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如鼎翠品香,但天香坊上菜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比如说,他们不过一刻钟,就立马上了一道炒青菜。
楚月把盘子往翎白面前一推,然后端着茶盏姿态温雅地慢饮着杯中茶水笑道:“小翎,你睡了几天,好好补充一下纤维维生素,以免排便不顺。”
翎白用筷子拎起一片青菜叶子,看了半天,然后把筷子一放,盘子一推,“不要。”
“要的。”楚月放下杯盏率先吃了一口青菜,再把盘子往翎白面前一推,“膳食均衡很重要。”
看着面前盘中绿油油的青菜,翎白皱着眉勉为其难地下筷。
楚月眸中狡黠的光一闪,继续端起茶盏装风雅,“来来来,多吃点。”等会儿好少更她抢片鸭狮子头。
………………
夜色渐起,华灯璀璨,天香坊门前的车马也渐次多了起来,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车水马龙中,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缓缓停在堵在门口的一众香车宝马后边。
“大人。”新荣侍候车边,扶着车内的青莲色身影下车。
“点心呢?”低沉的嗓音悠悠响起,贺琛幽深的眸子对着天香坊门前的人来车往,却半点也未倒影出那繁华万千,黑沉一片。
“阿昌半个时辰前便已经去鼎翠楼了,想来应该马上就到了,您不若等会儿先用点天香坊里头的红豆糕,您上次尝过一回,也是不错的。”新荣低声道。
“哼,新荣你是愈发不长眼了,上回不过是看太子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弄来品香楼的相思糕才随意用了一口罢了,那玩意儿也好意思叫红豆糕,没的平白作践了。”醇厚悠扬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凉薄与不屑,贺琛抬步款款朝大门走去。
新荣面色微菜地垂着头跟在后边,“是,属下眼拙。”
“贺大人里边儿请,包厢早已给您收拾好了。”方一靠近大门,便有早已候在哪儿的跑堂迎出门来,一路向前引着。
………………
歌舞升平,宾客满座,楚月匆匆掀了楼梯边的小门的帘子从后院上茅房回来,该死的天香坊,连上茅房的人都这么多,害得她在外头转悠了半天才敢进去,翎白那只没良心的吃货肯定把东西都吃光了!
“楚大人。”
楚月一心赶快回去,却不想耳边突然传来自家邻居那熟悉的嗓音。
呃……楚月的身形一顿,我的娘,就算他俩是邻居,也不用见得这么频繁吧!
“哈哈哈,贺大人。”楚月笑着转过身,一脸熟络地走上前,“贺大人也到天香坊来听曲儿吗,真是好巧啊。”
楚月看着贺琛,只见他一身青莲色绣银竹的圆领衫华贵高雅,玉般精致的面容上唇角微勾,愈发显得优雅。
贺琛竟然在笑!楚月看着他那没有一丝破绽的优雅笑容,背后倏然一寒,她统共见过他几回,不是不笑,就是冷笑蔑笑,今儿个这是见人多不好发作么?
“的确是巧,相请不如偶遇,那么不如请楚大人与本官一起上去喝两杯?”贺琛的笑容优雅有礼,语意中竟也不否认楚月的熟络。
楚月的含笑的眸光锐利,“呵呵,还是不必了,舍弟正等着下官回去呢。”
“哦,”贺琛的眸底的幽光一闪,“那不若请令弟也一道上来喝两杯。”
“多谢贺大人好意,令弟鲁钝,还怕冲撞了大人,就不麻烦贺大人了。”翎白的功力还未恢复,要是贺琛突然发难就完了,她才不会送羊入虎口呢!
“楚大人多虑了,自上回一面本官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令弟了,听说他病了,不知好了没有。”
楚月眸中寒光一闪,却立马用笑意掩了过去,“有劳贺大人挂心了,舍弟的病已经痊愈。”
贺琛的目光极是敏锐,自然不肯能放过楚月眸中的寒光,唇角的笑意不觉染上了一层森然的兴味。
“主子,白雪玉珍珠买来了。”阿昌提着食盒,走到贺琛身旁,转头瞥见楚月,不由得脸色一黑。
楚月的眸光扫过阿昌手里的食盒,在贺琛再次开口前匆忙道:“鼎翠楼的白雪玉珍珠要趁热才好,贺大人,咱们快上楼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怎么说她都没法儿明着拒绝贺琛的“好意”,但也绝对不能让翎白去,所以只有她自己去了。
楚月的笑容温文,伸手对着贺琛请了一下,然后自己率先上了楼。
“大人们请!”一旁引路的跑堂紧跑两步追上楚月,笑着带头向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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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包厢。
美酒佳肴,精致珍馐流水般一盘盘被端上桌,比起楼下的上菜速度,这包间里的菜就仿佛早已备下的,可明明贺琛进门才点的菜。
菜品上齐,新荣侍立一旁,恭敬为贺琛斟酒。
“楚大人,请。”
隔着桌子,贺琛执杯,笑意悠然。
“贺大人,下官不胜酒力,还是您自己请吧。”
不管从那方面说,特别是经过昨日藕坊一事后,楼下那种双方熟稔融洽有礼的客套其画风根本就是诡异的,而且她现在对这段从一开始就无力回天的邻里关系也不打算赔小心了。
贺琛也不恼,唇边的笑意不变,径自将杯中的酒饮下。
“姓楚……”门边,因为“肮脏”而从一线贴身侍从被调开十八线外的阿昌见楚月如此无礼,眼睛一瞪就要开腔,却冷不防身体突然一僵,竟然被隔空点了穴道。
楚月悠悠收回手指,道:“贺大人官居要职,日夜辛苦为国操劳,但这身边的下人也该管管了,不然如此跋扈的家奴若是让都察院里的御史撞见,弹劾的折子可是少不了的。”
一句话里又是下人又是家奴的,听得门边的阿昌瞬间怒目圆瞪,但无奈穴道被点,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呵。”贺琛笑了一声,幽深的眸光淡淡瞥了一眼阿昌,然后看向楚月,道:“楚大人说得有理,御下不严的确是本官的责任,不过昨儿个在藕坊,楚大人可算是以下犯上了?”
看看看,就知道是来报仇的!
楚月笑容温雅,“啊,不说下官倒是忘了,昨日藕坊多谢贺大人仗义出手,免去下官落水之难,下官真是无以为报,原本想送两块姜到府上给大人驱驱寒,不想昨个儿菜市的生意特别好,等下官去的时候已经售罄,今儿看贺大人身体仍然康健,下官也就放心了。”
一句话,再次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既然贺琛身体无损,哪怕东宫怪罪,这番说辞也照样滴水不漏。
贺琛笑了,唇角高高扬起,状似忍俊不禁,“楚大人好一张利嘴,听得本官都想请人把你的舌头□□瞧瞧是什么样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眸光微垂着往外瞥了一下,楚月没法看清他眼中的神情,但是楚月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嘛,这种笑里藏刀的模式才是她与这位的对话方式。
“下官年纪尚轻,大概比大人的还嫩点儿。”
贺琛的眸光幽深黑沉,凉凉地看着楚月,“哦,那正好,拿来跟鸡鸭舌一起炸了味道更好。”
楚月毫不回避地抬眸对视,“贺大人的口味倒是与众不同,若有机会,下官一定让大人尝尝自己舌头的味道。”
贺琛的面色不变,微微抬了抬手,新荣立刻会意上前盛了一碗白雪玉珍珠。
“此物倒是新鲜,那本官就等着楚大人能将东西送上了。”
神经!楚月暗啐了一口,拱手道:“如果贺大人没什么事儿,下官就不打扰大人用膳了,告辞。”
“乒呤乓啷……”
楚月的话音未落,歌坊楼下方响起不久的乐声突止,使得之后紧接着的几声杯盘碎裂桌椅倒地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楼上。
为了欣赏楼下台上的歌舞,歌坊的包厢的其中一面墙上是开了一个大窗子的,而吃饭的桌案就设在窗旁。
嘈杂声响起,楚月下意识往楼下瞥了一眼,却正好瞧见窗子的正对下那一桌,翎白被人按在了桌子上。
她和翎白的位置在一楼是极差的,可若是二楼便是视野极佳的位置。
“哟,楚大人,这不是令弟么。”贺琛悠然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新荣,那人是谁,本官怎么瞧着像是勋国公府的嫡次子郑元通。”
“回大人,正是郑元通。”新荣淡淡道。
楚月的心头一凛,她当然也看出了那人正是殿试那日在品香楼调戏过翎白的郑元通,不想今日竟然又碰上了!
她官职低微,虽然暗里已经攀上了宣王府,但到底还只是暗里,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朝廷命官竟然在外寻衅滋事,新荣,去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顺便再通知都察院。”
“是。”
贺琛悠悠然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楚月心中惊了一下却并没有时间反应,因为她看见,楼下的郑元通的手已经扯上了翎白的衣衫。
“小翎。”楚月眸底锐光一闪,顺手抄起贺琛桌前正要用的那一小碗白雪玉珍珠就朝楼下扔去,同时身形一展向下一跃。
看着飞身下楼的楚月,贺琛的眸光幽深的眸中冷光森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