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一天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梦醒之后,他却疑惑了。他问自己,究竟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自己原本就是那只蝴蝶的一个梦?
梦境和现实,你知道哪一个才更真实吗?
刑如意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她看见了孙小妹,同时也看见了站在孙小妹身后的狐狸。
刚想要张嘴,却看见狐狸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刑如意点点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孙小妹的身上。然后,她发现了一些不同。
首先,是孙小妹的穿戴,这般寒冬腊月的天气,她竟只穿了一件单衣站在床前,且丝毫没有冷意。
其次,是她的表情,木呆呆的,眼睛也是空洞的,就好像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驱壳。
最后,是她的动作。她的一只手停留在自己胸口正上方,另外一只手却做出试图掩盖自己口鼻的动作。
就在刑如意慢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悄悄起身时,孙小妹却突然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她想要对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杀我代之,把你给拐走!”
“有可能!”狐狸回着话,将刑如意搁在床尾的大氅拿起来,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之后,才牵住她的手说:“我们跟过去看看!”
因为刚刚下过雨,村中的道路十分的泥泞,就连刑如意与狐狸这样的,走起路来都有些磕磕绊绊。反观孙小妹,倒是如履平地,甚至能够准确的躲开留在地上的泥坑与积水潭。
“原来梦游还能解锁这种特异功能,早知道我也梦游了,何必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这泥地里行走。”刑如意翘翘嘴巴,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好端端的一双靴子,这下别说做工和面料,连颜色都看不清了。狐狸虽走的也有些磕绊,却是被她连累的,人家那双脚,踩在泥地上就跟踩在云朵上一般,根本不见往下陷的。
眼看着孙小妹越走越快,刑如意轻叹了口气,停下脚,对着狐狸撒娇:“我走不动了,抱我!”
“好!”狐狸应着,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将刑如意给抱了起来。
没有了刑如意这个拖累,狐狸的脚程自然也快了许多,眼下距离孙小妹不过是一只手臂的距离。
刑如意握握狐狸的胳膊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孙小妹有些不对劲的?”
“她一直就不对劲!”
“我指的不是她对你有非分之想的那件事,而是刚刚站在我床前的事。对了,四娘和铃铛呢?我明明记得我跟她们住一个房间,你跟李茂住一个房间的。”
“我让李茂去办事了,那房间空着也没用,所以就让四娘和铃铛搬过去了。至于你,睡姿一向不大好,我总要在旁边看着,免得你着凉。”
刑如意甜蜜的红了红脸:“好啦,知道你对我好。孙小妹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进我房间的。”
“当然是她走进房间的时候。不过我不认为她是冲着你来的。”
“不是冲着我!”刑如意皱了皱眉,随即想明白了:“有人说,梦境是现实的反面,也有人说,所谓的梦境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而出现梦游的一部分人中,则是在隐藏和逃避一些事情。比如说一个隐藏极深的杀人犯,在清醒的时候,他能够很好的掩饰自己所有的动作和表情,一旦入梦,就会在梦中不停的重复着那些他想要忘记的片段,严重时就会出现梦游,而在梦游时也会不断的重复那些杀人动作。
我记得很清楚,刚刚孙小妹站在床前的时候,做了两个动作。她的左手似乎是想要按压在我的胸口,右手则想要掩盖我的口鼻。我住的那间房,是孙小妹公公生前所居住的。如果说孙小妹梦游对应的不是我,就只能是她的公公。
深更半夜,儿媳妇跑到公公的房间,还做出那样的一个动作,看来这孙小妹心里藏着的秘密比我们猜想的还要多。”
“秘密再多,不也被你看穿了!”狐狸低头,冲着刑如意笑了笑。虽是深更半夜,狐狸却难得自带光华,尤其那双眼睛里像是带着星星一般。
刑如意侧着头,往后看了一眼,这才看见,所谓的亮光,其实是李茂贴心的在后面举着灯笼。
“看来不光是我一个人发现了孙家的秘密。对了,孙小妹的公公与丈夫呢?傍晚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的鬼魂不见了。”
“我的娘子,岂能被别的男子窥视,哪怕对方只是一缕幽魂也不可以。”狐狸既温柔又霸道的说着:“放心,我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了。凡间的事情自有凡间的人来解决,至于鬼魂,也应该回到他们应该回到的地方。”
“原本我还想要仔细问一问。孙小妹的公公口鼻上有些水渍,加上刚刚孙小妹对我做出的那个动作,我可以肯定,凶手就是她。至于杀人手法,应该用的也是那种最保险,最无声无息的窒息法。
我在床铺地下发现了一些劣质的宣纸,孙小妹婆家世代都是种田的,孙小妹自己也没读过书,所以那宣纸不可能是她的。也就是说,在孙小妹的背后还有一个帮凶,或者说是整个事件的主谋。”
刑如意说着,看了一眼孙小妹的背影。此时,她已经停了下来。刑如意抬头一看,那竟是苟家的祠堂。
“苟大胜!原来孙小妹与这苟大胜之间真的有暧昧!”
刑如意摇摇头,却见孙小妹已经折返回来。经过刑如意与狐狸的身旁时,还扭过头来,诡异的冲着他们笑了笑。这一笑不打紧,刑如意差点从狐狸怀中跳下来。没有别的,她只是看见孙小妹的那个笑容,很想打人罢了。
雨住天晴,第二日又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赖奇做了一夜的梦,天刚亮就起床去了地里。因为苟大胜老爹的事情,赖奇爹娘的坟墓也被挖开了。事情结束之后,刑如意给了他一些银两,让他重新购置一副棺木,将爹娘的尸骨收敛,重新安葬。
连日大雨,这重新入殓的事情只能被耽搁下来。就在昨夜,他竟做梦梦见了爹娘,爹娘告诉他,家里来了陌生人,让他无论如何要去看看。
爹娘已经不在了,所以爹娘在梦中说的那个家,肯定指的不是他现在住的破落院子,而是那个已经被挖开的阴宅。
到了地里,赖奇愣住了。他清楚的记得,旱魃被灭之后,他只简单的将爹娘的遗骸请回家中,而挖开的坟墓一直都没有处理。眼下,不光这坟坑被填上了,就连周边那些泥土也都给处理过。
环顾四周,只能看见一些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的脚印,以及用铁锹铲土时留下的痕迹。回想到爹娘在梦中诉说的情形,赖奇没有犹豫,回家取了锄头,就将那坟上的松土一层层的给刨开。
当刨到半人高时,从泥土中赫然露出一只人手,准确的说是一只腐烂的人手。赖奇大着胆子,继续取土,坟中竟出现了一具完整的男尸。男尸披头散发,看不清楚五官和眉目,但赖奇知道,在自家祖坟中发现了别的死尸,倘若传出去,自己肯定要受连累,于是顾不得别的,丢下锄头,就到最近的县衙去报案。
很快,县衙就派了衙役下来。经仵作勘验,这是一具男性尸体,身高约7尺,只有一件旧衣裹身,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别的能够证明他自己身份的东西。在这具男性尸身的头部、背部都发现了钝器伤,颈部有勒痕,但是不明显,应该不是最终的致命伤。死亡时间约莫在半年前,经过现场村民的辨认,认为这被埋在赖奇家祖坟中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被孙小妹的公公给救下的那个落难道人。
“要我说,这杀人凶手肯定是那个老头。大家伙儿想想看,这道人原本是要给老头算命的,结果被我给带走了。好吃好喝一顿之后,人家改了主意,不给老头算,给我算。结果这老头就怀恨在心,把人给杀死了。”
就在村民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苟村长出现了。
“大家还记得老头是怎么死的吧?他们家的人,虽然对外宣称,那老头是病死的,可据我所知,那老头是自己上吊吊死的。只不过他的家人为了掩盖真相,逃脱罪责,这才谎称是病死的。孙小妹,你倒是说说看,本村长刚刚这一番话,是不是编纂的。”
“对呀,小妹,你公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那时候你说他是病死的,我都不大信,那个人平日里身体多硬朗啊,怎么突然间就病死了。”帮孙小妹照看过孩子的王婶儿也算是她的本家亲戚,听见苟村长那么说,也忍不住追问起来。
孙小妹为难的看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苟村长身上,咬了咬牙说道:“没错,我公公不是病死的,他……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这么说,真是你公公害死的这个道人?”
“不!不是的!就算我公公是自己上吊的,也不能证明这墓穴中的道人就是我公公杀的。我公公的为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莫说是杀人,就是杀鸡杀狗他都不敢的。”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愧,孙小妹开始极力的为死去的公公证明。最后甚至还不惜跪在了衙役们的跟前,说:“请差役大哥们明察,这个人的死,的确与我的公公无关,与我们家更无关系!”
“既然毫无关系,你公公好端端的又为什么上吊自杀?”苟村长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孙小妹跟前,看似质问,实则是在紧逼。
孙小妹咬咬牙,将头低了下去:“我公公怎么死的,村长你难道不清楚吗?”
“孙小妹,我警告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胡乱说话!”
“村中大旱,粮食颗粒无收,我家条件原本就不好,还有个年幼的孩子要养活。我公公无奈,才去你家求米粮,谁知你竟拒绝了他。公公眼瞧着家中的米粮已经不足以度日,这才走了绝路,想要省些口粮给我们。
你身为一村之长,这责任难道不是你的吗?我公公的死,难道与你无关吗?倘若你当初啃借一些粮食给我们,我公公他又何必想不开,寻了短见。若是我公公不死,我相公他……他又怎么会死?”
孙小妹说完,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刑如意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看一出好戏,没想到临了,这孙小妹与苟大胜竟会用这样的方式继续的相互包庇。她轻出一口气,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站到了男尸跟前。
“这人的确不是孙小妹的公公杀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只有凶手才会心虚的搬动尸身。”
“这尸身搬动过?”有村民小声的问。
“当然搬动过,这一点仵作大人也可以证明!”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尸身的确有搬动的痕迹。大家请看这具尸身,手肘与大腿以及驱赶部分的泥土,都是因为埋在地底下所以沾上的,但是手掌与足底这一块的泥浆,却是拖拉造成的。
还有,因为尸身腐烂的关系,所以拖拉给骨头造成的磨损也比较清晰。从尸身的整体来看,应该是被人用较软的东西,包裹着拖拽过来的,而时间就在下雨的这几天。”
“多谢仵作大人!”刑如意对仵作点点头,然后面朝村民大声的说道:“就在这场大雨降落之前,我们在这同一个墓穴中找到了旱魃。当时的情形,想来那边的几位最是清楚。”
“没错!是如意姑娘带着我们挖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坑里只有一副棺材,并没有这具尸身!”
“我可以证明!这位姑娘说的是真话,他说的也是真话,因为打旱魃的那天,我也在!”
刑如意满意的看着这些人,转身,对着苟村长一笑:“苟村长,您来说说看,一个死人,还有必要隐藏尸体,掩盖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