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穆风拿清河县谢玉的事来向谢太傅交差,却只口不提谢策带一个女子进入太医院的事。以此保护杨康的后人。
而谢太傅倒是听信了,马上让人找来谢策,问他是不是已经取得清河县谢家的财政大权了。
谢策自然惊奇,谢太傅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果然什么都是瞒不住爷爷的。本来我是想等一切都得到了再来通报爷爷,免得打草惊蛇。”
谢太傅当然是不高兴的。
“你还年轻,诸多事情还未到火候,若是不告诉于我,只怕会真的打草惊蛇。若是提前告知我,我会给你把关,只有百益而不一弊。”谢太傅说着话,似乎是在指责谢策不相信他了。
谢策年轻气盛,自然就反驳道:“爷爷误会了,我也大了,只是很多时候,不想事事都过来找爷爷帮忙。我能解决的就先解决了,若是不能解决就请爷爷帮忙。”
谢策是骄傲的,谢太傅也是骄傲的,谢策认为他这样做纯粹是为大局着想,而谢太傅也是这样认为。
于是,爷孙两个人,生平第一次产生了相互不信任的感觉。
“那么你派过去的是谁?”谢太傅压下火气,还是打听正事要紧。
谢策说:“对不起爷爷,这个人,我也不能说。”
“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谢太傅拍了拍桌子,怒起骂道。
谢策见谢太傅真的怒了,这才有些生惧,忙说:“爷爷有所不知,不是我特意不告诉爷爷,而是,我业已答应那个朋友。若是说了,就是失信了。”
谢太傅这才缓下气来,“既然你已经承诺,那你且把事情办好。”
“已经进行地八九不离十了。”谢策得意一笑。
看谢策志得意满的样子,谢太傅说:“既然如此,我就等你都办好了再来通报我。你下去把。”
谢策走后,谢太傅坐着怔怔地发愣,谢策长大了,开始让他头疼了。他想起了世子夫人。
“来人,备轿,去世子夫人院子。”谢太傅说。
世子夫人院子的花草,总是修剪的齐整无比,因为世子夫人的匠心独手,天天都会修理那些花草。
此时,院子里齐齐开了几盆宫里运来的姚黄,婀娜多姿,清艳无比。世子夫人素手执剪,对着簇簇毛茸茸的枝丫就是一刀下去。
谢太傅进去的时候,让奴婢们都不要传令。也不要行礼,不要惊动正在认真执剪刀的人。
奴婢们都退下去了,只留下两个在门外守着,谢太傅的目光,不由的柔和起来,咳嗽了一声。
世子夫人抬头,看到整个院子里就谢太傅在,也没有惊奇,只是说:“最近宫里出来的花儿,比过去的有精神多了,看来我们的娘娘比过去更会养花了。”
“不是娘娘比过去更会养花,而是,娘娘被皇上冷落,无事可做,所以,这养花的技艺,也越发好了。”谢太傅叹了口气,“这未必是好事。”
世子夫人笑的很安宁:“娘娘长大了,她一定会照顾自己的。”可是眼中分明是一抹牵挂。
谢太傅伸手抚摸着花儿:“娘娘爱花,也是你教养出来的。”温柔的目光看着世子夫人,好像看着自己的恋人。
世子夫人没有躲闪,悠悠说道:“可惜和娘娘也有数年不见,宫中又不方便通达,倒也是想念的紧。”
谢太傅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娘娘还是当初那个娘娘,可是,策儿却不是当初那个策儿了。”
世子夫人一怔,“策儿,他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吧。”
“他已经有自己的主意。好像一头拘不住的狼,我也管不了他了。”谢太傅说,“管的了他的人,管不了他的心。也是无用的。”
“那么发生何事了?”世子夫人惊慌说道:“策儿毕竟年幼,还请太傅恕罪。”
“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谢太尉忽然把手,放在了世子夫人的白玉般的手腕上。
剪刀落下。
花儿被压断了。
花园里,上演着最血脉喷张的一幕。
红色的石榴花如一团团小火焰一般,燃烧在一片绿色中。暖风吹过,随风颤抖的花更是像极了风吹过的火。
因为刚下过雨,天空显得格外的蓝,空气中,也洋溢着清新的气息。太医院四周,几棵槐树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枝头也偷偷的钻出一朵朵白色的花,那味道虽然不是很浓郁,却别有一番香气。
暖洋洋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池塘里的荷叶,也抓住时机,拼命的长着。但是有几只青蛙显得格外活跃,不时的在荷叶上蹦跳玩耍。
杨端午在太医院已经有七日了。
除了给太医院打打杂,她练练字之外,似乎是一无所获的。
因为她是谢太傅介绍的,谁都不敢让她做粗活。也都不敢为难她。
可毕竟她手艺不精,基本上是没有去给皇上皇子治病的机会。
就是跟着董院使一起去了医治明妃,还是因为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并且连明妃的脸都没看到,更别说接近了。
杨端午忽然觉得想要完成她在太医院的使命,有点麻烦了。她本来以为只要进了太医院,就可以接近一个人,一个知道当年真相的那个人,可到了皇宫,面对巍峨的皇宫,层层的院墙,她才知道,要越过这些障碍去见宫里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然,也不是毫无可能的。
除非谢策出手帮忙。可若是让谢策帮忙,可能就会打草惊蛇了。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若是就这样离开,不但是前功尽弃,反而她还会被揭开身世,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谢策,那么,我就和你赌一赌吧。”
太医院行使的也是朝班夕落的制度。申末酉初太医院就关门了。当然会留几个值班的人,不过,杨端午受特别的优待,不必值班。
而谢策每次都会派马车等候在太医院,当然都是谢策的手下来接端午。
谢策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有人袭击端午。端午手中还有他想要的宝贝。
只是不想,今日端午坐进轿子里,看到的却是谢策。
“来人,去醉香楼。”谢策脸上还挂着阴笑,对前面的车夫说道。
杨端午沉着地看了车外头,除了车夫什么护卫都没有,去的还是市内的醉香楼,看来基本上是无碍的。
西沉的太阳,将最后的一捧金辉洒下,万物都蒙上了一层金色。
不远处,醉香楼静静的站在一拐角处,黄色的旌旗随风飘动,红漆色的楼阁抹上金色更显得富丽堂皇。屋顶上,几只燕儿久久不肯离去,还常常低头啄着什么。
酒楼著名的招牌菜,将人群纷纷吸引进来。上上下下,酒楼里的座位几乎全都满坐,店里的小二,恨不得能够分身。而厨房内,一片火红,掌柜的,也已经撩起了袖子,虽然人手不够,但掌柜的更看重菜品的品质,不愿轻易让生人进厨房。
谢策和杨端午走了进去,杨端午冷冷地说:“我只坐一柱香的时间。你说完了我马上走。”
“这醉香楼的菜肴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端午姑娘若是来了就走,岂不可惜。”谢策出动嘴皮子挽留她,“再说了,有不必姑娘你买单。”
杨端午见谢策脸上虽然很轻浮,可多次交往并无轻浮举动,又想想她尚且是有求于他,一走了之也不好,便说:“也好,不过,我可以给你三柱香的时间。”
谢策很想发火,哪个敢给他时间说话,可杨端午就是敢。
可惜,他还真的就是有求于她。
“好。”他竟然笑着答应了。
他大步走了进去,店小二都对他弯腰打招呼,看来谢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一楼就有个雅座,拉上一个碎花布帘子遮挡。
“来碗珍珠翡翠红烧猪肘子,俏芙蓉蒸蛋,鸳鸯戏水火锅。”谢策说道。
杨端午一听,忙摆摆手:“我不和你吃鸳鸯戏水火锅。”
“姑娘,这可是咱们酒楼的名菜啊。”那小二忙说。
杨端午推了推:“我也不喜欢吃火锅,又不是冬天,来玩油焖茄子就可以了。”杨端午说。
那小二看着谢策,谢策说:“准了。”
于是小二去通知厨房的做菜去了。
端午喝了口饭前茶,见谢策迟迟不开口,不想和他拖延下去,说:“我想请谢少世子安排一下,让我可以跟随董院使去诊断一个人。”
谢策挑眉:“谁?莫非你想去诊断皇上。”
端午摇摇头:“我没这个兴趣。我想去看看周贵妃。”
“宫中并无周贵妃。”谢策说,“我姐姐是在宫里做贵妃,那也是谢贵妃娘娘,怎么姓周了?”
“不,是有姓周的贵妃。不过,她住在秋华殿。”
谢策蓦然大惊。
秋华殿,位于皇宫西北角一偏僻处,就是冷宫的名字!
“我想起来了,周贵妃是先帝宠幸的妃子。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因为周贵妃惊为天人,不忍心杀之,就囚禁她在秋华殿中。”谢策惊异地看着端午,“可是,据我所知,周贵妃这几年,深居冷宫,极少在人前走动,再加上周家几乎是绝种了,所以,很多人都已经当年芳华绝代的周贵妃已经死了。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原离京城的村姑,又是如何知道皇宫里那么多事的?
杨端午神情镇定,淡然一笑:“这是我的事,我只是要单独会见她一面。”
“不可能,那可是在皇宫里了,我也进不去,怎么安排你去见面?”谢策连忙摇头,可是目光还是定格在杨端午脸上。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杨端午笃定自若,气息如兰,这原本是一个多么娇俏的女孩子,若不是太厉害了,只怕谢策会对她更加欲罢不能的。
可此时,谢策真的有点怕她了:“你若真想见这个人,你要做两件事。其一,把医书给我,其二,你要告诉我,是谁告诉你周贵妃的。”
杨端午点点头:“医书在你带我见到周贵妃之后,我一定马上给你。至于你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周贵妃的,我也不妨告诉你,很简单。是周家的人告诉我的。”
去年,杨端午和周瑜恒相认的时候,她也问过了周氏家族的人员现在在哪里。
毕竟周家当初是帮过杨康的,也许知道杨康的行踪也说不定。
所以,她才知道,周贵妃就是周瑜恒的堂姐。
杨端午后来又多番打听到,才知道周贵妃现在还活着,而周贵妃,也是亲眼目睹当年惨案真相的仅存的几个人之一。
所以,杨端午才冒险要见到她。
“那么,你究竟是谁?”谢策忽然阴沉沉地问道,“你就不怕,给了我医书之后,我就杀了你?”
杨端午笑了:“我可以保证,到那个时候,你杀不了我。”
这顿饭吃的很压抑,谢策怎么问,杨端午都不再说半个字。
先看看倪重阳。
倪重阳穿着一身官服,站在礼部府上一厢房门口,手中,是一叠厚厚的文书。
最近五年的考卷,都收录在这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内。
“打开吧。”倪重阳亮出一道符令,当差的便立马把箱子上的锁解了去。
倪重阳要找的,是历来几次考试及第的卷子,还有些书法特别好的,为的是广昭天下,还让所有学文之人有效法的榜样。
倪重阳将整理出来的卷子,找人用阳刻的形式誊制了一套,再之后,便用拓印的形式,快速的复制出文字来。
倪重阳如此行为,让众考生学子欢心鼓舞,也大大提高了百姓学习考学的热情,为国家的人才储备,立下一功。
“倪大人,这份考卷,也要誊制吗?”工匠忽然停下手中的活,抬头问道。
倪重阳上前细细查看,发现考卷上字迹行云流水,字体一气呵成,一看便是大家之作。但对于阳刻誊制而言,字体过于随性,很难操作。
倪重阳舍不得如此佳做就此埋没,可又不能对工匠过于严苛要求,便把考卷收了起来,一个人走进书房,将考卷平铺在桌上作为字帖,另取出白纸为被,盖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