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可能是死猴子……”徐盈盈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嘴角拉扯出一道略显伤怀的微笑。
岳绫天真的瞪着眼睛,摇着徐盈盈的手问道:“师尊,你怎么了?”
徐盈盈无奈的笑了笑,当日晋疏影在伏魔阵上万箭穿心,紧接着又在五昧真火下燃为灰烬,她怎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成为岳绫口中叱咤风云的二公子呢?
大概是因为太过思念,所以这世上每一个陌生人都像晋疏影。
“我没事,下次如果你再遇见这个人,记得看清楚她的容貌,再回来告诉我。”徐盈盈的声音很低。
岳绫瞬间领悟,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师尊,你的意思就是不反对我偷偷下山咯?”
徐盈盈哼了一声,皱眉道:“你这死丫头就是喜欢整天耍些小聪明!是,你往后还可以偷偷下山,前提是你必须给我苦练剑术,要是你出门不小心被魔教的人抓了,可没人去救你!”
岳绫咬了咬下唇,笑着说:“师尊撒谎,要是我被坏人抓了,师尊您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把我给救出来的!”
徐盈盈伸出食指点了点岳绫的额头:“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总之除了注意安全以外,有一点你必须记住,那就是千万别让守寂门的人抓住你的把柄。”
“好好好!我记住了!”岳绫欢喜的跑去歇息了。
徐盈盈独自走出忘川门,缓缓的迈着步子,径直走向七槿苑,这是晋疏影从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如今依旧群芳争艳,绚烂缤纷。
天边的彩色霞光透过厚重的五彩铅云,稀疏的洒在远处的青山上,脚下一望无际的花海披着温暖的霞光,随着一阵微风轻轻摇曳。
一切都没有变,山间汩汩流淌的溪水仍然清澈,奔腾不息的瀑布日日从山顶流泄,青山碧水依旧近在咫尺,可是再也没有一个瘦弱的女子,和一把桀骜不驯的神剑。
徐盈盈漫不经心的走着,远远望见贺白和傅千宇站在远处的蔷薇花下,似乎在说些什么。
徐盈盈愤愤的咬了咬牙,恨意陡然升起,这几年来山中变化实在太大,元一道长已不大插手山中琐事,傅千宇却是一反常态的将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苑灵修却是越来越没有一个掌教至尊的样子,很少活跃在众弟子面前,虽然新来的女弟子大多对他暗怀情愫,但他总是沉默寡言。
傅千宇悄然掌权,又不知贺白与他到底是何关系,总之这几年来贺白从之前唯唯诺诺的弱女子忽然变成趾高气扬的一派首座。
她表面上对徐盈盈客客气气,实则处处与徐盈盈的忘川门作对,徐盈盈的徒儿们可没少在她手里吃苦头。
想到这里,徐盈盈便一刻也待不下去,跺了跺脚愤然离去,心里还暗骂道:“死猴子,我早说过贺白不是什么好人,你偏不理我,哼,要是你这死猴子还在就好了……”
徐盈盈走远后,傅千宇不屑的微微一笑。
他看贺白的眼神冷若冰霜,语气亦是毫无温度:“魔教已有人开始打太白山的主意,现下有人要与我们争夺天卷,所以我打算让你去太白山伺机行动。”
贺白温顺的点了点头:“好,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天卷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带给师叔。”
傅千宇满足的挑了挑眉,眼睛不像从前那般忧郁晦暗,而是暗藏心机,傲慢无礼:“那此事我就放心的交给你去做。”
贺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浅笑,见傅千宇转身要走,又忍不住叮嘱:“师叔,近来风大,你多添件衣裳。”
其实修仙之人哪里在意这一点时节转换,只是贺白对傅千宇爱意缠绵,又不知如何让傅千宇接受她一颗痴心,所以不忘像凡人眷侣那般叮嘱一句罢了。
傅千宇头也不回,只冷冷的应了一句:“好,你也一样。”
如此冷淡的一句回应,却是叫贺白满心欢喜,几日后的清晨,贺白便带着几名徒弟下山去了。
同时下山的,还有蓄谋下山已久的岳绫。
岳绫这日还未在青云大殿打坐,便鬼鬼祟祟的跟着贺白一行人混下山去了,说来她运气也好,多次冒险下山竟显少被人发现,长此以往,她的胆子亦是大得出奇。
这次岳绫下山,并未碰见什么值得让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正好她身上的银子不多,于是不敢再流连于集市之中或是路边小茶铺。
百无聊赖之时,她想到了忘情川:“对了,我可以去忘情川找二公子前辈啊!呵呵!”
岳绫的确是个想一出是一出之人,这么想着,便兴致勃勃的飞往忘情川。
那日所见的二公子果然和当日一样,披着宽松的斗篷,坐在河边静静垂钓,她依旧头也不回,却知道岳绫来了:“你来了。”
岳绫惊喜的在晋疏影身边坐下,两颊攒着俏皮的梨涡,语气甚是欢喜:“前辈,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我来了?”
晋疏影斗篷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发出低沉的笑声,却不说话。
岳绫想起徐盈盈的嘱托,于是眼巴巴的望着身旁的人,这张脸被斗篷遮了大半,岳绫看了许久,也不能准确判断这人的五官。
“师尊问我二公子是不是瘦瘦高高的?可我每次看见二公子时,她都是盘腿坐着,我怎么知道她高不高!”岳绫撅着嘴暗暗埋怨。
晋疏影似乎对她的窥视无动于衷,只自顾自的拨弄着鱼竿,岳绫还不死心的上下打量着她,末了终于绝望:“前辈披着如此宽松的黑色斗篷,我也看不出来她是胖是瘦啊!”
“怎么,你对我很好奇?”晋疏影扬起嘴角。
岳绫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啊,前辈,你和我师尊到底是不是旧相识啊?我和你说过的,我师尊乃是当年弱水阁的徐盈盈。”
晋疏影幽幽的望着河面,笑道:“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和你师尊是旧相识呢?”
岳绫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师尊是个蛮横无理而又心地善良的人,她在山中似乎没有朋友,但听我说起前辈你时,她立马很激动的问我,前辈你是不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
晋疏影心中升起几丝暖意,当年伏魔阵下,徐盈盈为她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想不到这个傻丫头至今还记挂着晋疏影这个已死之人,真是难为她了。
“你师尊没有朋友?”听岳绫这么说,晋疏影心中有些许伤感。
岳绫嘟了嘟嘴,点点头:“她要光是没朋友也就算了,不知道她以前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那个贺白师叔总是找她的麻烦!”
贺白,又是她!晋疏影依旧安然的握着鱼竿:“这个人又为什么欺负你师尊呢?”
岳绫哼了一声,愤然道:“听说贺白师叔和傅师祖走得很近,掌教至尊常年不理门中琐事,所有大事几乎都是傅师祖在处理,贺白师叔有这么一个靠山,所以总是欺负我师尊。”
晋疏影心底冷笑一声,心说:“这两人果然志同道合,都是将我一次又一次推上绝路之人!从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来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好在这几天贺白师叔奉命前往太白山去了,我们忘川门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过上几天。”岳绫松了一口气,补充道。
晋疏影沉声说:“那你应该多在山中陪陪你师尊。”
岳绫一听,立刻有些羞愧,连忙起身道:“前辈说的是,我师尊平日待我极好,总说我很像她从前的一个朋友,既然如此,我应该多陪陪她。”
晋疏影并未起身,只挥了挥袖,一块桃状宝玉缓缓飘到岳绫手中:“这是冥风鉴,下次你下山时如果有人找你麻烦,亮出冥风鉴就没事了。”
岳绫欣喜若狂的攥着冥风鉴,甜甜的答谢:“多谢前辈!”
转眼已是日暮西山,晋疏影收回鱼线,顺势拉上一条大鱼,她慢慢取下斗篷,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
晋疏影没有和夜疏离打声招呼,便直接找到宋唐,宋唐正在屋外练剑,园中剑光映上花瓣,顿时花落满地,不留空隙。
晋疏影弹指一挥,地上的花瓣立刻聚成剑形,与宋唐的剑交错纠缠,最后晋疏影松开手中法术,那花瓣又洒落一地。
“疏影姐!”宋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手将剑收在臂后。
晋疏影向宋唐抛去一袭黑色斗篷:“跟我去太白山!”
宋唐愕然的接过斗篷,追上晋疏影的步伐:“疏影姐,你跟夜大哥打过招呼了吗?”
晋疏影回眸嫣然一笑,艳红的唇在渐渐灰暗的夜幕中光彩照人:“我才懒得告诉他,咱们自己去!”
宋唐熟练的披上斗篷,与晋疏影翱翔云端:“那我们去干嘛啊?”
晋疏影回过头看着宋唐仍然留有几分稚气的脸,忽然很想拍一拍他的脑袋,只可惜他已经经比晋疏影高出半个头,让晋疏影难以下手。
回过神来,晋疏影才暗自悲叹:“时间真快,转眼之间我已经不能拍你的脑袋了。”
“我们去捉弄人。”晋疏影收回目光,二人继续悠悠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