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鸽子正直愣愣地看向姜雨柔那一双大长腿发直,冷不丁一块砚台激射而来,正砸在它的脑门上,整个鸟都倒飞了出去,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庭院里。
这砚台若是姜雨柔丢的也就算了,毕竟女人家力气能大到什么程度,偏生是儒、武两道双修,又达到了伪天人境的秦枫丢的。
一方砚台的威力也就跟一件仙器轰过来的差不多了。
当时就把这大鸽子砸得七荤八素,舌头翻在嘴边,差点晕过去。
它嘟哝道:“不就偷偷看一眼吗?又……又没摸,小,小气死了!”
只听得屋内秦枫淡淡说道:“非礼勿视,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长记性?”
姜雨柔自是没有觉得被一只鸽子用眼睛“轻薄”一番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犹自笑得花枝乱颤。
偏偏这时候,一直跟秦枫有过节的小书童又跑过来,狠狠在胖鸽子肚子上踩了一脚,补了一句:“哼,非礼勿视!”
光这一句话也就算了,让小灰气的半死的是下面一句话。
“哼,我都没看呢,你也配看!”
屋内的姜雨柔笑得更开心了。
当夜,油灯黯淡再添,往复六七次,两人竟是一直看到深夜,最后还是姜雨柔熬不住,往书桌上轻轻一趴,枕着那本《雪堂斋笔录》就睡着了。
秦枫却依旧沉浸书中,浑然不觉,直到佳人趴在桌上,传来如同小鹿呜咽的轻微鼾声,他才蓦然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月已西垂,天近拂晓。
秦枫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似是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姜雨柔衣裳实在单薄,起身解下身上的外套轻轻为她覆上。
秦枫怕吵到她休息,蹑手蹑脚又坐回到书桌旁边,油灯已又接近烧干了。
好在天就要亮了,秦枫手里的这一本《文法》,一本《气理太玄》也终于看完了。
原本不过是两本修炼典籍,以秦枫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通读一遍根本用不着一天一夜的时间。
但秦枫却是刻意放缓自己的阅读速度。
他还不时停下来做一些批注和
笔记。
如此一来,等于硬是将两本书给读“厚”了。
这便是秦枫读书的高明之处了。
虽然凭借“碧血丹心”文心,秦枫不仅获得了神识永固,邪祟不亲的效果,更附带有过目不忘的强大记忆力。
但记忆力好,并不意外着秦枫要去滥用自己的记忆力。
对于资料性的书,用于知识拓展,拓展眼界的书,秦枫是用把书读“薄”的方法,草草扫过,提炼中心大意,不求甚解即可。
但对于《文法》和《气理太玄》这般修炼根基类的书籍,若是不求甚解,一时读来虽然快了,也省事了。
实际上却是饮鸩止渴,把麻烦事情都留到了后面修炼的时候了。
到修炼要用到某处知识时,有的还勉强来得及临时翻书,有的时候却根本来不及翻书,轻则耽误修行,重则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反倒是秦枫这样看似自讨苦吃的读书方法,最为扎实,而且往往细嚼慢咽,吃透吃准之后还有可能推陈出新,顿有所悟。
就比如秦枫现在,他左手边的书本上虽然一尘不染,右手边的作为“笔记”的白纸上却已是密密麻麻写了大大小小上千个字。
其中写得比较大,以至于一眼就能够认出的就是五个关键字。
文以气为主。
从字面上看并不难理解,这是秦枫对天仙界儒道修炼的基本认识。
与中土世界的儒道修炼分出从童生到至圣的清楚等级不同,天仙界的儒道境界更像是一本糊涂账,不修境界,而只修炼一股“气”。
就是“精气神”当中的“气”。
胸有浩然气,能与天道相合,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也可一朝闻道,跻身天人,甚至一入天人即跻身多少别道修炼者梦寐以求,甚至可遇不可求的第四重浩然境。
反之,一旦失去了那一股“气”,跌境便是家常便饭,甚至元神受损,变得如普通人都不如。
至于诗词的文光,文道气运的光柱,都只是“气”的外在表现形式而已。
儒道修士的修炼过程说到底就是——吾善养吾浩然正
气。
胸有浩然气,自能口吐惊世言。
反之,若无一股文气,即便口出锦绣,也不过是美则美矣,并不会通过诗词文光显示出来。
这也是天仙界的儒道与中土世界,最大的不同之处。
中土世界里书写诗词文章,不会是消耗作者的一些精力,睡上几觉便可恢复。
天仙界儒道当中,书写诗词文章,却是在消耗作者的积攒的“气”。
等于是将之前积攒的“气”吐出来,变成了文章。
正因为如此,秦枫能够做出蓝色文光,还是蓝光三尺的《考场作》,足以惊动儒家圣人的原因。
做出过大成诗,秦枫文气的上限就可提高,也让他更加接近以儒道真正入天人的门槛。
以秦枫自己从两本修炼书籍中的推算,一首蓝光三尺的大成诗篇,差不多相当于苦读三十年的养气功夫,虽说晋升天人境看的是机缘,并非是水磨工夫,但基础的“气”也很重要。
虽说也有一路高歌猛进,年少之时就直入天人的妖孽,但凤毛麟角。
即便是一鸣惊人,一朝顿悟入天人,一入天人即浩然的大贤,多是经历了少则数十年,多则数百年的默默无闻,打好了足够的基础,才能厚积薄发,晚成大器。
所以说,一首大成诗篇对于才到天仙界,儒道根基一穷二白的秦枫来说,等于省却了至少三十年苦修,的确是极大的助益。
但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秦枫一首大成诗作,几乎耗尽了之前在下界积累的“气”。
接下来的曲水流觞文会,秦枫很有可能陷入无“气”可用的尴尬境地。
即便秦枫能够舌灿莲花,但没有了“气”的支持,论辩起来也会被拥有“气”加持的对手压制。
秦枫不禁细思恐极。
他看了一眼书桌对面,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的姜雨柔。
油灯微弱灯光之下,更显得她的侧颜完美无瑕。
他沉声自语道:“曲水流觞文会关乎我经世家的生死存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