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池城没有直接回应她,紧了紧握住她的手,一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不是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那……”林亦凡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是失落:“你拒绝了?”
陆池城掏出手机打了老谭电话,吩咐他过来接,挂了电话唇在林亦凡高挺的鼻尖上点了一下,“这件事你不用想了,我来想。”
林亦凡微微眨眼,浓密的长睫毛像把小扇子扇了扇,欲言又止。
陆池城捧着她两只露在外面的手在自己手心搓了搓,“手怎么这么冷?”
林亦凡木然的站在原地,默了。直到陆池城感到两人之间的沉寂气氛不对,才发现她眼睛泛起一丝迷雾。
“不是什么值得看的东西?还是太珍贵的东西,才非得瞒我?”她语气低低,失望以外夹杂着伤痛,陆池城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咬着牙,抬眼看他,“这么重要的礼物,你可得怎么接啊?”
陆池城狐疑的看着她,她知道了?
难以控制的难受让她眼泪簌簌往下掉,在脸颊形成两道小溪,喉咙涌动,迟迟说不上话!这样的林亦凡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她终于有了除了哭以外的反应,用力甩开他的手,从他身边挣脱开来,“瑟瑟回来了,陆千盛找到她了,她还没有死,就在里面躺着!”
“亦凡……?”陆池城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知道,这段时间他调查陆千盛的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庄荣不会出卖她,茉含也不知道这件事。
望向陆千盛住的顶层花园,心中泛起一丝仇恨和质疑。最有可能泄露的人,唯独陆千盛。
林亦凡哭得稀里哗啦,语无伦次,“你的瑟瑟回来了,她回来了啊……我都知道了,她没有死,还被人用作实验……”
她胸口一阵钻心的疼,虽然瑟瑟的回来让她感动史无前例的无助,她惊慌失措,不知所向,但从陆千盛口里得知瑟瑟失踪后的遭遇,又同情得无力。
生不如死,也就这样了吧!
心疼的痛觉远远超出了心痛,夹杂着对未来的迷惘,她不知道陆池城该怎么选择。那样脆弱的生命体躺在那里,和他有着那么多过去的生命体,他那么执着的爱着她,怎么可能弃她于不顾?
“亦凡,你冷静点,听我说。”陆池城抱住她,摇晃她的身体,她已经哭成一滩水,整个头脑都是混沌的。
她咬牙瞪着他,眼神尽是截然不同的冷漠,语气带着巨大的嘲讽:“不是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只是一具醒不过来的人体而已?呵,陆池城,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狠呢?”
她听到了他和陆千盛的对话?陆池城眉头紧锁,心里一杵,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吗?那你的心可真是慈悲!”林亦凡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她掉进海里的时候在想什么你知道吗?她肯定还在想着你会不会来救她!……她还怀过你的孩子……陆池城,你真的忍心放弃她吗?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娶另外一个女人,说出这么狠的话,她会原谅你吗?!”
最后一句,林亦凡近乎咆哮,嗓音都沙哑了。寒风中她泪水沾湿刘海的模样,从此深深印在他脑子里,成了他以后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魇。
陆池城深眸凝视着她,眉心簇成一团,就快燃出火来,他冷声叫她:“亦凡!”
“你又想吓唬我吗?”林亦凡甩手擦掉眼泪,放出一声笑:“放心,我没那么好吓。我也没你的瑟瑟那么脆弱,你去找她吧!在她醒过来之前,我们也不用再见面了!”
林亦凡说着,转身就走。初冬的夜来得特别快,她穿着宽大毛衣,披着风衣外套,却更加衬得骨架纤细,每走一步都像在风中摇曳。
老谭的车在夜幕中开了过来,停在陆池城身边。
“帮我跟着她,”老谭见到陆池城时,他沉着脸,面色阴郁得看不见眸瞳,声音仿佛从地狱穿来,“别靠她太近,别让她跑太远。”
老谭从远远就看见陆池城和林亦凡在路灯下挣扭的一幕,现在看来两人真的发生很大的不愉快呢,陆池城的脸色差到不能再差了,而且他吩咐他去跟着林亦凡,而不是自己去……
看上去问题很棘手。
老谭慢慢开着车移动了,陆池城转身折回陆千盛住的花园,不出几分钟已经抵达顶层,摁动门铃。
门开的一瞬间,陆池城握紧了拳头才忍住没朝屋里的人揍过去!
他像头酝酿怒火的狮子,眼里聚集血丝。这样子陆千盛开门的刹那间都吓得不轻,然而很快脸上又恢复阴里阴气的怪笑,作一脸无辜状.
“哦,我差点忘了,瑟瑟的生理迹象太脆弱,要时刻观察,我在房间好多角落都安插了监控。刚才客厅的监控忘记关了,唔,看你这样子,不会是亦凡知道什么了吧!”
陆池城的目光顺着陆千盛的眼神指引看进屋里,看到客厅电视机旁的闭路电视,那里直接监控二楼实验间的画面。
林亦凡就是被他留下来客厅的时候看到的监控画面。
陆池城方才进门前就留意到这个小黑匣子,当时还是关闭状态,陆千盛一定是在上楼之后,通过遥控把客厅的监控系统打开了,故意让林亦凡在等待的时候看见。
陆池城身上的乌云渐渐消散,身上的气息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沉寂,冷声道:“几年不见,你卑鄙的功夫见长不少。我不认为你千里迢迢从印度转到淮城只是想破坏我的婚礼!”
陆千盛悠然的叼起一根雪茄,带茧的粗糙手指打开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才缓缓吐出烟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你的小妻子不是很宽容大度吗?现在怎么跟一个活死人计较起来?”
“要我家破人亡,这就是你的目的吧?”陆池城步步紧逼,“可你别忘了你跟我身上也流着相同的血脉,就算我倒下,也会拿你先陪葬!”
“你这是生气了?”陆千盛挑起一边粗浓黑眉,语气里带着一缕兴奋,不乏揶揄:“我就猜动什么也不会让你生气,唯独动林亦凡!”
陆池城脸上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让你也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滋味。”陆千盛目光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盯着他。
陆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就说陆池城会是一个走到哪儿都说头句话的人,言下之意以后鳌路也要靠他执掌大权。陆千盛为鳌路做过的事诚然不少,但综合考虑,陆池城的父亲病危时却没有把总裁之位传给这个弟弟的想法。
陆前景只有陆池城这么个儿子,陆千盛把陆前景的安排看作恻隐之心作怪,想要他的独苗独揽家业,于是联手孔于珍篡谋大权。
后来每次想想,当年的商战陆池城赢就赢在心理战,不管何时何地,受何种非议,他都能应付自如,即使孔于珍放出最险的招,足以让他下一秒就被驱赶出去,他也有办法自保,转危为安。
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磨砺惯了,陆池城也成了商战的陀螺,从他身上感觉不出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冲动和血性,反而净是铁血无情。
所以陆印儿快被他逼疯了不是不能理解。老实说陆千盛还挺同情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的,她有聪明的大脑,可惜全花在这个男人身上。
陆家的基因不错,陆千盛也是老帅哥一枚,陆印儿一度利用炒作和这个叔叔的关系,想引起陆池城的注意,陆千盛也顺水推舟,看好戏不怕事大。
但任由陆印儿怎么演戏,陆池城都没正眼看过她一眼。
陆千盛对这个侄女开始产生了别的想法,说不上喜欢,但至少不讨厌,大概两人都基于把陆池城看作仇人的共同基础上吧!
看着陆池城变换的脸色,陆千盛已经足够得意,低沉沙哑的嗓音悠然的问:“你不是以冷静自居吗?现在呢,你的冷静去哪里了?”
陆池城唇角露出隐约的咬肌,转而恢复笃定,眼里露出嘲讽的光:“你兜了这么大圈子,设这个局,只是为了看看我什么时候会生气?”
“没错!”陆千盛丢掉雪茄,一脸兴奋,目光灼灼,躬身交叉着胳膊,面上玩味十足:“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从小就天资过人,进了鳌路以后,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你都能一拍巴掌把我否决!不管我怎么宣战,你都能置我于不顾,你何时把我这个叔叔放在眼里?”
陆池城冷眼看他,衣冠楚楚,却是个草包。过去在鳌路,陆千盛在董事会是发表过不少见解,不乏跟陆池城这一派意见分歧。陆千盛是个技术派,在管理层面智商却远不如他,几次交手,陆池城也没再顺他的意。
没想到陆千盛一直积恨到现在。
“你要报仇,大可以冲我来,对付女人算什么本事?”
“一个是你心心念念的旧情人,一个是你就要大婚的未婚妻,阿城,你倒要看看你会怎么选择。”
“别玩火,你会付出代价的。”陆池城盯着闭路电视里安详躺着的冷冻人,冷声回道,扬长而去。
所有陆千盛利用林亦凡的心理跟他打的仗,他都一定将仇报回来。
陆池城从夜幕中走出来,拨通老谭的手机,按捺着急的语气问:“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