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春未归,细雨满琶亭;
柳枝烂不收,散落如浮萍。
风灭亭外千山绿,寒驻江边一叶舟。
遥知舟中一壶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歌姬念诵之时,虽然语音清脆、声情并茂,但一股浓浓的萧索寂寞之意还是从诗文中透露出来,笼罩着全场。
等歌姬朗诵完毕,宋别径率先点评道:“郑夫子作诗之时,本县便十分注意,此诗本来已经显露出一丝流风余韵之态,原本有希望成为驰名之诗,流传百年,可惜了。”说完不住摇头。
另一人道:“此诗扣题、写景、写人、写情都极为传神,如我所料不差,应该能入此次文会甲等。”
又有一人道:“郑夫子平常嘻嘻哈哈,文风多放荡不羁,竟然也能写出这样一首寒意凛凛的诗作,尤其是‘遥知舟中一壶酒,能忆天涯万里人’一句,将自己代入了舟中渔夫的角色,在细雨纷飞、西风冷冽的小舟之中,手执一壶残酒,想念万里之外的朋友,真的是让人感同身受,悲伤不能自己。想来郑夫子作诗之时,也是在想念万里之外的朋友吧!”
不过李纲除了点评,还提出了修改意见:“老夫觉得,‘风灭亭外千山绿,寒驻江边一叶舟’一句,虽然写出了现在万物凋零的景象,但未免太过肃杀血腥。尤其是那一个‘灭’字,让人心生绝望,老夫之意,倒不如改成掩盖的‘掩’字更好!”
“对,对,李夫子的意见说到我心里去了,这诗读起来心慌慌的,把这个字一改,就好多了!”有人对李纲的意见表示支持。
“谢过李夫子。”浔阳笑笑生郑无谓对李纲一躬身,道:“这么一改,感觉确实好了不少!”
“以文会友,本该如此,不必致谢。”李纲说道,不过并未躲开,还是受了郑无谓的全礼。
第三首是东篱剑李纲先生的《春雨》。
二月细丝轻复微,江风摇荡惹人衣。
春雨本是有情物,浸润万物漫天飞。
“好诗!”歌姬刚刚朗诵完,四平老人谢长亭便首先赞道:“李夫子的诗,把这二月份的雨丝描绘得如此传神,还将春雨过后、万物复苏的景象也写了出来,该浮一大白!”说完果真干了一杯酒。
“春雨本是有情物一句最妙。不过好归好,整首诗在平仄、押韵方面都有所不足,要入文会前三甲,恐怕有些危险。”执中先生黄贯中点评道。
第四首则是磊落青衫顾玉清的《咏柳》
浔阳江边琵琶亭,丝竹汇聚莺语频;
水畔二月犹萧索,翠柳开枝方是春。
他这首诗一念完,竟然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赏。
“好诗好诗,不仅将琵琶亭文会的地点、时间写出,还将水、亭、枯柳、歌姬、舞女等融入其中,更难得的是写了这么多东西又不显得杂乱无章,就像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画作一样,高,实在是高!”
“古今写柳之诗,大多着眼于柳树的姿态,顾公子这首诗虽然叫做《咏柳》,但又没有哪一句是具体写柳的,妙,实在是妙!”
“不错不错,翠柳开枝方是春,满含希望,意境深远,堪称神来之笔。”
“我看这次文会,当以顾公子此诗为第一!”
在一片赞赏声中,浔阳笑笑生郑无谓道:“顾公子,我看你写诗之时,流风余韵已然显现在纸上,这首诗只差一线便能成为驰名之诗,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为何最终会功亏一篑?”
他这一问,将顾玉清问得脸上一红,还未作答,宋别径就打岔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原因!”
“哦,宋大人怎么会知道?”郑无谓很是奇怪。
“你看看顾公子的诗稿就明白了!”宋别径道,吩咐歌姬将顾玉清的诗稿展示给大家。
只看一眼,郑无谓就明白了。
原来,顾玉清的诗稿之中,有两个字被圈了出来,又在边上重新写上了两个字,歌姬朗诵出来的,是修改后的诗文,这首诗的原文其实是“浔阳水边琵琶亭,丝竹汇聚莺语频;江畔二月犹萧索,翠柳开枝方是春。”
“可惜,可惜。绝妙诗篇,讲究一气呵成,不作修改,顾公子调整了江、水两字,却失去了一首驰名当世的佳作。”郑无谓惋惜道:“不过认真看来,还是修改之前的版本,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他这么一说,顾玉清脸色更红,心里更是后悔得要命。
作品更够驰名当世,对于圣道士子来说,可是有莫大的好处。
顾玉清落笔写诗的时候,诗稿显现出流风余韵之态,不过并不稳定,他当时心中一急,以为浔阳江是地名,自己写成“浔阳水边”可能不太妥当,急忙将“江”、“水”两个字又换了回去,没想到这一修改,流风余韵反而彻底消散了。
唯一还能给他一些安慰的是,他是第四个完成诗作的人,后面的人他都注意观察了,应该没有谁的诗作能够超过他,这次文会魁首,他是拿定了。
……
歌姬一首诗歌一首诗歌的朗诵,大家一首诗歌一首诗歌的点评,时间过去了很久,在李刚组织大家讨论完毕之后,终于评出了此次文会前十名的诗作。
顾玉清的《咏柳》,毫无争议的排在了第一名,位居甲甲,脸上差点没笑开花,但还装模作样的紧紧崩着四处致谢。
浔阳笑笑生郑无谓的《早春寄语浔阳江》排在第二名,位居甲乙;
李纲先生的《春雨》以微弱优势排在第三名,位居甲丙。
悟庸子冯庸则以一首《观远水》屈居第四,老先生一看冰荷玉露香无望,不住的摇头叹气,似乎冰荷玉露香对他极为重要。
柳暗花明宋别径、执中先生黄贯中、四平老人谢长亭等的诗作也都排进了前十名,进入乙等,可以拿到纹银百两的安慰奖,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眼看天色已晚,细雨将停,众人催促李纲赶紧将奖品发放了各自回家。
李纲正要将云水佩交给顾玉清,突然,四平老人谢长亭啊呦一声道:“等等,不对!”
众人纷纷怒目而视,悟庸子冯庸道:“你这老东西,又有哪里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