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墙上挂着的壁钟,不知不觉已经摇摆了数下;窗外的景色也从永无止境似的嘈杂喧闹,渐渐变得万籁俱寂。好像在还没来得及被察觉到的瞬间便又一次迎来了像是悠长假期般的夜幕。
屋外也似乎只剩下了风声与隐约的炮竹声,以及远处工地施工产生的断断续续的噪音。而且看起来这些声音会持续整个夜晚。不过由于这幢别墅本身就已经将可能的大多数干扰考虑了进去,所以硬要说的话其实隔音效果非常好。
绝大部分的声音都在抵达别墅范围前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了。
同时这样的环境对作词谱曲来说,也是必要的措施。所以每个月的房租也不算非常便宜。而这也不得不成为奏每个月必须得考虑的问题。而且总是为此被迫省吃俭用,来想方设法付每个月的房租。
又因为她宁可生活得拮据些也不愿意向双亲求助,因此就算是父母也对她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一概不知。然而却非常支持女儿的做法。
不过以上这些是只属于奏一个人的秘密,她因为那高得不可思议的自尊心,也从没有对他人提起过。知道这些细节的仅有筱一个人而已。而且就算是她也只了解了个大致情况,并没有得寸进尺似的继续深入窥探的打算。
反而一直在等着奏自己愿意说出口的那天。
然而所有的这些事,对于此时此刻躺在客厅沙发上正百无聊赖似的忧来说根本无从得知。因为那家伙——奏的惜字如金真的到了让人难以置信似的地步。最后她甚至有些蛮横地不由分说便将他撵出了乐器室。
霎时间忧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丢到了走廊上。
让他感到费解的是,为什么奏会那么讨厌自己。甚至,就连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都会莫名其妙似的遭到驱逐。然而像是类似的问题,忧就算是绞尽脑汁也不可能得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再去思考。
而且仔细想想也挺蠢的不是吗?
“我为什么非要对那家伙的态度那么在意不可?”
没错,就算是他再笨也能明白——如果不是被她莫名其妙地以“工作”的名义喊来这里;紧接着又以“什么都不用做”这样的理由给晾在一边。事情也许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自己也不可能会遭到那种态度。
这时候从二楼缓缓闯入耳畔的吉他声仍旧在不知疲倦似的持续着。
只不过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仅凭听就眨眼间判断出了好几处错误——而且,“这完全像是在宣泄不满情绪似的曲调真的能称得上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吗?”
紧接着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类似的话。
然而忧却刻意不再去听哪怕是个单纯音节的起伏变化。但是很快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确实,不知是偶然还是巧合,他被赋予了大多数人哪怕是吹毛求疵都无法企及的“绝对音感”。但是拥有这种独特能力的自己,听觉却变得异常敏感。
甚至已经到了让人不由得害怕的地步。
——也就是说,他会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无法屏蔽掉自己不愿意听的声音。
而且为此也会出现视力衰退的问题。也许这就是获得“能力”的代价吧?而实际上,在现在这个瞬间他也得借助隐形眼镜才能勉强看清东西。不过目前还不是非常严重......
至于今后会不会变得更糟,老实说就算是忧自己也不知道。
为此,事实上几乎每周他都有瞒着澪悄悄地去市立医院检查眼睛的情况。平时的生活中,隐形眼镜也几乎成了必需品。当然,他人是绝对看不出来忧这方面的“异常”的。
所以,他对“为什么只有自己被‘绝对音感’选中”也常常感到困惑不已。然而在既成事实面前,任何形式的垂死挣扎都是徒劳的努力。事到如今他除了接受现状之外别无他法......
同样这也仅仅是属于忧一个人的秘密。而且,也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而此时此刻他每隔半小时就会看一次Glin消息,可能只是出于无聊吧?他现在非常想找“竹筴鱼”聊聊,可是自从昨天到现在,“竹筴鱼”已经整整一周没有任何消息了。忽然,一阵使得他越想越觉得害怕的预感渐渐从内心深处弥漫开来。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晚饭已经做好了哦?”
这个瞬间澪的短信瞬间使得忧的心情像是过山车似的剧烈起伏了一阵......
“不过我想你可能会晚些回来,所以你的那份暂且还没有做。怎么样?事情处理完了吗?”
紧接着又是马不停蹄似的第二条——就算是现在看不到她的表情,忧也能想象到她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餐厅里的模样。所以他赶紧回信:“抱歉,澪,晚饭你自己随便弄点儿吃吧?这边的事儿可能还要很久的样子。”
“明白了,那我就不等你喽?”
这之后谈话也顺理成章似的戛然而止。万幸的是妹妹在这方面也相当干脆利落,她并不会在类似的事情上表现出异常的执着心。同时忧也很感谢澪的体贴——因为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到此为止。
同时也绝不会去干涉彼此的决定。
甚至那家伙在这方面,比自己都显得成熟很多。与她的年龄丝毫不符。
这时候,忧也从沙发上做起来向不远处的冰箱走去——“只要不碍事的话,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的的确确是奏刚才的原话,所以他也顺水推舟似的决定做些什么......
不过之所以能下定决心也是多亏了刚才澪的短信。他这才想起来奏到现在为止已经差不多连续工作了24小时了,整整一天水米未进。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她的身体迟早会濒临极限的。
所以,就算是只能帮上一点儿忙也好,忧也想要为她做点儿什么......
虽说他并不奢求她那态度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改变——不过如果能成为某种契机的话,不是也很好吗?带着类似的想法他打开了冰箱。里面的情况一如他的预料,除了些卷心菜和胡萝卜以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那家伙,平常难道只吃这些东西吗?”
凄惨到让人难以置信似的情景,不由得使忧皱紧了眉头。他很清楚如果一天三餐都只吃这些的话是不可能保证得了营养均衡的。紧接着关上冰箱门的他又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下单了些新鲜食材。
虽然不是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但忧已经在尽可能的范围内都考虑到了——接下来只剩下取快递了。正当他那么想的瞬间,快递已经送到了。这毫无疑问就是现代社会的好处啊——
“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话音刚落的刹那,他便从快递员手里接过一个硕大的箱子。紧接着在收货单上签了名,随后就把它捧进了玄关。然后用脚带上门。不得不说闹出的动静还挺大的。
紧接着他拖着箱子,走进了厨房——开始着手处理茄子、牛排、以及鸡肉,包括仔仔细细洗干净,然后去除不能吃的部分。因为买的是整只鸡,所以得去除它的五脏六腑。
然后,忧又将买来的牛排切成条块状,茄子切片。接着倒入已经准备好的锅里......
趁着这个间隙,他又掏起米来顺便将晚饭也一块儿煮了。而奏也自始至终真的像先前说得一样,即使他因为翻炒而在楼下弄出相当大的声音,奏也没有阻止。因为即使过了那么久,吉他声也依旧没停过。
然而这却并不代表她没在听。
“他到底在搞什么?虽然我确实说过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毫无疑问,奏对忧那自以为是似的“多管闲事”顿时感到非常的恼火。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出声阻止他,反而有些隐约期待着类似的声音能像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而且,这样的想法直到他敲门的瞬间也没有消失......
“进来吧?”
只不过,忧那小心翼翼似的态度却在刹那间逗得奏有点儿忍不住想笑。这时,他也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那阵与之前别无二致似的异样情绪,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奏谈一谈。
“你还会做饭?”
奏推了推带着轮子的椅子,让它朝向背后的窗户,紧接着主动放下吉他,站起身来接过了忧手里的盘子。
“毕竟我还有妹妹要照顾,所以这些事平常就有在做。已经习惯了——”
“原来如此。”
而正当两人默默地将这里仅有的两张圆桌拼在一块儿,打算作为餐桌后,忧却不经意看到了被放在不远处钢琴上的,看样子是已经完成谱曲作业的歌。
“这个,我能看看吗?”
他话音刚落便不由得朝钢琴走去——想着如果奏已经完成谱曲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帮着调音了......而且这件事,此时此刻这个屋子里可能只有自己才能做得到。
然而让忧万万没想到的是,奏却一口拒绝了他的请求,而且还抢在自己前头提前把草稿藏到了背后——
“不行!这,这东西唯独你不能看!”
此时此刻,挡在钢琴面前的她显得非常慌乱、动摇。甚至还有些做贼心虚似的模样......
“为什么?你写的曲子难道已经到了见不得人的地步?”
眨眼间,当忧把这样的疑问脱口而出的刹那,他骤然便感受到了犹如狂风暴雨似的威圧感——而且毫无疑问,这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般的压力的源头是来源于眼前的,仿佛近在咫尺似的女孩儿......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试试看?!”
不仅如此,除了难以置信的威圧感,奏甚至还向里面掺杂了杀意!
然而仔细想想也对,这还是她的曲子第一次被人评价成“见不得人”。更别说,还是被一个她根本不愿意认同的家伙。
所以,才瞬间被气得将平时那如影随形似的谨慎与理智不假思索地抛到了九霄云外。顿时也吓得忧既尴尬又吃惊,同时也被奏那凶神恶煞似的表情吓了一跳——
“对不起......?!”
所以,他也来不及解释了,总之不管真相如何......先开口道了歉。
这时,奏也才如释重负似的回到了圆桌前,继续慢悠悠地享受着忧的劳动成果。至于感想方面嘛......只要看看她那一脸极其满足的表情就能猜得到了。不说别的,就那迫不及待地将菜往嘴里送的模样与接连不断似的动作,就已经算得上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了。
结果,仿佛只要看着她那副意犹未尽似的满足感,忧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你倒是赶快吃啊,别忘了我们接下来可还有工作要做呢!”
奏一边时不时催促着他赶快吃完;一边又不停地让他再给自己添饭。看来是真的饿昏了头啊......不过她这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集中力也够让自己暗暗佩服好一阵子了。紧接着两人以最快速度吃完了晚饭——
然而奏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才刚收拾完碗筷的忧大跌眼镜:只见她从衣橱里使了点儿劲儿拽出被褥以及床单,然后把它们整整齐齐似的铺在地面上。然后理所当然似的躺了上去......
“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睡觉啊......”
奏头也不抬似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工作呢?调音工作怎么办?”
忧则继续强忍着怒火问她。然而这时候,奏却早已经钻入了被窝里......
“那方面是你的工作,而我的工作到此为止。所以我现在要睡一觉,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忧此时此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同时他也算是对奏到底有多么随心所欲第一次有了了解。然而她确确实实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那份工作,所以也没有任何能被指责的地方。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忧此时此刻的表情才会这么难看。没错,不过那看上去只是脸部肌肉毫无征兆似的在不停抽搐罢了。可是就算他想要朝奏发泄,又究竟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呢?
说到底自己现在仅仅只是个被她讨厌得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讨厌自己的“乐队助理”罢了。
因此,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再增加被她讨厌的理由了。带着这样的想法,忧顺势走到钢琴前坐下——他此时此刻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些黑白相间的琴键所组成的声音来试着排解心里这犹如一团乱麻似的思绪了......
果然,在按下它们的瞬间,那些烦恼便仿佛在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是在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似的告诉他:“只有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即便,就连忧自身,事到如今都不太能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爱上冥冥之中被赋予的能力。
久而久之随着琴键彼此间那仿佛手牵手似的舞动,一首听起来几乎遍布着喜悦的曲子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呈现在了眼前——就算那歌词看起来却与这过于欢快的曲调截然不同。
可即便如此也藏不住这字里行间透出的思念。
刹那间,忧的视线便再也无法从那里移开了——为什么?这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好好解释吧?
所以他只能自欺欺人似的继续手里的活儿。
“话说,你和筱......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瞬间,之前一直背对着他的奏,仿佛再也忍不住了似的轻声问道。顿时,她的话语恰巧给了忧停下来的理由。然而他却不明白奏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她只是我的邻桌和学姐而已。”
刹那间,话音刚落的他又打算埋头继续,不过奏的问题却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是吗?那么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呢?那样的歌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那样的话,不是件好事儿吗?”
忧的音调没有变,他还是埋头看着曲谱,并根据偏差做出相应的修改。看起来对奏突然挑起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的确,如果仅从那副满不在乎似的表情来看的话,确实是这样没错。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自己早已经被奏紧紧盯着了......
不过真的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吗?他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我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啊?”
“嗯?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真的不明白的话,就当我没提过吧......”
可是,正当忧对话题终于产生了一丝兴趣的瞬间,它却早已经毫无征兆似地被画上了休止符。因此,不管怎么说也都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不过奏却没有表现出反感的迹象,而是在他继续说下去之前保持沉默——
然而同时她也彻彻底底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个男孩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迟钝。而且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也许只是不愿意承认?
又或许这家伙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还是说,作为想让他敞开心扉的对象的自己还不够格?
“我说啊......如果你和非常要好的朋友吵架了的话,会怎么做啊?”
“啊?”
奏刹那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也许是不知不觉又再次沉浸在这隐约夹杂着些许悲伤的婉转曲调里了吧?她不明白为什么忧会在此时此刻问这种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去道歉。话说,这根本用不着回答吧?”
虽然奏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却仍旧给出了理所当然似的“正确答案”。而且恐怕就算是忧拿同样的问题去问任何人,他得到的答案也仍旧会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说,你和谁吵架了?”
霎时间,奏仿佛如醍醐灌顶似的明白了他口中那个所谓的“朋友”到底是指谁了。然而同时她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是要告诉这家伙前因后果,开口的人也应该是筱,而不是自己。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指谁?”
“......”
紧接着便是一阵让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难熬的沉默。尤其是忧,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的他却不由得有种被奏窥探着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顿时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又没法指责她。
瞬间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刹那间使得他越陷越深而无法自拔。
“虽然我不清楚详情,但是如果你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错的话,那就去道歉啊——”
然而就在他被这样的感觉渐渐折磨得不知所措的瞬间,奏却恰到好处似的给出了此时此刻忧最想听到的建议。她的这番话,就好像眨眼间成了现在的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