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立马转移视线,问道:“王掌柜,近日楼里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怎的楚某看你面色不佳,不知楚某可帮不帮得上忙?”
“哪里,”王掌柜抬头笑了笑,“楼里能有什么事儿,劳烦玉少担心了。”
“哦?那是又何事,连王掌柜这样的人都解决不了?”楚月平时也不是个特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可今儿……只要能少跟媚玉说一句话,她什么都能干。
王掌柜叹了一口,“是旁边巷口买油茶的老黄,今年都四十有几了,一直膝下无子,现今好容易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可惜昨儿个半夜里突然不见了,如今孩儿他娘已倒在了床上,就剩他一人儿又要照顾孩儿他娘,又要找孩子……”
那卖油茶的老黄楚月是知道的,就在茶楼边儿上,茶楼里的客人有时瓜子嗑腻了,茶喝烦了,也会从那里叫一碗油茶道茶楼里来吃,所以向来与茶楼的关系不错,只是——
又是孩子丢了!
楚月的眸光一幽,尚未开口,已听媚玉愤然道:
“这还了得,就在咱隐星阁边儿上,竟发生如此下三滥的事儿,还不派人把那偷孩子的贼揪出来!”
话音一落,楚月和王掌柜同时看了她一眼,不语。
媚玉心里的火气一过,面上亦不由得一僵。的确,她是隐星阁的二把手,可阁里的规矩森严,不仅王掌柜没资格私自动用权力探查此事,她是南耀那边的主事,来这公款吃喝也许不成问题,但北程的事轮不到她拿主意。
短暂的静默之后,媚玉与王掌柜的目光同时投在了楚月身上。
她和王掌柜没资格,但楚月却是有的,罗慕生当初给云京的隐星阁势力下的令乃是“全力配合楚月”也没定死了范围,所以,他是有资格下令追查此事的。
楚月的唇角勾了勾,并不为那两个的目光所动,道:“不行。”
隐星阁收消息的本事的确厉害,只要想查就没有办不到的,但同时,这种调查收风的事情也是非常消耗人力物力的,上头的一个命令出来,下面的消息网便要一层一层地将命令发散到各个角落,其间的损耗无数,这也是为何隐星阁在外的价码如此高的原因。
虽说楚月心中一直都很想使劲敲罗慕生的竹杠,但他将云京的势力放到她手中乃是极大的信任,即便没有说,但她的心里清楚,这都是为了帮她扳倒刘节,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为了其他事而消耗隐星阁的势力。
楚月的话音落下,王掌柜与媚玉的面上划过失望之色,却都未多说,身为一个真正的隐星阁人,原因他们比楚月更清楚。
“不过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楚某自不会坐视不理,定当全力调查。”楚月的笑容淡淡,她楚玉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行侠仗义了这么多回,可不是全靠着隐星阁来的!
“小玉。”媚玉的媚眼一扬,“奴家帮你。”
……
“既如此,天色不早了,楚某便先告辞了。”楚月起身道。
“小……”媚玉亦跟着起身,脚一抬就要黏上来。
楚月连忙拱手,“天气炎热,不必相送,媚玉姑娘留步,留步。”
说着,也不等媚玉反应,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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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暑气渐弱,蒸腾了人间整整一日的烈日终于收了自己的嚣张的光芒。
楚月拎着一大袋装的满满的油纸包推开自家小院的门进到后院,便看到一个青莲色的优雅身影有点阴嗖嗖地坐在石桌边儿上,见着她进来,抬起眸子射过来了一个幽凉的眼神。
楚月的眼神随意在他身上划过,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将油纸袋往桌上一放,抹了把额头的汗,转身去喊翎白出来。
“小楚,你说我的鸡翅是不是长胖了一些?”翎白的双手捧着一盆罗汉松从屋里头走出来。
“是吗?好像是。”楚月接过翎白手中的盆栽,往石桌上一放,然后带着他一起往厨房走,“要吃饭了,先洗手。”
“嗯。”翎白听话地与楚月一道从厨房洗了手出来,做到石桌前看了眼油纸袋里头的东西,“今晚吃包子吗?我想吃白菜馅儿的,肉馅儿的中午我已经吃过了。”
“有,什么馅儿的都有。”楚月将碗筷分开,将包子都倒在大盘子里,挑出一个白菜馅儿的放到翎白碗里,“这个就是。”
“嗯。”食物到位,翎白开始用餐。
“贺大人,请便。”楚月对着贺琛笑了笑,自己夹了个包子。
“今儿就只有包子?”贺琛醇厚的嗓音幽幽响起。
“还有鸡翅呢。”翎白从碗里抬头指了指放在桌子正中央的那盆罗汉松,别把“鸡翅”不当菜!
楚月笑了笑,“今儿想换个口味。”
贺琛的面色黑了黑,终是没有多大变化,继续道:“本官的点心呢?”
楚月闻言,在包子堆里扒拉了几下,挑出一个包子夹到贺琛的碗里,“喏,豆沙馅儿的。”
贺琛的看都没往碗里看一眼,幽凉地提醒道:“本官是说,本官的相思糕和白雪玉珍珠呢?”
“没有。”楚月的回答简易而干脆,“下官今儿有些私事,而且大人您的点心也向来不归我管。”
私事。
贺琛的眸中冷光飞逝,语意中也带了一抹寒气,道:“楚大人今儿耽误了本官的午膳,莫不是就想如此揭过?而且本官饭前的点心可是向来少不得的。”
难不成还想她现今就立马给他去买不成?
楚月的心中装着如何查孩子被偷一事,也未注意贺琛的脸色,更不会向从前那般小心翼翼,所以听着贺琛在旁叽歪个不停时,不耐地瞥了他一眼,放下筷子从小厨房拿了两个小罐子出来。
已经几年没看过别人脸色的贺琛面色漆黑,冷冷道:“这是何物?”
楚月把罐子的盖子打开,放到贺琛跟前,道:“呐,相思糕就是红豆糕,是面粉和红豆做的,这豆沙包也是红豆和面粉做的,所以本质上它们是一样的。至于那个酒酿圆子,就是面粉酒酿加桂花糖,你看好了,这两罐子里的就是酒酿和桂花糖,加上包子,你就当白雪玉珍珠凑合了吧。”
……
那屎还是五谷轮回之物,你能凑合着吃下去么!贺琛手上的青筋一凸,到底如此有辱斯文的话没法儿从他如此优雅有修养的人的口中说出来,正想着换个角度进行回击,楚月已坐回原位,淡淡道:“吾等草莽出身之人在吃食上向来随意,若贺大人实难接受,想来鼎翠品香是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这么着就想赶他走?当他贺琛是个蠢物么?
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贺琛优雅地拿筷子夹起包子咬了一口,道:“哪里哪里,本官亦不是什么锦衣玉食堆里长大的,怎会挑剔。”
呸!楚月叼着包子斜了他一眼,函州首富之子也有脸说不是锦衣玉食堆里长大的?还有不挑剔这仨字儿也是你贺琛能说的,倒是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一顿饭吃得安静而迅速,楚月与翎白将盘子收拾了,从厨房出来后却仍见贺琛坐在石桌旁边,只是手里多了一盏彩釉的茶碗。
楚月也不理会,径自回了自己房屋子,点了烛火,寻出云京的地形图摊在桌上查看。
今儿早上碰见的那个丢孩子的家里是在城北,而衙门口的那对夫妇的平安村则是在城外苍山的边儿上,卖油茶的那家则是城南,从地域上来看,一点规律也无,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丢的都是未满月的孩子。
还有今早碰见的城北那家和长丰街卖油茶的那家都说是昨晚上半夜丢的孩子,一个城北一个城南,这么远的距离同时作案,还都是一举得手,也不见伤人或夺财,目的性极强,绝非一般的乌合之众。
还有衙门口的那对夫妇说是半月前丢的孩子,那么也许就是说,这云京成内外近些日子丢的孩子绝对不会只有三四个。
城内的消息想来传得快,超过两三家人丢孩子,又是城南城北遍地开花,绝对瞒不了多久就会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所以说城内丢孩子应该是这两天才开始的,这样她是不是可以猜测,城外各村早已是哀鸿一片了!
啧,看来明儿她得去城外走一趟了
收起地图,楚月推开窗子,天上一轮明月皎洁,清爽的夜风拂过空空的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