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对峙

边疆沙场,夜色苍茫。在这无边疆场之上,抬头,是能望见星辰的。

然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有闲情雅致抬头观星。方圆百里,不见草木,只围帐横生,火光点点,侧耳细听,似乎还有兵甲摩擦、行军布阵之声萦绕耳畔,不绝如缕。如此危机四伏,谁人又敢轻易放松警惕呢。

再安逸、平静的气氛都无法掩盖这片土地上传来的淡淡血腥气。黄沙厚土,葬了多少亡命之徒啊。那些酒啊,歌啊,战场上曾响起的羌管号角,再不见了踪影,纵使当年豪情万丈冲云霄,也渐渐的被沉淀在了“胜者为王败者寇”的历史长河中。几千年来,唯一不变的,是“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的万古愁思。

米禽牧北作为一个早已习惯了杀戮的一代战神,贪婪的渴望着战争,却无心权利地位,他想要的,只是单纯的想搅乱世间格局而已。

让众生皆落入黑暗的深渊,才是他的目的。

比起为名利而舍生忘死的人,游戏天下的“天纵英才”米禽牧北,才是最可怕的恶鬼罗刹。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甚至不贪生,不惧死。

不过,当赵简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的时候,有些东西正悄无声息的在改变。

这夜,寒风萧萧。面对这般恐怖的米禽牧北,元仲辛居然孤身一人与其对峙。

当元仲辛赤手空拳面色镇静的出现在米禽牧北帐篷前时,将士正欲动手动手抓人,米禽牧北却并不着急,反而示意侍卫们退下,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元仲辛,气定神闲道:“元仲辛,你莫不是糊涂了?昔日在夏,我放你一马,你今日居然敢主动送上门来?”

“边疆无战事,夏的大将军居然不明缘由的带着带着大批军队驻扎在此,元某愚钝,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元仲辛对上米禽牧北的目光,眼神深邃镇定自若,不见一丝慌张。

米禽牧北其实很欣赏元仲辛,在他心中,这天底下只有元仲辛才配得上称做是他的对手。只可惜,这个对手不单单是战场上的对手,还是情场上的对手,那么,他就更不能心慈手软了。

“哦,是这样啊,”米禽牧北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刺激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赵简之事心中不平,准备只身赴死,为爱殉情呢。”说这句话的时候,米禽牧北脸上的表情甚是夸张,连这个“爱”字也刻意拉长了音线。

米禽牧北是故意的,赵简的事是元仲辛心口的刺,他却偏偏要提到赵简借此扰乱元仲辛的思绪。

“哼,你绑了我大宋的郡主,便是我七斋的大敌,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粉身碎骨。”元仲辛咬牙切齿的警告着米禽牧北,似乎也在对自己暗下誓言。

米禽牧北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低头不明所以的笑了,面色中带着轻蔑与不屑。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肆无忌惮的嘲笑他人,不动声色的摧毁敌手的内心。

有时米禽牧北会借助言语刺激对方,扰其本心,才是制敌关键。最重要的是,米禽牧北有这个嘲笑的资本:“元仲辛,你还真是天真的可爱。你对我家娘子这般一往情深,殊不知,她早已与我定下了终生。”

“少胡说八道!”话音刚落,元仲辛便怒吼着反驳。一遇到赵简的事,他便很难再冷静下来了,米禽牧北恰恰好遏制住了他的命门,“赵简同意与你结亲还不是是因为受你威胁!”

“是不是胡说你还不清楚吗?凭赵简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屈服。你见赵简几时甘于受人威胁了?”米禽牧北继续刺激着元仲辛。

赵简的确从未因米禽牧北的威逼利诱而屈服,答应与他成亲,不过是一招缓兵之计。但是,七斋却并不知晓赵简心中的想法,这便恰恰给了米禽牧北可乘之机,让他能够肆无忌惮的利用元仲辛的弱点去狠狠的摧毁他。

“纵使赵简成了你的妻子,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元仲辛反驳道,“赵简与我两情相悦,我二人早已心心相惜。却不知米禽将军竟然有特殊癖好,喜欢抢别人家的娘子?”

元仲辛欲图言语刺激对方,却被米禽牧北倒打一耙,笑着说道:“别人家的娘子?这倒是个挺有趣的看法。我怎么记得,昔日大宋王府招亲,我才是拨得头筹的那个人啊。”

“你!”元仲辛一时气急,竟无言反驳,因为,米禽牧北说的是事实。按照招亲规矩,米禽牧北这声声“娘子”叫的合情合理,反倒是元仲辛的苦苦纠缠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向赵王爷提亲,才给了米禽牧北可乘之机。

“即便如此,赵简依然是我大宋的郡主。官家尚未同意,你便不动声色的将她硬绑回夏,依旧是大不敬的死罪!”元仲辛声色严厉。

米禽牧北闻言,竟然面露疑惑之色,不解道:“这叫什么话?做夫君的将自家娘子带到自己家里,怎么还是‘大不敬’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个理儿?倒是元公子你,对我家娘子纠缠不放,又是何企图?”

元仲辛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米禽牧北,只恶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此刻便将他碎尸万段。

米禽牧北凑近元仲辛的身边,怀着轻蔑低声警告道:“你说的对,赵简确实不是真心嫁我,但我不介意。她向来心善,不愿意七斋因她身处险境。她愿意同我结亲,又何尝不是为了让你们死心呢?你放弃吧,她早晚是我的人。”

不论赵简是否心甘情愿,米禽牧北都不会让赵简有机会逃开。除非,杀了他。

元仲辛知道赵简的心思,更知道米禽牧北此刻正是在故意激怒他。他却并不打算顺着赵简的意思来,回敬道:“赵简让我们死心是她的事,可惜七斋中每一个人从来都是不听话的。”

闻言,米禽牧北变了脸色,似乎有几分不悦,既然敬酒不吃,那么他也没必要再给元仲辛好脸色了。米禽牧北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你正面与我交谈,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好让七斋剩下那几个去翻我的军营,查我此行的阴谋吧?”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配合我?”米禽牧北说对了,七斋一开始的计划便是由元仲辛吸引米禽牧北的大批军力,由王宽小景衙内与薛印兵分三路去探米禽牧北的底细。

“我还真没有什么阴谋,要查你们就查呗,”米禽牧北一脸轻松写意,这会倒是扮演起了坦荡荡的君子来了,“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元仲辛避而不答,米禽牧北咄咄逼人,暗笑:“是你们那个新掌院吧?莫不是大宋无人了?这么危险的事居然交给一群小鬼处理。”早在元仲辛刚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你少废话。”

说罢,元仲辛突然挥拳,气势汹汹,却被米禽牧北一掌握住手腕,不留余地的禁锢住。周围将士蠢蠢欲动,米禽牧北慵懒开口道:“诶~你别逼我,我今日不想动手。就算不打仗,在军营里待了一天也很累人的好吧。”

说罢,米禽牧北松开手,继续说道:“看在我家娘子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们。你走吧,今日之事,我权当没发生过。”

元仲辛闻言,狐疑的看了看米禽牧北,不信任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不信算了。我这军营里,你随便查。查完了就趁早离开,我没空跟你们一群小鬼浪费时间。”话音刚落,米禽牧北便转身自顾自的坐到了主位上,不再理会元仲辛。任由他带着满肚子疑惑离开。

元仲辛走后,米禽牧北身侧一位将士上前拱手作揖,犹豫着问道:“将军,属下不才,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放此宋人离开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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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禽牧北缓缓的端起酒杯,望着杯中的酒,面色深沉却又有几分玩世不恭,不紧不慢道:“我这还没开始打宋人的主意,王毅支那老东西居然就怀疑起我来了。若是七斋这几个小鬼今日在我这营里出了事,怕是更会惹人怀疑。草还没开始打,就先惊了洞里的蛇,不是更得不偿失吗?”

米禽牧北吐出这几句意味深长的话,除他之外的旁人实在不明所以,却莫名的令人觉得遍体生寒。米禽牧北的心思,一如既往的深沉不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