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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绪的另外一个作用,便是将纤细的蚕丝集合成能织衣纺线的粗丝。
按照杨端午的经验,由五条蚕丝集合而成的粗丝是最合适的。一来,太少太细韧性不足,不适合做成衣服布料,二来,太多的话,就会失去丝绸柔软灵活的韵味。
杨端午拿着筷子,很娴熟的完成着每一个步骤,当一个蚕茧快用完时,便马上用第二个参加接续上,这便叫做添绪和接绪。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每次都能顺利接绪的,也只有杨端午一人。
其余的女工,在杨端午的多次教导下,才逐渐掌握了其中的技巧和手法。
才一个月,杨端午就掌握了这个作坊所有的缫丝技术。
既然学会了,想再偷点谢家的独门技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谢家毕竟是皇商,那里就这么容易让人做卧底的。并且谢家子女已经开始关注杨端午了,她想做什么小动作,谈何容易。
所以,杨端午打算好了,再过七日,准备着离开。
回家,和杨宗闰聊温泉场的生意。
“有李家的帮忙,我们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当然李家赚的比我们多,他们是大股东。就是这人手是越来越不够了。”杨宗闰端起一杯酒说,“从镇上牙婆租来的奴婢太贵,并且认真负责的很少。如今业务做大,李元宝和李延是没时间天天来温泉场看管的,温泉场急需一个管理。”
杨宗闰如今是一人要做很多人的事,就要服务客人,也要管理奴婢,甚至还要负责烧饭,客栈业务。杨端午去缫丝坊的一个多月,杨宗闰连能帮忙的人都找不到了。
所以,杨宗闰也学会了喝酒。他过去可是滴酒不沾的。
“大哥,要说这管理,我倒有一人推荐。”杨端午说,“张大婶的儿子,张草根,上个月在城里打工刚回来,他可以。”
杨宗闰一怔:“张草根他过去一直没固定工作,东做做,西做做,我怕他来温泉场,什么都不懂。并且他脾气火暴,若是对客人无礼,就不好了。”
“张草根性格虽然火暴,可却很单纯直爽,有恩必报,我们如今上哪里找这样的人?搞不好还拿了客人的银子跑了怎么办?再者,张草根有的是力气,如果你带带他,他很快就会上手的。是,他之前是游手好闲,可他比谁都更想要一份固定工钱的工作。”杨端午说。
杨宗闰把那杯酒喝下去,“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就一定可以。行,我去找张草根做管事。如此我也轻松一些了。”
杨端午一心想着如何加快缫丝的速度,每天上工的时候,都会站在一旁细查思考。
这缫丝的速度,最主要的就是两点。一来是女工们的技艺,二来,便是这蚕茧的质量了。
每当缫丝前,混茧选茧的工序,杨端午均亲自把关,可以说,经过杨端午的努力,进入工房的都是最好的蚕茧了。
可杨端午还是不满意眼下的速度。杨端午立志要对缫丝进行改革。
看着女工变形的双手,杨端午的内心有种莫名的冲动。
这缫丝的环境,对人来说,是种煎熬。女工的双手,几乎每时每刻都要泡在水中,长久下去,都变了形。
一日,等所有女工下工后,杨端午又一次坐在了缫丝的位置上。
煮茧,火辣辣的高温,烤的杨端午脸蛋通红,眼睛很快便被汗水迷糊了。
索绪,杨端午已经炉火纯青了,除非是个次茧,杨端午一动筷子,便能黏出绪头。
杨端午无数次的重复着这几个环节,实在是不能再快了,可后面的工序,便是改革的重点了。
以往,由于双手并用,女工只能靠嘴咬来扯断蚕丝,可这就大大抑制了缫丝的速度。
缫丝后集合,是最费时间的环节,这个需要手工不断的摇动卷轴,将蚕丝环绕在卷筒上,先不说卷的是否整齐,但但就是摇卷筒,便是一件低效率的体力活。而摇卷轴之后,无力的手臂,连最普通的索绪都会失败。
“如何才能让双手解放出来?”杨端午围着缫丝房来回的踱着步,时而仔仔细细的端下看着摇卷轴。
看着圆滚滚的卷轴,杨端午忽然想起了自行车的轮胎?
“对!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杨端午突然脸上放光,异常的兴奋。
说干就干,杨端午将缫丝卷轴的机子拆了重新组合,将卷轴连到了地上,并接上了一个脚踏。
这样,在缫丝的时候,只要踩动脚踏板,滚轴便可以自由的集合蚕丝了。
经过几次改进,杨端午将这最新的机子安装进了缫丝房。
女工们的双手,得到了极大的释放,生产的效率也是大大提高。
再没有什么可学的了,七日后,杨端午到谢花宝那边,递交辞呈。
谢花宝自然是百般挽留,可杨端午去意已决,甚至工钱要不要都无所谓。谢花宝便说:“工钱马上给你结算,端午妹妹放心好了,不过,走了往后也不知几时能看到妹妹。这样吧。我给你摆个午宴,我们边吃边说吧。”
杨端午婉拒,可是谢花宝太热情,杨端午不好意思再拒绝。
临近午时,谢玉也来了。要谢家两兄妹来请杨端午吃饭,杨端午实在是受不起,可是谢花宝却说没关系。
酒宴就设在镇上最大的酒楼里——狮子楼,这狮子楼李元宝也有股份在里面,大老板是县太爷马奇的亲戚。官商有时候是一体的。
谢花宝并不是常客,拿着菜单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她哥哥谢玉给点齐了菜。有红烧猪肘子,肥牛鱼翅,清蒸的滚炸的,应有尽有,满目的琳琅美食,谢花宝看了笑道:“也难为哥哥,这么尽心为端午妹妹点菜了。”
谢玉忙冷哼一声,说道:“我是为你设宴的,妹妹你明日要和林家公子定亲,当然要庆祝一番的。”
杨端午一怔,谢花宝要和林安夜订亲吗?这诺大的清河县,林家就那么一个富有名声的,林老爷也就这么个独子,说的不是林安夜,又是谁呢?
也好,林安夜和谢花宝倒是门当户对的,并且还是表亲呢,清河县流行亲上加亲。只是,林安夜不是说,他除了她,谁都看不上吗?怎么?
不过,她都要嫁人了,何必管林安夜呢?毕竟,他这样优秀的高门子弟,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她是祝福他的,只是,忽然那个女孩是谢花宝,她有些意外罢了。
世间巧合的事很多,她过去喜欢她的人,偏偏是她现在的朋友的未婚夫。
“哥哥,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也是我爹给我安排的林家公子,我还没见过他呢。女孩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横竖都是命罢了。”谢花宝淡然地说,似乎对林安夜并不感兴趣。
原来是父母为儿女定下的婚事。不过能娶到谢花宝,林安夜也是个福气的。
“也别眼光太高,林安夜倒是百里挑一的文武全才,你一定会喜欢的。我自小就和他有过相交,倒是个人中龙凤。”谢玉规劝他妹妹。
杨端午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不然气氛太尴尬,回头看谢花宝愣愣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九姑娘可是不爱这些菜?”
“倒不是。只是,听闻,端午妹妹过去,认识林公子。”谢花宝忽然提起这事,让杨端午一阵尴尬。
谢玉接口说:“是了,我想起来了,林安夜过去对杨姑娘,情有独钟的。”
“那都是林公子的错爱,我如何比得上九姑娘呢。”杨端午忙说,笑得很不自然。
谢花宝夹了块肉到端午碗里,“我也是随口问问,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大家也都忘了,偏哥哥爱提。”
谢玉说:“那倒也是,谁比的上我家妹妹呢?”
看着这对兄妹这么“臭美”,杨端午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谢花宝很会转换话题,然后说到了镇上好玩的去处,说了几个都是杨端午没玩过的,谢玉说:“村姑就是村姑,没见识,哪天本少爷心情好,带你去,不过你要服侍本少爷高兴了才行。”
杨端午笑而不答,敢情这谢家少爷,把全天下女孩子都当成是他谢家房里的女婢了,服侍他?哼,门都没有!
“端午妹妹,我哥哥就是喜欢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啊。”谢花宝说。每次她哥哥调戏女孩子时,谢花宝总会在一边“帮衬擦屁股”。
“怎么会呢,谢公子说的很好啊。”杨端午装作无意。
谢玉眉毛一皱,“你这丫头倒是会甩嘴皮子。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做过大状师呢。斗嘴可是一流的。”
“不敢和谢公子比。”杨端午大大方方地说。
这顿话吃的那是又尴尬,又带火药味。
吃好后,杨端午拉谢花宝到一边去,再次和她重申了辞职。
“你真的要走?”谢玉一怔,“花宝说你要走,我还不信。”
“家中有事,不得不走,还请勿挂念。”杨端午说。
“哼,谁挂念你。”谢玉冷言冷语的,其实他并不希望杨端午离开。
这一个月来,他时常巡视作坊,总是拿眼睛偷偷看端午。杨端午长的是美,比她更美的他也见过,可是这么个美人,在这么多妇人中间,动作熟练,目光专注,他是没见过。
说实话,他很喜欢她用心工作时的样子,那是种他从没见过的美。
更何况,杨端午还改进了卷轴机,从手摇改成了脚踏,只是,在昨天,那脚踏的卷轴机已经被拆掉了。
她竟然还会发明!
可他心里喜欢,嘴上不说。
杨端午执意要走,谢玉说:“既然你要走,你且把那脚踏卷轴机的做法,告诉我们,我们也好用。”
杨端午笑笑,并不答话。谢花宝说:“哥哥,这是端午妹妹发明出来的,她既然要走,就要由她带走,我们怎么可以要呢?”
“可是,她——”谢玉想留下端午而已,这个道理,他如何会不知道。
“后会有期。”杨端午拿了工钱,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她就这么走了?”谢玉默默看着杨端午的背影,很不舍。
谢花宝笑道:“哥哥,你若是真不舍得她,可以把她留在你身边呗。你纳她做妾呗。”
谢玉脸红了:“死丫头,别胡说,我怎么会看上那么粗鲁无礼的丫头!”
谢花宝说:“横竖不过是做妾,有什么要紧的。”
“我才不。”谢玉摆摆手,“并且她不是已经订婚了么?我如何能做这样的事?”
“我不过和哥哥开个玩笑罢了,哥哥这么紧张干吗?”
“好你个死丫头,竟然拿哥哥开玩笑。”
两兄妹斗玩起来。
杨端午辞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日,杨宗闰回家,后面跟着张草根。
“端午,你的推荐很不错,张草根的确是最适合给我们做管事的人。”杨宗闰说,“才来做事七日,他比谁都勤快,每天天一亮,他就出现在温泉场了,盯着仆人打扫,客人来了,他很热情,样样事情都以身作则,很大地带动了仆人的积极性。
我这几天轻松多了,所以今天请张草根来咱们家吃晚饭哩。“
杨端午笑看张草根,“我知道他行的。”
“多谢杨三姑娘的推荐。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张草根长期失业,他比任何人都更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更何况,他一直暗恋杨端午,记得杨端午过去对他的帮助,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因此,对温泉场的,他就好像自己家的温泉场一样,非常地认真负责。
谢灵在桌子上摆好饭菜:“草根,你娘吃了没?没吃也一起叫过来吃好了。”
张草根摇摇头:“我娘还没吃呢,我来就是谢谢端午姑娘,马上就要回去的。我娘还等我呢。”
“那一起来吃呗。”杨端午说。
张草根摇摇头:“我娘已经做好了饭菜,我要回去了。”
谢灵便拿了几个红薯装在篮子里,让张草根带回去吃。张草根谢过就走了。
杨宗闰坐下问杨端午为何要辞职,杨端午说:“我在作坊工作了一个多月,已经把该学的都学会了,还发明了新机器,再留下来,只会成为谢家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