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书房,沈鹤正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乌龟呢!徐其容一眼瞅到笔洗旁边放着的一本账册,走过去,趴在桌子上对着沈鹤笑:“二表哥,你这样,太有辱斯文了!”
沈鹤哪里知道妹妹们会这个时候来,外面的小厮被沈雅慧拦住了不许通报,弄得他想藏起来都没时间。听徐其容这么说,脸涨得通红,嘴硬道:“什么有辱斯文,我这是在画画,画画怎么不斯文了?好多名士都是画画出名的呢!”
徐其容利用袖子的遮挡,把塞在袖子里面的纸条夹进账册里面去了,便直起身子来站到沈雅茹身后去。
书房伺候的小厮怕她们一群小孩子弄坏了书房里面的东西,是跟进来了的,徐其容要注意把自己摘出去,免得引起怀疑。
徐其容一挪开,沈雅慧就扑上去了,正好是徐其容刚刚趴的位置,伸手就把沈鹤面前的乌龟拿到了手里,笑道:“那我可没有听说过画乌龟的名士!”
沈雅茹也乐,跟着打趣沈鹤:“也许过几年就有了呢!到时候咱们沈家也出了一个名士,让那些读书人羡慕羡慕。”
沈鹤被气得脸颊发热,怒道:“你们不好好在屋里绣花儿,跑这里来捣什么乱?我这里有正经事呢,哪里是给你们玩闹的!”
见沈鹤真的动了气,徐其容忙道:“二表哥,我们来找你投壶,那也是名士行为,你去不去?”
沈雅慧才不怕沈鹤动气,故意道:“他不去,咱们自己去玩!”
要换了别人,被这么挤兑,还真就不去了。沈鹤却是一跺脚:“谁说我不去了,我偏要去!”
沈雅慧还要挤兑沈鹤,被徐其容拉住了,几人这才鱼贯出了书房。见几个小祖宗都走了,看守书房的小厮这才松了口气。
徐其容几人刚走一会儿,沈回风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头。见书房里面没有人,沈回风有些生气,对小丫鬟道:“罢了,把点心送到霜蒲院,就跟表小姐说是香满楼新研究出来的点心花式,请她尝尝。”
小丫鬟忙答应了去了。
沈回风进了书房,便准备接着看账册。小厮忙跟进来添茶,又往书房角落的暖炉里加了几块炭。
沈回风刚拿起账册,里面便有东西掉了出来。捡起来一看,却是一张对折了的字条,再一看内容,立马神色大变。
高声喊道:“顺才!”
“哎!”一小厮连忙从外面跑进来,问道,“爷,有什么吩咐?”一抬头,便看到沈回风大便一样的脸色,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沈回风眼神跟刀子似的钉在顺才身上:“我离开书房以后,你一直在这里守着?”
顺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小的一直守着呢!有哥儿在,小的哪里敢偷懒。就是哥儿,也才出去。”他以为沈回风是因为鹤哥儿不上进,所以生气了。
沈回风听了这话,表情缓了缓,又问道:“可有旁人进了书房?”
顺才见沈回风语气和缓,也松了口气,答道:“三小姐、四小姐和表小姐刚刚来找哥儿,说是一起去玩投壶。”
沈回风点点头:“丫鬟婆子们也进去了?”
顺才一听这话,心思一凛,难道书房里丢了东西,或者是什么东西弄坏了?顺才擦了一把汗,忙如实回答:“只有三小姐、四小姐和表小姐进去了,表小姐说书房是重要的场所,并没有让丫鬟婆子们一起跟进去。”
沈回风点点头,又问道:“你可曾跟进来伺候?”
顺才这下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小的担心主子们要使唤人,跟进来了的,三位小姐跟少爷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都是规规矩矩的,并不曾磕着碰着。”那意思就是,几位小姐都不曾碰到什么东西,要是有东西丢了坏了,跟小姐们是没有关系的,自然跟他这个当值的也没有关系。
沈二老爷被气乐了:“瞎猜什么呢!还不滚出去守着!”
顺才忙“哎”了一声,低眉顺眼的滚出去守着了。
沈二老爷又看了一遍那字条,神色更加严肃,往袖笼里面一塞就大步往外走。顺才见沈二老爷走了,忙喊常跟在二老爷身边的另一个小厮:“福才,二老爷要出去,快跟上去伺候。”
然后便见一个挺肥胖的小厮小跑着跟上去了。
沈二老爷并没有出门,而是转身去了大房桑临院找沈大老爷。沈大老爷最近几天嗓子发炎,并没有出门。见沈回风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沈回风拉着自己大哥进了桑临院的书房,把小厮丫鬟都遣出去了,关好了门窗,这才把纸条拿出来给沈大老爷看。
沈回知虽然是个商人,却最爱结交个文人墨客什么的,打开字条,第一反应就是赞一声“好字”,然后才开始看内容。
只见纸条上面写着:华家不可信,水产生意夺人命。
本着话越重越容易引起注意的想法,徐其容把这示警的话语写得很是简单粗暴。
沈回知大惊,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沈回风这才把纸条的来历说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又干脆的把问小厮的话也说了,然后才道:“鹤哥儿一直在书房里面,呃,练字,然后只有茹儿、慧儿和容姐儿进去过。仔细想来,他们谁也不可能放这纸条,可是除了他们,也没有别的人有机会了。”
沈回知摩挲着纸条,道:“有谁利用了他们也未可知。”然后又道,“这字实在是好字,均匀硬瘦的柳体,没有十几年的功力只怕是写不出来的。而且,横撇竖折间很注重收墨,这纸条恐怕是一个女子写的。只是,行墨稍显滞缓,有力不足之势,写这纸条的人恐怕有病弱之相。”
“病弱的女子?”沈回风道,“大哥你说是好字,能写出这字的女子也称得上是才女了,可扬州城并没有听说过哪家闺秀擅长柳体的。”现在的女子都喜欢写簪花小楷,习柳体的还真没有几个。
沈回知皱了皱眉:“还不只是这样,你看这纸,绵柔逊白,应该是墨香阁的特等宣纸,这墨,墨香味醇厚,又夹杂着竹叶的清香,应该是上好的云山墨加了两滴竹油。”
“那岂不是只有咱们家才有?”沈回风下意识道,“难道是金氏?”
殷哥儿媳妇金氏的娘家便是卖墨的,金氏对这个也有些研究,整个沈府,就她有往上好的云山墨里面加竹油的习惯。
沈回知摇头:“金氏的字我也曾见过,抵不上这字的万一。那墨她给咱们府里各房都送过,就连那些跟她交好的小姐太太,她也不是没跟人说过这个法子。”
沈回知见沈回风眼睛一亮,知道他是想去查跟金氏交好的那些小姐太太了,忙道:“断不会是别府的小姐太太,咱们府上最近又没有办什么宴会,姐儿们也没出去过,她们又如何利用咱们府里的姐儿传纸条?”
沈回风这才泄了气。
沈回知想了想,道:“先把鹤哥儿叫来问问,到底是谁靠近了账册。茹儿、慧儿和容姐儿都是小孩子心性,谁交代了她们什么,讲清楚利害关系,仔细一问,应该就能问出来了。”
沈回风这才有了主心骨似的,出去叫福才去把沈鹤叫到这边来。
虽然有了查探的方向,沈回知和沈回风心里并不乐观,就是从小孩子口里问出了什么,他们又去哪里找一个病弱的写柳体的才女?
徐其容和沈鹤、沈雅茹、沈雅慧正分成两队比赛呢,便见一个胖胖的小厮跑来找沈鹤了,只说沈二老爷让沈鹤过去,并不知道叫沈鹤过去的原因。
沈雅茹和沈雅慧都担心沈鹤是因为不好好练字惹沈二老爷生气了,闹着要一起去求情。徐其容却猜测应该是示警的纸条被二舅舅发现了,这才把二表哥叫去问话。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沈雅茹、沈雅慧一起去。
沈鹤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大大咧咧的反过来宽慰徐其容,叫她别担心。
胖小厮带着大家往桑临院走,徐其容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心里打定主意要装无辜,要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知道纸条是自己放的了,一定会问自己纸条的来历,她哪里说得出来纸条的来历!
要不,推在二表哥身上?
徐其容摇了摇头,推在谁身上都不行,要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知道纸条是从谁那里来的了,就全神贯注去查纸条的来历了,哪里还会惦记纸条的内容!
徐其容在心里点了点头,就让大舅舅和二舅舅以为世界上有个做好事讲真话的纸条姑娘吧!对,跟田螺姑娘一样的漂亮!!
到了桑临院,沈鹤被喊进了书房,沈雅茹、沈雅慧和徐其容则被带去找大太太何氏玩了。何氏又把金氏叫了过来,金氏给三姐妹带来几个玲珑剔透的小玉葫芦,玉葫芦的玉是上等好玉,做出来的葫芦精致漂亮得很。沈雅慧招呼着大家找丝线给玉葫芦打络子,立马就忘记可能在书房里面挨骂的二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