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余芊的话,赵初菡连忙弯腰说道:“君姑姑说的是。”而后就绕过了余芊,脚步匆匆地走到了尹依云面前,当看见尹依云那露在外面的伤处时,赵初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
“赵姑娘不用赶得这般急的,小伤罢了。”尹依云没有给赵初菡开口的机会,极为客气地说道。
“尹姑姑,这哪里是小伤。”赵初菡连忙将药盒打开,放在了桌上,因为手里没了东西,赵初菡有些别扭地左顾右盼起来,“这,可有什么是小女能做的?”
“赵姑娘将这上好的烫伤药膏送予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那还能再劳烦赵姑娘。不过,因为是烫伤,这些被烫起的水泡都要一一用银针挑破,若是赵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避开?”尹依云低着头想了许久,这才询问起余芊来。她并不是在赶人,而是接下去的场面实在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她这是在好心劝诫,赵姑娘你还是早些离开了罢!
赵初菡在看见这一片大大小小的水泡时,就已经全身泛起不适的感觉,当她听到要挑破水泡的时候,就更是全身僵硬起来。所以在尹依云善意地劝说后,连忙点起了头,“那小女就不打扰尹姑姑了,尹姑姑早些休息吧!”
说完,赵初菡就离开了。余芊在确定寝殿外真的空无一人时,这才拿着已经点燃的油灯坐到了尹依云的旁边,看向门口的眼神挑剔不已。
“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些人啊,没一个是吃素的,也没一个是安分的。”余芊啧啧感叹着,余光却紧紧地放在尹依云埋头挑水泡的动作上,看着那一个个黄豆大小的水泡瘪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毛毛的。
拿起桌上的药膏闻了闻,是一股淡雅又清凉的味道,余芊皱着眉打量着这个药盒,不确定地问道:“这伤药,你要用?”
“嗯。”尹依云一门心思地挑着水泡,对余芊的话也及时应着,可其实余芊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伤,尹依云已经是满头大汗,而余芊更是看的触目惊心。小心地敷上药膏后,尹依云也不计较有个余芊在自己面前,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只留中衣中裤在身上。
“那你好生休息。”余芊见状以为尹依云是要休息了,自觉地伸出手臂环在尹依云的腋窝下,一个用力将人拉了起来,扶着尹依云慢慢地向床走去。
“别,青天白日的,再说我也没那个睡觉的心思。”尹依云在床上坐下后,忙拦住了余芊体贴地扶着她背的手,说道,“这伤口暂时不能碰东西,你且帮我说一声,这两日,我就不过去了,反正也没有人想在殿选上作画不是吗。”
“她们定会以为你这是借着长公主的势,在给她们脸色瞧呢。”余芊听完尹依云的解释,转身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不怀好意地说道,“不过那个赵初菡是怎么回事,先前居然会帮你说话,可刚刚又分明是故意站在门外听壁角。”
尹
依云嗤笑一声,“你觉着呢。”
余芊耸了耸肩,摇头晃脑地说道:“人家那是冲着你来的,我觉着什么那都是白觉着。倒是你,常在岸边走,哪能不湿鞋,别临了了倒番栽在这些小女娃身上!”
小女娃三字让尹依云笑了起来,余芊不过长了她们五六岁,居然用这般老态的口吻,这是在埋汰人吧。越想越是好笑,尹依云笑的停不下来,余芊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己这话再正常不过,哪里引人发笑了。也不知尹依云究竟是烫伤了腿,还是烧坏了脑子。
“君姑姑,这世事变幻无常,赢到最后的没有几个。我自会好生提防着的,可有些事,不是你提防了,就能避开的。”抹了抹眼角的泪,尹依云平静下来,突然就用一副历经沧桑,看破红尘的口吻说道:“还是说说安然的事吧,你并未同我说实话吧,亦或者,你保留了些东西没告诉我。”
“你听说了什么?”余芊不自知地蹙起了眉,安家于她,就像是一道伤口,一提起就犯疼。
“我什么都没有听说,这宫里有几个人是知道余家跟安家的恩恩怨怨的?还是说,你觉得,长公主会跟我说些什么?”尹依云歪过头,表情无辜却又狡黠,显然余芊是跳进了她故意布下的文字陷阱里。
“怪不得颜暮总让我离你远些,说按我的脑子,被你卖了还喜滋滋的不知道。”余芊反应过来上了当,撇过头大声地叹了口气……
余芊并没有说假话,不过的确是瞒了尹依云一些事。那些事,牵扯的就不是余家了,而是顾家。当初没说,是因为余芊顾及着长姐余葉,毕竟这些事真要深究的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余葉会嫁给顾亦轩,一方面的确是为了照顾余珣和余芊,但真正的目的却是因为顾家同安家的世仇。说是世仇,其实没那么夸张,不过是上一代的恩怨罢了。顾家是易邺城的大户,垄断着不少赚钱的行当,尤其是祖传的做胭脂水粉的手艺。
安父是农户,不会什么其他的本事,倒是喜欢喝酒赌钱,要不是他的婆娘会制胭脂,贴补家用,一家人怕早就饿死了。不过饶是如此,安父还是因为欠了赌坊一大笔钱而被剁了手指头,而就在这个时候,李管家带着余家的钱财到了安家。
这对安父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好机会,最后,得了钱财的安父带着一家人搬到了易邺城。
其实也并非李管家识人不清,只是李管家不知道人会变,心中只记得年轻时踏实肯干的安父。不过洗心革面的安父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在易邺城做着胭脂水粉的生意,且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满足于现状的安父仗着有钱,最后将主意打到了顾家头上。
安父对赌场可谓是熟悉,也正是因为这样,轻而易举地就给顾父那几个不成事的兄弟下了套,得了大把钱财不说,最后还逼的他们不得不将顾家制胭脂水粉的祖传秘方给偷了出来。
顾家经此打击,一蹶不振,而安父则
慢慢地取而代之,成为易邺城一霸,成为大武的首富。
当年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事,余葉才特意求见了顾母,说要嫁给顾亦轩。那时的余家三姐弟没有钱、没有权,想要报复仇人,只能依附于他人。而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余葉为了报仇,压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而这,才是让余珣和余芊真正仇视安家人的原因。
“不过,长公主似乎是真心喜欢着驸马的。”尹依云听完这兀长的故事,心中五味杂陈,她万分没有想到,当年不过十几岁的余葉,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上天对余葉,似乎是不公平了些,如今这一身的伤痛,该花多少心里才能抹平。
在余葉问尹依云究竟还能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时,尹依云被她眼中的哀恸和乞求给打动了,说了违心的话。其实尹依云也根本不能确定,余葉会不会再有身孕,她的医术根本就没有那么好。
“这也是算是我和大哥的一点安慰了吧,哪怕曾经过的不好,但现在很幸福。只不过……”余芊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变得压抑起来,“只不过上天似乎不大喜欢我们余家人。”
“怎么会,若是上天不喜,余家怎么会成为大周最尊贵的家族呢!”尹依云放柔了声音,安慰起余芊来,“你担忧的,是长公主的病吧。”
“你看出来了?”余芊的表情甚是惊讶,关于尹依云自学医术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在潜山别院的时候,有个头痛脑热的,也都是尹依云出手诊治。可即便如此,余芊也没觉得尹依云的医术能高深到诊断出余葉的病来。
对于余芊的难以置信,尹依云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用着肯定的语气,细细说着:“上天其实挺喜欢你们余家人的,要不,怎么就这么巧的,让我在御花园遇见了长公主呢!正如你所知的,我的医术并不是很好,但是长公主的病征,我曾在祖母身上见过。”
“你的意思是,是一样的病?”余芊激动地站了起来,还不小心踢翻了凳子。不过她丝毫没有在意,目光炯炯地看着尹依云。
“是啊,我还知道怎么治愈。”尹依云就这么看着余芊,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不过此法凶险。”
余芊就感觉当头一盆冷水浇下,之前的喜悦被淋得一点不剩,“有多凶险?”
尹依云伸出三根手指,定定地放在余芊的眼前,“三成。若是长公主执意要尝试,你们会答应她吗。”
“你告诉长姐了?”短短几个呼吸间,心情却是起伏不定,一下飞上天,一下又坠入了地。若是长姐打定主意了,那么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她都一定会去做的。
“余芊,我告诉你这件事,是为了让你去劝劝你的大哥。”尹依云点着头说道。
“劝?你让我劝大哥?你觉得我就会答应?”余芊看着尹依云,感觉不可理喻极了。只有三成的机会啊,为何从尹依云的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轻飘飘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一条人命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