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刚散去,暖暖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上映出了斑驳的光影。又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沈言昔用了早膳后便带着沈贵出了门。
不是出集的日子,郊外的集市比起昨日来少了近乎一半的人。
拐过两个路口,便看见那个偏僻的位置上孤零零地摆着一个小小的摊位。
不再似昨日那般清闲,那摊主站在了摊前,有些焦急地看着前面三三两两的客人,眼里透着殷切的期盼。
似乎想要拿着自己的商品上前对来往的路人说上几句,犹豫了再三,却终究还是坐回了摊前的凳子上。
沈言昔站在不远的街角,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集市。
“公子,不是说要把那人请回府里么?”
沈贵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Wωω★TTKΛN★¢ ○
“还不是时候。”沈言昔明媚的笑颜带着一丝微微的歉意。
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回城中。看出了他的方向并不是要回私宅,沈贵赶紧开口问道:“公子准备去哪?”
“去铺子里看看,然后再回府看看母亲。”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沈言昔撩开车帘,看着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深吸了口:“偶尔来郊外走一走,倒也很舒心。”
沈贵满腹心事,只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思虑了良久,终于硬着头皮开口道:“公子,既然都已经决定从新开始自己的生意。为何还对沈家的铺子这么上心?”
沈言昔转头看了看他,沉默了近乎一盏茶的功夫。
沈贵自知失言,小心翼翼地瞥了瞥他的脸色,不再多话。
沈言昔却轻轻开了口:“总不能说走就走,沈家这么大的担子,我若离开,该让谁担起来?”说完,又是一阵沉默。见沈贵还想再说些什么,沈言昔再次开口道:“当初没有选择去做粮食与茶叶的生意,就是不想有朝一日面对与沈家竞争的情形。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还有商号铺子里几百个工人,都指望沈家过活……若是有一日母亲真的下了狠心,拿了我的当家,我便没什么话说。可我还是沈家的当家一日,便不能眼见着沈家的人没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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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里一切正常,沈言昔几个铺子轮着转了一圈后。便吩咐车夫赶回沈宅。
刚进内院,便听到了相思快乐的欢笑声。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沈言昔循着笑声走过去,相思正在孙柳儿的陪同下放着纸鸢。刚刚放起的蝴蝶纸鸢飞得还不甚平稳,在孙柳儿努力地牵扯下,歪歪扭扭地慢慢升空。
相思拍着手跳跃着,终于等不及了,叫嚷着从孙柳儿的手中将丝线拿了过去。
丝线一到相思的手中,空中的纸鸢便不受控制地歪扭起来,不一会,从空中重重地跌落下来。
“哈哈。”沈言昔站在两人身后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切,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爹爹。”小人儿回过身见到了好些日子没见的沈言昔,心内一阵欢喜,也顾不得掉在地上的纸鸢了,挥舞着小小的胳膊跑跳了过来。
“乖。”沈言昔弯下身子,将她抱入怀中,眼里满是浓浓的宠溺。
孙柳儿吩咐随行的丫头去捡了纸鸢,自己赶紧理了理衣衫迎了过来。
“相公。”孙柳儿弯着身子给他行了个礼。
沈言昔点点头示意她起身,抱着相思转身往孙柳儿的院子行去。
相思抓玩着沈言昔随风飘起的发带,小小的身子趴在沈言昔的怀里,甜甜地说道:“相思已经很久没见到了爹爹了,相思好想念爹爹。”
沈言昔含满笑意的眼里,涌起一丝柔情:“那爹爹今天就陪着相思。”
“真的吗?”相思在沈言昔的怀里直起了身子,“爹爹可不许食言。”
“好。”
“要一直陪着相思。”
“好。”
“不要在相思睡着之后,偷偷地离开。”
“……好。”望着她干净单纯的眸子,沈言昔终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午膳是在老夫人的院子用的,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看着倒是其乐融融。
膳后,膳桌刚刚撤下。众人正准备陪着老夫人喝一杯茶,说说话。
相思便跑了过来,拉着沈言昔道:“爹爹刚才答应了,说是午后陪相思放纸鸢,还说要教相思下棋。”
“好好。”沈言昔温和地应着,起身给老夫人行了个告退礼便牵着相思走出了厅堂。
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走远了,厅堂里一阵沉默。
良久,唐秀晚冷冷一笑,转头对老夫人道:“相公真是疼爱相思……婆婆,相思也渐大了,看样子,是该找个先生教几个字,也顺便再教教规矩了。”
孙柳儿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起身行了个礼:“相思确实太过顽劣了,柳儿往日里太过纵容,从今往后一定好好教导相思,还望婆婆恕罪。”
老夫人摆了摆手:“何罪之有,小孩子家家的,哪个不希望爹娘陪着。言昔也是太忙了,好容易回来一趟,相思要他陪着也是情有可原。”叹了口气,老夫人继续说道:“巴巴地求着陪她玩一会,看着怪可怜见的。”
唐秀晚冷哼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几个人陪着老夫人又说了一会话,便各自散了。
沈言昔难得轻松一回,不去想着生意的事情,陪着相思玩了一个下午。
晚膳便在孙柳儿的院子用了。
膳后又教了相思下了会棋,天色渐渐暗了起来。
相思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
沈言昔放下手中的棋子,对相思道:“好了,爹爹改日再教你,赶紧去洗漱洗漱,然后早些休息。”
“不要。”眼睛已经有些迷糊,却还是捏着棋子不松手。
沈言昔无奈地摇了摇头:“相思怎么不听爹爹的话了,若是不乖,爹爹便不喜欢相思了。”
“爹爹……”睡意顿时消散,相思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苦着脸道:“相思这就去洗漱,爹爹不要不喜欢相思。”
沈言昔点了点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小丫头赶紧走过来,牵着相思往浴房里去。
相思走了几步,扭头对沈言昔又道:“爹爹,不许在相思睡着了之后,偷偷离开哦,相思还没学会呢,爹爹明日还要继续教相思下棋。”
“好。”
小小的身影欢快地走远了。
孙柳儿端了茶盏走了过来,递到沈言昔的手边,歉意地说道:“相思这孩子,越来越顽劣了,相公你若有事要忙,现在便……”
“无妨。”沈言昔打断了她的话,端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叫丫头去书房里收拾一下,今晚我宿在这里。”
“相公……”
沈言昔抬头看了看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叹了口气:“相思出生后,会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爹爹……纵然,我这个爹爹是不称职又不……”说到这里沈言昔猛然住了口,良久,缓缓开口道:“她总归是叫了我这么些年……不知道能陪她多久,在我身边一日,我便是她的爹爹。”
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窗外,月色柔和,月光透过窗纱静静地洒在书案上。
孙柳儿看着他的背影,眼睛渐渐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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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月亮隐进了云层里。
沈言昔被外面慌乱的脚步声惊醒。
起身披了件外袍,推门走了出去。
小丫头端着水盆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沈言昔皱了皱眉。
“小小姐,小小姐她……”
“如何?”心内陡然惊跳了两下。
小丫头满脸焦急,额上竟渗出了点点汗珠:“回公子爷的话,小小姐她……不知为何,突然发起了烧。起先还唤了几声,再后来就没了动静,全身发紧,怎么叫都没反应。”
心里没来由的沉了沉,沈言昔眉头紧皱,抬脚往相思的寝室走去。
孙柳儿坐在床前摸着眼泪,丫头婆子跪了一屋子。见沈言昔走了进来,一群人赶紧趴下行礼。
“都起来。”沈言昔挥了挥手,快步走至相思的床前。
小小的人儿眼睛紧紧闭着,一呼一吸渐渐加重。
“叫了大夫么?”
孙柳儿擦了擦眼泪,六神无主地站起身,“没,我……我怕惊动了婆婆和三妹,又说我拿着孩子说事。”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沈言昔难得对她大声。继而转身对一屋子的人喊道:“还不快去叫大夫来?”
“是。”早有机灵的小丫头跑了出去,叫能出院子的小厮赶紧去济人医馆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