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涧,断情崖。
一名青年道人背负双手,立于崖边,深渊万丈,平如刀削于脚下而面不改色。凌风中,青墨色发须舞动,头悬紫金冠,身袭深墨色道袍的他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痴痴地投向身边的一株樱树。
六尺见长的樱树,微微颤颤立于崖巅,全身枝丫错综复杂,极似人的躯干,纹理清晰,荧光似玉的树皮不像普通树木那般粗糙,反倒是盈盈润润,透露温润光泽。含菲四月,孤零零的枝丫上不尽人意的吐露几朵芳菲。红花似火,单只成景。
一道劲风吹过,树上仅剩的几朵花也被吹落,在风中摇曳飘零,道人伸出手来,落花也缓缓落在手中,入手只短暂停留便立马化成一滩血水,从指间趟过。道人满目苍夷,深叹一口气,良久,立于樱树下,背负双手,望向远方。
鬼谷涧处于茫茫十万大山之中,除了百里外的村庄少有来人深入到这儿狩猎,平素少有人问津,更别提千里之外的小城了。
是夜,自崖边望去,一片平和宁静,崖脚林间小屋透着星星烛光,再往前,无尽的树木遮蔽着大地,夜间看去只有黑压压一片,时不时,也有无名鸟兽的鸣吼叫声传出,再往前,与断情崖遥遥相对的是一片湖泊。四面环山,水波泛光,湖面平如明镜,湖水洁如灵玉,而水寒若冰,透着丝丝凉意,湖面泛起的淡淡寒雾也冷得直摄人心。
此湖名为冰心湖。
没有明月的夜晚,山中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谁都不愿也没有心思去打破这份平和。
正当道人准备作别樱树,回去林间小屋时。
轰隆轰隆———
东方传来低低的闷雷声,道人朝着东方看去,原本安逸的天空此时乌云翻滚,云间闷雷阵阵,而天地间仿佛多了些威压。一道雷电闪过,巨大**声响彻天地,明亮的电叉划破了漆黑的夜空,而自明亮的中心,一道蓝光飞速闪过,笔直飞向了鬼谷涧所在的山脉,而蓝光的四周是淡淡地若有如无的祥云,蓝光越近,空气中的威压仿佛就越重一些,道人轻催体内真气,抵御这威压,而林间的鸟兽则没有神通,皆战战兢兢,发出轻轻而又充满恐惧的低吼。
就在蓝光飞进鬼谷涧地域时,道人发现它明显飞的不平稳,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引起一阵诧异,而快到冰心湖时,蓝光好像突然脱力,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噗通一声巨响,落入了冰心湖。
不容多想,道人也立马御气飞起,眨眼间也到了冰心湖。
冰心湖四面环山,除却露天顶端外只有一道山崖缺口作为进口,而道人正站在进口处,看到眼前景象,纵使修为非凡也暗暗心惊不已,张大眼口,喃喃说道:“神龙陨地,天必大异啊!”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十几丈长的蓝龙落入湖中,巨大的龙尾生生将湖水拍出,浸湿四方山脚,大片大片的蓝色龙鳞散落在冰心湖边,淡蓝色的血液自龙鳞脱落出流出,透着无尽的寒气,龙血流入湖水之中,匀净透明的湖水立马凝结成冰,大面积的湖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着,再看向龙首时,只剩一只的龙角散发淡淡的神圣气息另一只龙角不知去向,剩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而龙口始终微张,一团温润的光芒自龙口中散发出来,里面似乎有着东西,受伤的坠落蓝龙痛苦地不住在湖边翻滚,排起阵阵波浪。
坠落蓝龙感觉到道人的存在,好像找到发泄的对象,眼神突然一凌厉,一声咆哮后用力抽了一记龙尾,巨大的龙尾拍打在湖面上,立马炸起了几道数十长的水柱,夹杂着无尽的寒气铺天盖地地砸向道人。道人虽不知这神龙为何突然对他发难,但真切感受这一记尾抽的力量之大,明白若真的硬抗,未必能无伤接下这凌冽的一击,所以立马双手不断翻飞,结出数道印结,各种术法一股脑儿冲向了水柱。
嘣~一声巨响,两种力量对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爆炸声,水柱立刻被炸毁,水花翻飞,生生造出大片的白雾,道人趁着这个时候飞速脱身,冲出冰心湖,立于半空,暗暗心惊这蓝龙的威力,而蓝龙也在发出一声龙吼后翻身,彻底没入冰心湖,湖水很快自内向外冰封住了。
山林再次沉寂,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湖水被彻底地冰封了。道人悬浮半空,衣玦飞舞,微调气息后淡淡地看着脚下的冰心湖,只是,心不再平静。
晃晃三日过去了,又一个夜晚,残月当空,道人盘腿坐于冰心湖边的山峰上,扩大每一点神识感知湖水的变化。只是三日来,湖水仍然冰结,丝毫没有变化的迹象。
道人没有走,冥冥中总有个声音,叫他多停留一段时间。
午夜子时,一道微弱的能量波动从湖底传来,接着一阵冰凉的微风拂面,吹动道人的发须。道人慢慢自入定睁开双眼,望向身前多出的一“人”。
那是一名男子,端正的五官,英俊的相貌,俊逸的长发随着深邃的目光沉于盔甲中,一身淡蓝鳞甲透着深深寒气,腰挎深蓝龙形宝剑,脚踏祥云飘然浮于半空,与道人遥遥相对。
“前辈,请救命!”
突然,男子在离他三丈远处,单膝一下跪地,膝盖深深埋在土中。
“这……你这是?”
“前辈,我叫凌寒,是三日前坠落此湖的冰龙,前些日子多有冒犯,还请恕罪。”,自称凌寒的男子慢慢摘下自己头盔,淡蓝色的长发之上,一只蓝色龙角闪耀神圣气息,而另一边,蓝发遮住了断角的伤口。
这是一只能化身成人的龙,无论修为还是年龄都远远在道人之上,现在却称他为前辈,纵使有事儿相求,他也接受不得如此大礼。道人瞬间来到凌寒跟前,准备用双手托起跪下的凌寒,只是手毫无阻碍地从凌寒的双手间穿过,而凌寒的身躯飘渺虚晃一下又恢复了。
道人大惊,这,这只是一个灵魂虚影。
凌寒站起身来,抬起头,苦涩的一笑,“前辈务需惊讶,这只是我的龙魂虚影,我自三天前受重伤陨落于此,肉身早就濒临消逝无法出湖,如今自能依靠着飘渺的身躯与前辈见面,实在失礼。”说着,凌寒目光一紧,再次跪在道人面前。
“凌寒身负大任,而今……”话语中有着几分悲切,“前辈修为高深,还请替我完成一个心愿,这样凌寒即使身死也无憾”,望着凌寒恳切的目光,虽然心中感到他所托之事儿并不简单,可还是说道“你说吧,只要能帮的我定然帮你”。
凌寒闻此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行一礼,完毕,猛然起身,飞到冰心湖正中央。
吼~一声龙啸,凌寒以魂魄状态显示出冰龙真身。盘天巨龙对着湖面,张开龙嘴,头上的龙角发出晶莹圣光,龙身之下,冰心湖湖水瞬间解冻,一副实肉淡蓝色龙躯浮现,两龙身同时发出震天龙啸,身躯舞动,龙角催生的圣光越发流于实质,两道光球分别从龙嘴间吐出,接着在寒气中慢慢结合在一起,闪现耀眼白光。之后湖中龙躯扭曲几下,慢慢僵直地沉落下去,半空中的魂魄龙躯也开始变得透明,凌寒龙爪一张,光球便到了他身边。
道人立于峰顶,吃惊地看着凌寒做出的这些,直到重化人型的凌寒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慢慢说:“这龙封圣结之术果真神奇。”
凌寒也是暗暗一惊,这道人居然知道这种秘术,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些了,因为魂魄之身越发的稀薄了。
“前辈既然知道此术,想必您也知道这术法存在的价值……”说着将身边漂浮的光球拿过,光芒散尽,一个可爱的婴儿正落在凌寒怀中,婴儿睡在莲花花瓣做成的襁褓中,脖子上轻系一块透明的龙形玉坠,此时他正甜甜的睡着,可爱的小脸不时露出喜人的笑容。凌寒轻轻摸了摸婴儿的脸,然后将他递给道人,道人赶忙接过。
婴儿睡着了,可却依旧挂着笑容,而凌寒的身躯更淡了。
“前辈,我唯一托付您的就是将这孩子抚养长大,尽可能……让他平平凡凡的生活……尽可能吧,唉……”言语间唏嘘不已。
“如有可能,请让他他回天海看看。”半空中,凌寒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透明。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婴儿身上,看着道人慈爱的样子,长舒一口气……
道人怀抱婴儿,看着婴儿酣睡时露出的笑脸,顿时感到一阵的舒心。
直到听到天海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天海,天海……
再看向边上时,凌寒已经完全透明,消逝的无影无踪。
他不知道为何冰龙凌寒会受伤坠落,也不知道凌寒和婴儿和天海是什么关系,而至于天海,那也只是飘渺的传说之地,他只在冥冥中听到;
凌寒消逝的时候,轻轻说道;
神龙逝,龙神易,天下逐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