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重装骑兵发起冲锋的景象完全可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毫无疑问这个一直蛰伏的杀手锏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面对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残存的哥特人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就彻底崩溃了。
土城内一片鬼哭狼嚎,数万人一哄而散,他们拼命爬过土墙试图向外逃去,到处是人头攒动,尽管这些蛮族已经近乎放弃抵抗,但没有接到封刀指示的罗马骑兵们只能忠实地继续执行之前的命令,那就是杀死眼前所能看到的任何敌人!
轰隆的马蹄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共同交织而成一曲华丽盛大的死亡乐章,高歌猛进的罗马骑兵结成一排排整齐的横阵,纵马向前将一批批追赶上的蛮族践踏于马下,甚至用不着费力气去挥舞兵器,那些魂飞魄散的蛮族宁愿砍翻挡在前边的同胞来争抢道路也不敢回头去面对罗马的旗帜。
“将军,是不是该下令收手了?”远处,诺顿和一干高层军官面无表情地旁观了战斗结束的整个过程,当杀戮渐渐从横尸遍地的土城内蔓延至荒原上时,一名军官似乎对这种屠宰表演失去了兴趣,于是偏过头朝着诺顿开口说道。
“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表情由始至终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诺顿闻言,转过头看着那名军官,如是反问了一句,军官不禁愕然无言以对,诺顿的话也没了下文,只是重新回过头看向远处潮水般涌入荒野的骑兵,片刻之后淡淡说道:“下令各部自由行动,务必追杀所有蛮族,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漏网之鱼!”
话音落下,周旁的将领不由都面露震惊之色,不过个中含义却是有所差别,那些罗马出身的将领偷偷看向诺顿的侧脸欲言又止,而那些蛮族将领则是眼神中充满了兴奋,显然在他们看来,几万人的生命不过只是用来夸耀战功的单纯数字而已。
追杀还需要一段时间,诺顿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看着,于是勒转马头走向卫队正在紧急搭建的营地准备小憩一会儿,那些蛮族将领早已迫不及待地领着自己的部下去追杀哥特人去了,只剩下几员罗马将领默默跟了过来。
“怎么?有问题要问?”诺顿双腿轻点马肚,和他朝夕相处的坐骑立刻通人性地领会了他的意思,放缓步伐,优雅闲散地迈着碎步往前走。就在那些尾随而来的将领犹豫着是否该开口的时候,一直平视前方的诺顿忽然说道。
“将军阁下,属下们只是有些担忧彻底摧毁乌达普,并且杀死所有哥特人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可预料的麻烦?”见诺顿主动提起,其中一名军官索性直接问出了所有人内心的想法。
“不可预料的麻烦?如果你指的是哥特人会伺机报复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根本不用去考虑那些,除非帝国战败,否则哥特人休想找到机会去实施报复!如果愤怒让他们选择放弃观望,不惜一切地去和帝国为敌的话,那更是我所希望的,因为我们明确一个原本模糊不明的敌人!”诺顿不快不慢地说着,就像是在刻意给众将讲解毫不犹豫地进行一场屠杀的原因。
“诸位,请时刻牢记我们的使命,我们深入到敌军的腹地不仅仅是为了磨砺自己,用实战锻炼出一支合格的骑兵,更是为了去主动寻找战机,请不要愚蠢地将自己排除在战争之外,此时此刻我们就在战争之中!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战场,我们的一举一动同样关系着战争的胜负!乌达普只不过是一个震慑而已,我要让贪婪的哥特人明白罗马的怒火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同时我也是在警告那些生活在更北方的蛮族,警告他们,投靠哥特人,轻率地做出与罗马为敌的选择一定会付出代价!”
说完这些,诺顿闭口不再言语,在他身后的那些军官们脸上的困惑已经消失不见,因为他们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重新给自己给整个骑兵军团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做出了新的定位。
几个小时后,外出追杀残敌的各个编队陆续归来,带回了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杀戮数字,一望无垠的旷野成了那些蛮族的坟冢,没有丝毫遮蔽的草原上他们就算是跑断了双腿也是无济于事,迅捷的骑兵很快就能追上他们,然后轻松收割他们的生命。
整个追杀过程乏善可陈,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所有侥幸逃离土城的蛮族都死在了随后的追捕中,也许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其中一队骑兵带回了意外的惊喜,沙弗拉克斯,哥特人的首领之一,同时也是土城营地内的最高指挥官,这个运气不错的家伙居然没有死在刀光剑影之中被抓了回来。
沙弗拉克斯是自己主动交代的身份,因为如果他不是果断大喊了一声,早已经被一名年轻的罗马骑兵砍掉了脑袋。穿着普通士兵的甲胄狼狈不堪的沙弗拉克斯立刻被严密护送回了营地,起初他还只是有些不安,然而在进入罗马人的营地后,那些罗马士兵不知道他懂拉丁语于是大声谈论着大屠杀中自己的斩首数目,沙弗拉克斯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他无法想象罗马人竟然屠杀了所有人!不过,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他的身份不同,是哥特人的首领,也许罗马人会更有兴趣去挖掘他身上的剩余价值而不是简单地将他一刀了账。
可惜,当被两名身材魁梧的罗马士兵左右夹着进入营地中央的指挥官营帐内,见到了那位统率着眼前这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可怕罗马骑兵消灭了自己的所有部下和数万族民的罗马将领时,沙弗拉克斯忽然感觉到死亡的临近。
事实也的确如此,整个审讯过程只有短短不到三句话,而且没有一句是需要沙弗拉克斯本人回答的。
“他就是沙弗拉克斯?”诺顿目光冷冷地盯着沙弗拉克斯,但问话却是朝着站在一旁的情报参谋。
“是,将军。身份已经确认,他是哥特王国的大臣,也是当年东哥特人的首领之一。”
“他参与了阿德里安堡战役吗?”
“报告将军,是的,据军情处整理的情报,他当时是哥特人步兵的指挥官,不过他率领的步兵团被瓦伦斯陛下的重装步兵击溃了。”
“这个家伙还有什么价值吗?”
“不知道,将军阁下,属下只是负责情报,并不能判断俘虏是否还有价值!”
“拖下去砍了,记得用石灰保存住脑袋,带回去作为祭品献祭给瓦伦斯陛下吧。”
“遵命!”
就这样,诺顿简单的一句话决定了沙弗拉克斯的生死,后者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左右夹着他的罗马士兵已经开始粗暴地反扭着他的双臂要将他拖出去。
“将军、将军阁下!我是哥特大臣,我还有用,我可以支付赎金我可以代表哥特与罗马谈判!……”恍然醒悟意识到自己死期在即的沙弗拉克斯顿时奋力挣扎起来,一边大声喊着语无伦次的话试图碰运气看看自己的身上是否还有能够保命的价值,可惜,站在上首的诺顿始终面冷似铁,不发一语。
“啊!”片刻之后,帐外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一名卫兵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禀告道:“将军阁下,沙弗拉克斯已经被处决,首级在此。”
“好了,送下去让医护兵处理保存起来吧。”诺顿摆了摆手示意卫兵退下。
“将军,乌达普被攻陷的消息最迟三天之内应该就会传到哥特人的耳中,损失惨重的哥特人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追击我军。”卫兵一走军议随之开始,首先是作战参谋进行态势简要分析。
“将军阁下,我建议,向南迂回,避开匈奴左贤王部区域,从侧后方绕至匈奴中路大军身后,争取与陛下前后夹击!”
“将军,我认为这很困难,匈奴人对后勤线护卫得很严密,通常都有成建制的骑兵随行护送,周围还散布有大量的侦骑,加之地形开阔缺少遮掩,我军大队人马行动很难不被发现,而且出征之前得到的情报上说匈奴王庭很可能也在集结军队,若是我军不慎遇上了匈奴王庭主力,恐怕无力对抗。”
“将军,既然前路危险难测,不如我军原路而回,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出乎哥特人的意料,而且我军完全可以设下伏击,进行原先的作战计划,给哥特主力沉重一击!”
一名名军官越众发言,一条条建议被提出,然而站在上位的诺顿却始终没有表态,间或有皱眉或是颔首的举动,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就在这时,又一名军官站了出来,他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绿色的眼睛让他看上去像是多情的诗人而非铁血的军人。然而,这个年轻的军官举手投足间却是一派干练的军人风范。
“将军阁下,我想提出一个疑问。”
“说。”
“记得将军阁下在出征之战的军议上说的很清楚,此次深入敌军腹地作战就是为了磨砺出一支不屈敢战的骑兵!可是一路转进,虽然将士们都经历了血火,但我们面对的始终还是熟悉的哥特人,而不是匈奴人!恕末将冒犯,我们一直在刻意回避与匈奴人的接触,这样做除了让我们变得胆小怯战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年轻将领说完,全场冷寂,尽管一些军官面露不忿,似乎对他所说的怯战感到羞辱,但是无可辩驳,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试图回避和匈奴人正面交战,也许潜意识里在场的将领都没有信心拿这支依旧脆弱的骑兵去和匈奴人争锋。
“说得好!狄奥多里克千夫长,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就在帐内陷入一片沉默之时,诺顿忽然走到那名年轻军官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满脸欣赏之色。
“狄奥多里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东哥特人出身?”
“是的,将军阁下!”
“那么告诉我,当罗马屠杀你曾经的同胞时,你的内心是什么感觉?”
“将军,正如你所说的,那些是我曾经的同胞,所以无可否认,我为他们的死感到难受和痛苦,我为他们默默哀悼祈祷!但是我的内心没有愤怒和仇恨,只有悲哀和怜悯,我悲哀于我的同胞没有和我一样加入帝国,成为罗马的一份子,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因为强者之间的战争而受到无辜牵连!”
诺顿听着,直视狄奥多里克的双眼,结果,他看到了哀痛、坚定和诚恳!
“很好!”诺顿转身而去,挥手下令“休整过后,全军向南进发让我们亲眼见识见识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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