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敏锐的注意到,裴天琛说的是“我们这些棋子”!
这个发现让我猛地一惊,竟忍不住脱口问道。“你说什么,裴天琛?”
棋子?
我于裴天琛而言,只是一颗有用的棋子而已。那么裴天琛,又是谁的棋子呢?
并且,裴天琛不像是失言。反而像是他根本没有将他棋子这个身份放在心上一般?
就那么无所顾忌的,坦坦荡荡的脱口而出。仿佛半点也不介意似的。
我半是惊愕半是好奇地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想要从他身上发现一点儿什么。可是由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我甚至看不到一丝半点儿的涟漪。
大约是我的视线太过灼热,裴天琛竟回过头来看我。我被他逮了个正着,顿时有些心虚起来。
可裴天琛却像根本不在意一般,忽然扬了扬唇,自嘲的笑道,“没想到吧,顾欢颜。我也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而已呢!”
“......”我觉得裴天琛今天一定是吃错药了,竟然会对我剖白他心底的隐秘。
可是看着裴天琛唇角那抹似笑非笑,像是浑不在意的弧度,我的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轻轻地扯了一下。并不十分痛,却有些莫名的难受。
按我睚眦必报的性格,我本该趁机大肆奚落裴天琛一番的。
可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却突然有些不忍心嘲讽他了。
说到底,我和裴天琛都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又何苦物伤其类呢?
于是我迅速的转移了话题,“裴天琛,殷鸿博的事情,就没有半点办法了吗?”
“顾欢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裴天琛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居然不趁机落井下石,这完全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我心中蓦地一动,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裴天琛之所以自揭伤疤,是为了安慰我?不想让我继续纠结在父亲的事情上?
虽然裴天琛表现得并不算太过明显,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我的猜测是对的。
一念至此,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一时间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今天裴天琛对我格外的宽容和温柔。
除了刚进门时他因为我的不接电话而大发雷霆之外,后面他竟一直对我十分的包容。
难道,是因为父亲的那些前尘往事让裴天琛对我感到了担忧?
“裴天琛,非礼勿动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裴天琛那双有些灼人的手,垂眸冷冰冰的说道,“既然你对我没兴趣,就不要做出一些容易让我误会的事情来。”
裴天琛的手瞬间僵硬在了半空,随即他勾唇笑了笑,垂眸说道,“是我逾越了!以后不会了!”
于是刚才还十分和谐的气氛,眨眼间又被我破坏得干干净净。我悄悄的坐直了身子,拉开了与裴天琛之间的距离,正襟危坐的说道,
“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撬不开的嘴,难道殷鸿博的那些手下就全都没有半点软肋吗?”
见我执意将话题拉了回去,裴天琛也迅速的进入了状态之中。
“软肋当然是有,但是很可惜,都被殷鸿博捏在了手上。不过,也不是没有半点办法,要么找到殷鸿博作奸犯科的证据;要么,策反殷鸿博和冷局长。”
“可能吗?”我用一种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裴天琛,声音下意识地拔高了几分,
“裴天琛,你会不会是糊涂了?你要知道,冷局长和殷鸿博可是儿女亲家。他们两家之间,才是真正的铁板一块吧?!”
“那可未必。”唇角勾起一抹半讥半讽的弧度,裴天琛冷冷的说道,“冷局长跟随殷鸿博多年,可能比任何人都掌握得多他的罪证。”
“这个我信!”我点点头,道,“你不是说过么,冷雨菲的父亲是殷鸿博的幕后智囊。再加上他又身处那样的位置。恐怕殷鸿博的所有犯罪行为,他都参与其中吧?但,要离间他和殷鸿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是不容易,可是在利益团体面前,没有绝对的牢不可破!”唇角紧抿成一线,裴天琛幽邃的黑眸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平时也就算了,可是如果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觉得他们不会动摇吗?”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父亲和赵博宣的身影。
当年父亲和赵博宣可谓是亲密的挚友,感情好得合穿同一条裤子都嫌肥。可到最后怎么样呢?
殷鸿博犯罪的蛛丝马迹,是他们共同发现的。决定悄悄的追踪,也是他们一起商议后的结果!
可是在殷鸿博对父亲通下杀手以后,赵博宣不是一样轻而易举的背叛了父亲,投靠了殷鸿博吗?!
所以裴天琛说得对,这世上就没有策反不了的利益全体。分赃不均,抑或者要推出谁来做替罪羔羊的时候,尤其如此!
只是以殷鸿博的老奸巨猾和冷局长的足智多谋,他们会这么容易就上当吗?
一念至此,我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裴天琛,“那现在这件事你们有眉目了吗?”
裴天琛摇了摇头,漂亮的眉头紧锁成一线。他沉默了片刻,又忽然抬起头来看我,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打量了我片刻。
见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裴天琛,有话就直说,干嘛这样扭扭捏捏的。”
“没什么。”裴天琛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垂眸说道,“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一切都交给我来办吧!”
裴天琛明显对我有所保留,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说实话,今天他对我说得已经够多的了。可以说,我和裴天琛今天几乎是来了一个彻底的大交底!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的告诉了对方。所以就算他还剩下一些什么隐秘,我也不预备继续追究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裴天琛的提议。然后我又开口问道,“那么赵博宣那边呢?我该怎么办?”
“赵博宣内疚应该是真的,托孤也应该是真的!所以你要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话,答应他也无妨!”
说到这里,裴天琛看了看我,璀璨迷离的黑眸里闪烁着幽邃难懂的光芒,似乎在算计着什么一般。
“不过顾欢颜,你觉得你有没有办法说服赵博宣,让他站出来指证殷鸿博?”
“这个问题,我今天就问过了。”我摇了摇头,叹息道,
“当年面对我父亲的死亡,他都可以选择明哲保身。裴天琛,你觉得在他已经上了殷鸿博的贼船之后,他现在还会站出来自毁长城吗?”
“那也未必!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我知道你恨他,可是顾欢颜,当年他有他想要守护的人,有妻子女儿。而且彼时殷鸿博正权势滔天,甚而可以只手遮天。他那么选择,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裴天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但你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照你的说法,赵博宣的妻子已经不久于人世,他女儿也被他送到国外妥善安排。他恐怕自知自己在劫难逃!所以才会找你托孤。如果,我们能够保证他的人生安全呢?”
“你真的可以保证他的人生安全吗?”闻言,我眼前一亮。“裴天琛,你真的没有骗我么?”
裴天琛淡淡的晲了我一眼,唇角忽然绽出一抹璀璨的弧度。
见他盯着我莫名其妙的笑,我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男人,好好的发什么花痴呢?
莫非是突然醒悟,发现我的魅力,打算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我被裴天琛笑得毛骨悚然,正准备同他翻脸。裴天琛却忽然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顾欢颜,你终究还是嘴硬心软!你不是应该很恨他才对吗?怎么你现在又担心起他的死活了?”
“......”大概是裴天琛的目光太过灼热,我竟瞬间面红耳赤起来。“谁关心他的死活了?只是笑语终究是无辜的!我不过是不想笑语和我一样变成一个孤儿罢了。”
裴天琛笑了笑,似乎并不打算穷追猛打,揭穿我的老底。“那么顾欢颜,你有把握吗?”
“没把握。”我老老实实的答道,“不过我会尽力一试的。”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裴天琛蓦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顾欢颜,你尽力而为就可以了。不要勉强自己!还有,无论什么时候,记得安全第一!”
裴天琛一反常态,就像个啰嗦的老妈子一样。让我半点都不习惯。
我挥了挥手,嗔道,“知道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自有分寸。”
裴天琛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蓦地停顿住了脚步,似想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都没说,便径直离去。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屋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以为是裴天琛去而复返,于是连忙打开了房门。
可是当门外的人影刚刚映入我的眼帘,我又瞬间后悔了起来。我下意识的想要关上门,殷楚却一把用脚阻挡了我的动作。“顾欢颜,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