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仙人和彦佑走后,锦觅还是呆呆的坐在床上,她在想彦佑的话,她的心,自己到底看清了吗?还是只是在逃避,对润玉,只是因为愧疚吗?
锦觅头痛欲裂,霜花又出现在眼前,笑嘻嘻的对自己说,锦觅,锦觅,你是不是看清了自己的心?
夜已深,锦觅缓缓走向星河,满天繁星,和初遇润玉时一样灿烂,小鱼仙倌,你到底在哪里?
忽然,锦觅停住了脚步,睁大双眼,痴痴的看向河边,水中,银色的龙尾散发着如玉的光芒,轻轻摆动,一颗星星蓦的掉入潭水中,乱了这一池水,锦觅的心怦怦直跳,不敢再上前,静静坐在河边那人,周身笼着淡淡的光晕,白衣胜雪,墨发如漆,一手托着腮,睫羽轻颤,长眉入鬓,安静的让人不忍呼吸,小鱼仙倌,锦觅心内像昙花绽放,一步一步轻轻走过去,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云端,突然,魇兽轻轻咬了咬润玉的衣袖。
润玉睁开眼,看到一个容貌异常秀美的女子向自己走来,痴痴看着自己,眼中含着泪。润玉忙收了龙尾,缓缓起身。
锦觅看着润玉,润玉眼中清冷一片,仿佛并不识得自己,小鱼仙倌,你果然是,忘了我吗,不再贪恋这世间的情爱,可是我伤你太深?
锦觅笑中带着泪,“仙上,你的尾巴可真是无与伦比”,润玉颦了颦眉,“仙上,你这鹿放的挺好的啊,膘肥体壮。”锦觅一字一字的说。润玉露出一抹疏离的微笑,抱了抱拳“在下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在下锦觅,锦觅”。这世间事,到底是有多么可笑,他爱她之时,她不懂爱,当她想爱他时,他却忘记了她。
同那日一样的夜色,同那夜一般的人,同一条星河,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润玉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坐在星河边,此时的自己已经是贵为天帝,早已不再布星挂夜,但是这些场景好像又似曾相识。还有这位奇怪的仙子,美则美矣,讲话却是奇奇怪怪,润玉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牵着魇兽,缓缓回到璇玑宫。
锦觅看着润玉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忽喜忽忧,喜的是小鱼仙倌终于回来了,忧的是他记得所有的事情,却唯独忘了自己。锦觅心内的煎熬无法言说,亦步亦趋的跟着润玉,不知不觉也来到了璇玑宫,润玉察觉有人跟着自己,回头一看,却是河边遇到的仙子。
“锦觅仙子,可有何事?”声音还是如从前一般妥帖温润,却没有那份小心翼翼的在意。
“小鱼仙倌,我能叫你小鱼仙倌吗?”锦觅喃喃开口。
小鱼仙倌?润玉忽然有点头痛,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过,转瞬即逝。“你若喜欢,如此称呼便是。”润玉淡淡回答道。
“小鱼仙倌,我不是这里的仙子,我乃是已逝水神的长女,也是现任水神,锦觅。”锦觅含着泪缓缓说道。
水神长女?润玉心中一愣,那不是先帝为自己定下的婚事吗,之前从未听闻水神和风神有女诞生,怕是有何因果在。润玉心里暗暗想。
“是,我是水神与花神之女,锦觅,也是你,未婚的妻子。”锦觅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难道,难道自己真的要和润玉成婚吗?
润玉看着锦觅,眼中无一丝波澜,在他而言,婚约是先帝所定,先帝虽不仁,终归是自己的父神,娶妻娶贤,既是先帝所定,又是水神之女,想必总是好的,这天后之位,谁坐都一样。反正自己的心是冰的,这数万年来,无数仙子前赴后继,想要与自己结亲,自己却从未动过心,想来本性清冷,不通情爱吧。
“如此,那便请水神早早回寝殿歇息吧,你我成婚一事,月上仙人自会安排妥当,想你现在无父母在身边,便还是留在我天宫便是,既然你我早有婚约,也无须刻意避嫌,你且住着便是”。说完,润玉便拂袖进了璇玑宫,殿门缓缓合上,吱呀一声,锦觅的心也跟着漏了几拍,原来,不在意一个人时,他竟是这样冷漠,好像万物都不在眼中。
锦觅踉踉跄跄回到寝殿,拿出红线和龙鳞,放在掌中,那红线,闪着幽幽红光,锦觅见过润玉缠在腕中,当时初见时,只是一时之兴,确实也觉得润玉看起来特别冷清寂寞,所以嬉嬉笑笑的把红线给了润玉,谁知这一根红线,却牵出后来无数的纠葛。
龙鳞光芒益盛,大约是润玉复生,这逆鳞之片有所感应,锦觅轻轻抚摸着龙鳞,好像抚摸着润玉的脸庞,他二人既有婚约,又相伴在一起数年,却从未有过逾越之举,这龙鳞,是润玉身上最贵重之物,在当初自己下凡历劫时便赠予自己,自己却懵然无知。
这一夜,锦觅辗转反侧,直到晨曦时分才渐渐睡去,润玉苏醒后众仙皆以为天帝是修行结束,出关罢了。而这一段秘辛,仅有几人知晓而已。
现如今润玉与之前并无不同,只是灵力却失了大半,润玉想大约是之前与魔界交战所致,却也并未放在心上,贵为天帝自有修炼的秘籍,虽不能一蹴而就,但是只要时间得当,灵力恢复并非不可能之事。
但是润玉很奇怪的是,每到入夜时分,自己便会身不由已的走到星河边,似乎那里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自己。而每每,都会在那里见到他那未婚的妻子,水神锦觅,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个声音模模糊糊的响起,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你会受伤。
于是润玉每次只是带着魇兽缓缓走过而已,星河的两端之间,驾着一座虹桥,锦觅多数时间都在之前润玉歇息坐过的地方,是以每次润玉都会默默走到虹桥的另一端,晚风中时时飘来夜昙的香气,优雅宁静。
又一个夜朗星稀的夜晚,润玉来到星河边,昙香阵阵袭来,心中舒缓,竟渐渐入梦,梦中无他,只有一片花海而已。魇兽蹭了蹭润玉的腿,润玉突然惊醒,一抬眼,却看到锦觅站在他身旁,此时的锦觅脸上是说不清的神色,有懊悔,有心痛,有期待,润玉拍了拍魇兽的头,站起身来。
“水神殿下,可有何事?”润玉轻声问到。
锦觅心中一痛,“小鱼仙倌,你,你可否喊我觅儿?你我不必如此生粉。”
润玉微微一笑,眼睛闪亮得像星子盛在其中,“抱歉,水神殿下,怕是不能,我并不习惯与人过于亲近,还请见谅。”
言毕,润玉便要离开,锦觅眼中一热,这报应,来得可真快,从前,他温柔宠溺的对自己说,我以后能叫你觅儿吗?而如今,他冷冷冰冰的告诉自己,我不习惯与人亲近。
这世间的情爱,大抵便是如此?曾经仗着润玉的喜欢,做了多少伤他之事,今日便有多少的不在意刺穿自己的心肺。
锦觅心中所动,拉住润玉的袖子,“小鱼仙倌,可否,可否陪我在这河边且坐一坐,我,想我爹爹。”
润玉心头一软,这姑娘年纪小小,父母均双亡,还要管理一方水族,想来倒是与自己的境遇颇为相似,罢了,索性回去也无事,且坐一坐吧。
锦觅见润玉并没有马上离去,心中欣慰无比,原来,我竟如此在意小鱼仙倌的一举一动了。
润玉轻身坐在河边,魇兽乖乖的趴在他身边,锦觅抱着膝头坐在润玉身侧,天上繁星点点,星河里波光粼粼,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夜昙花香,清隽的少年,秀美的少女,灵动的小鹿,这一幕,铺陈在夜空下,那么美,那么宁静。
此刻两人都没有开口,锦觅轻轻闭上眼睛,她这一生,似乎从未享受过如此静谧的时光。
“小鱼仙倌,你,可有喜欢之人?”锦觅抬起头,不知道为何这句话脱口而出。
“并无。”润玉回复道,可不知为何,润玉觉得心中一阵剧痛,皱了皱眉,压下那股疼痛。
“那,你可是真心愿娶我为妻?”锦觅看着润玉,为何,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曾经,润玉所有的期望,都只不过是自己能陪伴他而已,而今,怎么竟然害怕润玉不愿意娶自己。
“我,不知。”润玉缓缓答道,“于娶妻一事,我本无此心思,原本也未曾听闻水神与风神有女儿,只是当年先帝定下婚约,我这几日也了解过,你确是水神之女,只是你母神,是先花神罢了,这里还有先帝和你母神之间的一段纠葛。所以,娶你为妻,是我的责任,但是我会好生待你,你可以放心。”润玉说完,便不再言语。
锦觅轻轻靠在润玉腿边,内心思绪万千,小鱼仙倌,我终于是,弄丢了你,从前,是你护我,以后,便由我来护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