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那又是我的错了?”楚月冷笑,“赫连琛,你可把自己摘得真干净!就像当初你对我用强,却反怪我女扮男装欺骗与你,你永远都是对的,是我瞎了眼才会接受你……唔……”
温热的唇瓣重重地压下来,舌尖轻易撬开了齿关长驱而入,疯狂地攻城略地,逼迫追逐着楚月与他交缠。
早已纠缠过千百遍,他的吻向来炽烈疯狂,身体被这种熟悉的感觉迅速抽去意识,下意识地一开始回应,开始索要更多的来填补着几日的寂冷空白。
低低的喘息声想起,赫连琛放开楚月的唇,身子抵着她娇软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阿月,你不可能不爱我。”
楚月的眼神从迷离快速到清明,看着赫连琛幽深的眼眸,字字清晰,“可我不想,再见到你。”
话音落下,楚月身上用力一挣,推开贺琛便往巷子外走。
“阿月。”贺琛的手臂往后一伸,拉住楚月的手掌,低低的嗓音中透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卑,“你一心扶助宋景暄视东宫一党如鬼魅,如果当初我不对你用强,你可会多看我一眼?”
楚月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将手一抽,头也不回地往外而去。
冷巷孤寂,月色寡淡,一个修长的身影随着墙孤然而立。
“呵。”
良久,一声凄凉的自嘲声低低响起。
…………………………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楚月觉得,自己是不想再见到赫连琛的,起码短时间内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可事实却是她每天每夜都想着这个名字而不能入睡。
私心来讲,楚月并不觉得赫连琛是错的,那样的身世,换做她自己也定会报仇。政和帝那种昏君死不足惜,宋景灏利欲熏心卑鄙阴险,更加该去死……可是,他不该扶植刘节。
她一直追根溯底,可原来源头竟然是他,这要她该如何面对?
难道百年以后她在黄泉见到芷翠是要说,她竟然与那个始作俑者在一起?
她可以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也有太多的原因让她无法原谅。
春阳和煦,两场春雨过后,莺飞草长。
“公子,您该出去走走。”惊澜推开客栈的门,瞧着靠在床上成日不知在神思什么的楚月,竟然觉着闻到了一股子霉味儿。
“不去。”楚月的眸光也没动一下。
惊澜走进屋子,将窗户推开通风,道:“听说花副阁主最近又在张罗给那南耀质子找大夫的事情,将王掌柜那里弄得人仰马翻,您不去瞧瞧吗?”
闻言,楚月的眼皮一抖,抬眸看了一眼惊澜,道:“那人叫阿衡。”
惊澜的眸光微顿了一下,想起似乎那个贺大人才是真正的南耀质子,瞬间觉着隐星阁那帮子不知情的人还每日满口质子质子的听着味道着实不大对了。
面上的表情不动,惊澜继续问道:“那公子要不要去看看,毕竟北程云京分舵还掌在您手里,花副阁主就算有副阁主的身份,也不能随意在这里下这种要兴师动众的命令,毕竟罗阁主那里一直都是反对的。”
楚月的眉心微皱了一下,有些不耐烦,“随便她去,反正折腾的都是他们隐星阁的家底,罗慕生自己躲在南耀不肯现身,就算都折腾完了也是他要操心的事儿。”
“那属下可就去回了王掌柜,他这两日也正是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惊澜道。
“去去去,让花媚玉爱干吗干吗,倒时候她自己会和罗慕生交代。”
不管花媚玉又为了那阿衡做什么,反正她是没资格再管了。
暖风熏得人欲醉,窗外午后的阳光和煦,楚月叫对着吹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话,几日晚上的失眠算是间歇性好了,一阵疲惫冒出来,不由打了个哈欠。
“不管做什么,都叫他们随意。”一连两个哈欠,楚月回过身将床铺掀开,蹬了鞋子就想直接歇午觉。
“公子……”惊澜在旁瞧着,显然十分无奈,却又想不出什么劝的话来,正皱眉间,只听房门几声叩响。
“谁?”惊澜问道。
“是我,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