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0年, 秦王政元年,魏国便亡了。
春耕结束时, 赵国的精锐就没了。
秦国来势汹汹,谁都看得出来,秦国又要重启扫灭天下的征程。
秦王政比以前的秦王更加狡猾虚伪。
他出兵魏国的借口是魏国背盟,拦截赵军的借口是救援燕军,都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天下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秦王政确信他能统一天下, 提前为自己“圣君”的名号铺路了。
秦王政刚继位就展现出如此强势,仅存的楚国、燕国和赵国终于安分下来。
燕王派使臣来向秦王政称臣,感谢秦王的无私帮助, 痛击了可恶的赵国。
蔡泽虽然怎么也不肯继续当相国,但他还是上卿。
蔺贽这个狡猾的家伙拉着蔡泽的袖子哭诉,朱襄那个混蛋当了丞相之后, 仍旧只管农桑之事,根本起不到作用。荀子又已经年老,管着教育的事就已经殚精竭虑,自己不好打扰。
所以蔡泽只有你能帮我了
人善被人欺。蔡泽只好承担了部分丞相职责,继续接手秦国的外交和情报工作。
蔡泽接待了燕国的使者, 几番说辞之后, 燕国使者回国,把燕太子丹送来当质子, 以示两国交好。
秦王政挂着阴森的微笑接待了太子丹,把太子丹吓得像泼了水的鹌鹑似的瑟瑟发抖。
蔡泽十分欣慰。他后续的计划就是吓唬太子丹,然后放太子丹“逃”回燕国,再以此为借口向燕国出兵。
他还没有和政儿商量,政儿已经猜出他的计划, 和他配合默契,不愧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已经十五岁的成蟜从躺地上打滚的熊孩子,变成了一个神情轻佻的少年郎。
他把着朱襄的肩膀,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舅父,难道王兄和太子丹有仇我听闻太子丹也曾在邯郸为质子。”
朱襄道“政儿应该之前没见过太子丹。”
至少这辈子应该是第一次见太子丹。朱襄在心里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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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道“那就是王兄故意这么笑着吓唬太子丹”
朱襄一边把小扶苏抱着啃的木头鸭子抢走,不准他再啃木头,一边开玩笑道“或许政儿不是故意吓唬,而是天生一副令人害怕的笑脸。”
成蟜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
秦王政狠狠一拍桌子,骂道“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秦王政正在兢兢业业批改文书。
朱襄被蔺贽骂了之后来帮他减轻负担。但朱襄工作时还随时把小扶苏带在身边,成蟜也来凑热闹。
现在秦王政的书房充满着欢声笑语,只有秦王政本人笑不出来。
“舅父出去”秦王政开始赶人。
“好了好了,成蟜,安静点。”朱襄一本正经道,“快来帮忙,否则你王兄今夜又要忙到三更。”
成蟜撸起袖子“好,我来替你们磨墨”
朱襄拿起沾满小扶苏口水的木头鸭子轻轻敲打成蟜的头“去去去,磨墨这点小事用不上你,别偷懒。”
秦王政黑着脸道“再吵都出去”
小扶苏张开嘴,十分不给他君父面子的“啊啊啊”制造噪音。
成蟜笑着把小扶苏一把抱起来转圈圈“侄儿,你阿父要把你丢出去,你以后只能和叔父我相依为命啰。”
秦王政放下笔,站了起来。
成蟜笑声瞬间消失,一个转身,抱着小扶苏躲在了朱襄身后,还不忘捂住了小扶苏的嘴。
小扶苏乖乖闭上嘴,大眼睛眨啊眨。
“哼。”秦王政坐下,“还不快来帮忙。你的封侯不想要了”
成蟜叹了口气,把小扶苏塞进朱襄怀里,抱怨道“王兄,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封个侯还要做事”
秦王政继位之后,逐渐改革和规范官吏和封爵体系。
之前封君和封侯都已经是混用了,比如记载范雎时,书面称呼中“应侯”和“应君”并用。
现在秦王政将其统一为“侯”,为之后改革二十等爵做准备。
待天下平定,就不需要这么多爵位了。
现在虽然外人仍旧习惯性称呼朱襄为长平君,但在官方文书中,朱襄已经是“长平侯”。
秦王政改元后,首先提拔了舅母蔺雪的爵位,加封蔺雪为“吴国夫人”。
之后他还想给蔺贽封侯,蔺贽说赵国未灭,不要侯位。不过他自己已经把封号想好了,就叫安平侯。
朱襄的“长平”虽然是封地名,但也可以说是美好的封号。
朱襄是“长平侯”,他是“安平侯”,一看就是兄弟。
正好蔡泽是“纲成侯”,李牧是“武成侯”,也很相配。
被蔺贽这么一说,秦王政这才发现蔡伯父和老师的封号还真是凑巧相似。
蔺贽若想要爵位,在秦昭襄王时就可以借由父亲蔺相如的名声封君。
秦昭襄王可太想亲自给蔺相如封君了。
他既然那时没要爵位,现在没达到目的,也不会要爵位。
若说以前蔺贽是想低调一些,对赵国的厌恶还没到天天都数着手指头等灭亡的程度。在蔺家族人运送着包括蔺相如在内的蔺家先人棺木来秦国时,蔺贽就恨不得生噬赵王偃的肉了。
赵王偃想要挖蔺相如的墓。身为人子,蔺贽就要扒了他一身皮。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令人愤怒,蔺贽一直瞒着朱襄到现在。
等赵国灭了,他才会告诉朱襄,没想到吧,我把阿父的墓早就迁到秦国了,就是没和你说,也没让你去祭拜。
蔺贽也没和廉颇说。他担心把年纪已经很大的廉公气出病来。
赵王偃一些过于恶心的事,蔺贽都瞒着廉颇和朱襄。
蔺贽已经预料,等他告诉廉颇和朱襄,“阿父的墓早已经迁徙到我的封邑,只是没和你们说”的时候,他会遭受怎样惨绝人寰的殴打。
光是想一想,蔺贽就忍不住笑出声。
有一种乐子人,是连未来自己的乐子都能乐一乐。
现在蔺贽那“赵国未灭不封侯”的借口,已经成了真心话。
蔺贽不肯受封,秦王政数了数身边的人,还有谁有资格受封。
还没老的王翦老将军等他当了秦始皇再封侯。这次他一定赶在王翦老将军去世之前封侯,不追封了。
那么还有谁呢
成蟜睁大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家大兄,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快把鼻头戳成猪鼻子了。
秦王政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弟弟。
不仅秦王,其他国君疼爱的“幼子”大多都封长安君或者安国君。安国君是秦仁文王以前的封侯,之后肯定禁用了,所以成蟜的封侯在封爵名号规范后,已经确定是“长安侯”。
在秦王政的梦境中,那个叛逃成蟜就是“长安君”,让秦王政一度对这个封号膈应。
但他又懒得再想封号,成蟜将来也不可能背叛他,就仍旧给成蟜封“长安侯”了。
舅父是“长平侯”,成蟜是“长安侯”,看着就是一家人。
但秦王政封侯的诏书已经写好,就是扣着不发。
他甚至把诏书都给成蟜看了,但就是不给成蟜。
想要爵位给寡人好好干活
这次华阳太后和夏太后都不拦着了。
成蟜啊,你已经十五岁了,连侄儿都有了。你大兄这个年纪都带兵打仗了,你怎么还能躲在我们身后偷懒你大兄封侯诏书都给你写好了,还不赶紧去干活
成蟜算是明白了,当家中有了一个更小的孩子无论那个孩子是他弟弟还是他侄儿,他都会立刻从宝贝变成野草。
咸阳宫有我成蟜,为什么还要有扶苏
朱襄捏住小扶苏胖乎乎的肉拳头,捶打成蟜的手臂“扶苏,揍他”
小扶苏“嗷嗷嗷”捶打捶打
成蟜蔫了。
侄儿真可爱来,叔父抱抱亲亲。
小扶苏“嘛”叔父亲亲。
成蟜放弃和小扶苏在两位太后面前争宠,转而发誓要把扶苏宠成让大兄头疼的纨绔子弟,以报大兄非让他干活之仇。
这是以后的事。现在为了爵位,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干活。
没有爵位,他想要多花点钱买骏马还得伸手问舅父要。
成蟜没有多少奢侈爱好,就是喜欢宝马。可宝马真是太贵了大兄不给他爵位封邑买不起
在爵位的诱饵下,成蟜终于老实了。
成蟜闹腾归闹腾,好歹是朱襄一手教大的孩子,给秦王政分分类润润笔算算数还是轻而易举,帮秦王政减少了许多繁琐的工作。
朱襄则是审核秦王政批改过的文书,检查秦王政有没有疏漏。
若是秦王政自己批改,他会来回把文书看个三四遍,确认自己没有疏漏,才会把批改好的文书发下去。
批改文书任何一个环节交给其他人,都可能造成徇私舞弊。秦王政不信任他人。
但弟弟和舅父,秦王政还是能相信的。
蔺贽很了解秦王政的性格,才让朱襄赶紧去帮忙,免得秦王政学他不成器的君父,把身体累垮了。
秦王政在心底不断叹气。不仅是舅父还把他当孩童,连蔺伯父也如此。他还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真是头疼。
今夜秦王政终于在烛火初燃时完成了政务。
他浑身不自在。
怎么能在太阳刚落山就没事干难道现在去后宫
秦王政满心都是工作,现在丝毫提不起兴趣去后宫。
他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增加工作,朱襄道“好久没这么悠闲了,要不要回庄子逛逛夜景今天的月亮挺好。”
秦王政还未说话,小扶苏就开始啪嗒啪嗒地鼓掌“要去,扶苏要去”
朱襄揉了揉扶苏的小胖脸,慈祥道“扶苏都能说完整的句子了,真厉害。扶苏现在不困也要夜游”
小扶苏继续鼓掌,也不知道为何非要鼓掌“不困,扶苏,要看月亮。”
朱襄炫耀道“看,政儿,扶苏说话越来越流畅了。”
秦王政虽然心里很满意,但嘴上道“寡人在他这个年龄,已经开始能够诵读诗经。”
成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兄,你真的别老是把旁人和你自己比。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以前和你一比,都以为自己是个小傻子。按照大兄的标准,全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秦王政道“寡人的儿子,自当像寡人。”
成蟜道“不可能,别奢望了。”
朱襄赞同“政儿,别给扶苏太多压力。你是最优秀的,他能学你五分,就已经超过天下人远矣。”
秦王政“”他是应该为舅父和弟弟看不起自己的儿子生气,还是应该为他们的夸赞高兴
朱襄把小扶苏往肩膀上一扛,小扶苏顺势抱住朱襄的脑袋。
朱襄笑道“走,我们夜游去。”
成蟜伸了个懒腰“好嘞”
秦王政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抱着舅父的脑袋,和邯郸城外那些赵人欢笑的画面。
二十年前的承诺,恐怕赵国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但他记得。
他离开邯郸时的承诺,现在该兑现了。
秦王政元年六月,南秦的夏粮收获。
坐镇齐国,正在扫灭齐国残存势力的王翦突然调转兵锋,从齐国乐城出兵,沿着黄河连克赵国黄河下游武强、观津等城池。
不出一月,王翦就将赵国位于黄河南岸所有城池全部攻克,扎营黄河岸边,与沙丘隔岸对望,试图打造浮桥,渡过黄河。
沙丘是赵国的行宫。沙丘往南是巨鹿,巨鹿再往南是信都和列人。信都城和列人城就是邯郸城的北部门户和东部门户。
只要渡过黄河,占领沙丘,从沙丘到邯郸是一片平原,无险可守。
邯郸危矣。
赵国在白起兵临邯郸城下后,立刻修缮了邯郸附近的长城。
此时长城并非抵御北胡。各国在边界还修筑有抵御其他国家主要是秦国进攻的长城。
比如魏国沿着洛水修建了魏长城,这样秦魏,把自己和在西边的秦国隔开。
但廉颇先灭了韩国,再从韩国往北攻打魏国,绕开了魏长城。
比如楚国在丹阳附近也修了楚长城,这样秦楚,把自己和在西北的秦国隔开。
但李牧先把南楚变成了南秦,楚长城也没用了,还好有淮水这个天然防线。
赵国修了一个“u”型长城把邯郸围住。邯郸在赵国南部边界,北部是大片赵国领土,然后与燕国接壤。赵王觉得应该能安心了。
谁知道,在西边的秦国会先跑到最东边灭了齐国,然后从赵国东北处进军。“u”型长城不仅没用,如果秦军行军速度太快,这长城还会阻拦邯郸城中的赵王和赵国贵族逃跑,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幸亏有黄河在,王翦没办法偷偷急行军到邯郸城下,像白起那样吓赵王一大跳。
王翦也很遗憾自己不能吓赵王一跳。
不过王翦领军向来稳妥,讲究一击必胜。赵国虽然精锐被灭,但国土面积还很大,朝中中层将领也都是宿将。若秦军强攻,可能损失惨重。所以不能立刻兵临邯郸城下也没关系。
王翦先给了邯郸足够的压力,然后派人在邯郸城中行离间计。
这次,他的离间计玩得特别大,是离间赵王和赵国所有中层将领。
赵将们,想想雁门驻军的遭遇,想想赵王遣曾经的长平守将送死,想想力挽赵国于危难的庞煖将军如何被逼战死。
赵国有多少将领没有在信平君廉颇麾下干过有多少将领和当年的长平之战完全没有关系有多少将领没有和曾经住在邯郸的信陵君魏无忌把酒言欢
你们忠于赵王,但赵王相信你们吗
王翦又派人买通赵王身边的宠臣,特别是郭开,向赵王进谗言。
现在赵国正值危急时刻,肯定有许多和廉颇、朱襄有旧的将领想要投向秦国。赵王不得不防啊
赵王偃内心惶惶不安,不明白自己为何从正在连番殴打燕国的一代明君,突然就要亡国了。
搜刮全国,他倒是还能凑出二三十万的青壮,再用老弱妇孺凑一凑,也能称得上五十万大军。
但庞煖一死,谁来为寡人领兵
听了郭开的担忧后,赵王偃心中恐惧更甚。
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瞧不起的老将廉颇,会给赵国造成多大的麻烦。
廉颇确实太老了,他在赵惠文王时就已经是大将军。
又不是人人都有名将天赋,年纪轻轻就能独领一军。四十岁以下的将领资历太浅,赵王偃不敢让他们统率一国之兵,把赵国的存亡压在他们身上;四十岁以上的赵国宿将,几乎都在廉颇麾下干过。
其实廉颇的脾气很怪异,虽然领兵能力很强,但脱下了战袍,麾下没有与他私交良好的。
除了蔺相如能受得了他这个狗脾气,连宗室中也只有平原君赵胜能让他敬上一二,平阳君赵豹都不够格。
任何和廉颇接触过的赵人,都不可能相信会有赵将因曾经是廉颇麾下将领,就去投奔廉颇。
但赵王偃信了。
毕竟那时他还小,身处深宫,又没有接受过太子教育,确实不清楚廉颇的为人。
何况面临亡国危机,赵王偃再小心也不为过。
可他太小心了。
赵王偃先任用了扈辄。
扈辄不仅在廉颇和庞煖手下都干过,还受业于儒学,文武双全,确实有几分本事。
在朱襄前世的历史中,李牧在赵孝成王暮年被提拔,赵王偃驱走廉颇后,李牧替代廉颇成为赵国肱骨将领,一度成为赵国相国。
但在赵王迁继位之后立刻冷落李牧,李牧回到雁门郡。赵王迁重用和郭开交好的赵将扈辄。
可惜扈辄虽然有几分本事,但不多,被秦将桓齮所杀。赵王迁连忙召回李牧。
李牧打败秦军,斩杀秦将桓齮,为扈辄报了仇。
然后,李牧就被秦王政和王翦的离间计除掉了。
现在赵王偃身边没有了李牧,庞煖又已经战死,以资历来看,扈辄成为唯一能扛大旗的人。
这时候扈辄还没有重金贿赂郭开,郭开也不需要为了坑廉颇和李牧交好军中将领,所以他们二人还是陌路。
于是郭开的谗言就对准扈辄了。
扈辄不仅曾经是廉颇的副将,还是儒家弟子。还需要什么证据啊看看这个身份配置,他不是奸细谁是奸细说不定扈辄还曾经授业荀子,是朱襄的师兄弟呢
赵王偃大惊失色,赶紧去查。
郭开说的都是真的。
扈辄身为儒家弟子,当荀子住在朱襄家的时候,他当然曾经去拜访过荀子,还给荀子送了许多书籍和笔墨,听荀子讲过学。
扈辄如果脸皮比邯郸的城墙还厚,也确实能自称荀子的弟子,朱襄的同门。
偏偏原本历史中,扈辄能为了前程交好郭开,显然脸皮真的非常厚。当长平君名扬天下时,他为了交好权贵,多次自称朱襄同门,曾与朱襄把酒言欢。
事实上他在邯郸的时候,朱襄还是个庶人,他瞧不起朱襄;待朱襄成名时,他已经离开邯郸,而且朱襄也很快离开了赵国,他根本没机会与朱襄结识。
凭借着厚脸皮,扈辄得到了平原君、平阳君和信陵君的好感,今生仕途走得比原本历史中顺利多了。
现在他付出了代价赵王偃坚信扈辄投秦,派人赐死扈辄。
此时扈辄已经来到沙丘,整兵布阵,修筑堡垒,做好了坚守的准备。
赵军刚进入状态,主将被斩首了。
不仅如此,赵王偃还自作聪明,为了震慑赵将,他将扈辄传首赵国边疆,给赵国边防军的将领观看,震慑边防将领。
这一手,连郭开都没有想到,连连说赵王英明,然后转头就让自己夫人以探亲为名,带着孩子离开邯郸。
郭开擦了一把冷汗。
赵王太卖力,他担心自己就算给秦国立下大功,为了平息赵国愤怒,也必死无疑。
事到如今,郭开已经没有了退路。自己的命估计难以保全了,希望蔺相能说话算话,善待他的家人。
我郭开是秦国的大功臣秦国统一天下有我一份大功劳秦国如果不善待他的家人,会寒了所有功臣的心
王翦得知了扈辄传首边疆的消息,愕然许久。
他见惯了六国君王令人匪夷所思的操作,一直以极端冷静的心态面对敌人。
这时他第一次为敌国国君的昏庸行为有了极深的厌恶,恶心得胃里翻腾,几乎吐出来。
即使扈辄是死于他的离间计,但赵王偃的所作所为,也突破出了他的心理底线。
王翦终于明白李牧说起赵王迫害朱襄的时候,那时隔多年仍旧难以抑制的厌恶语气。
王翦静静地缓了许久,才从恶心中缓过劲来。他找来军中擅长诗歌之人,为赵将扈辄撰写悼亡的诗歌。
“听那黄鸟在悲鸣,看那莪蒿长得高。怜我贤人扈辄公,被诬惨死苍天悼。
听那黄鸟在悲泣,看那莪蒿长得茂。怜我贤人扈辄公,含冤惨死苍天悼。
葛藤生长覆丛棘,蔹草蔓延在坟地。痛骂苍天不开眼,谁还与你共呼吸
葛藤生长覆荆树,蔹草蔓延在野土。痛骂苍天不长眼,谁还与你共相处”
诗歌传唱到黄河彼岸,赵军人心惶惶。
王翦一边继续慢悠悠修浮桥渡江,一边继续让人在赵国腹地传播这首诗歌。
这时,另一首诗歌时隔十几年,与这首诗歌一起,在赵国唱响。
“鹊鸟鸣于家,速速入秦。速速入秦,朱襄在秦国;
鹊鸟鸣于道,速速入秦,速速入秦,廉颇在秦国;
鹊鸟鸣于山,速速入秦,速速入秦,李牧在秦国;
带上家产和家人,速速入秦,速速入秦,贤人在秦国。”
有赵国卿大夫在民间听到此歌谣,双目紧闭,老泪纵横,以诗经与庶人所作诗歌相和。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