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
端午应了一声,其实她是看到林安夜一直在看她了,她故意回避他的目光。
林安夜很好,或者说是太完美,她只想远远地祝福他,就像祝福她的父亲。她并不想在生活中和他有什么交集。
既然是不可能的,她表现得极其冷淡。
闺房。二丫对着铜镜,往脸上贴着花黄。
“端午,你过来帮我扎个飞云发髻嘛。”二丫叫道。
端午过来,“这天都黑了,姐姐这是打扮了要去哪里呢?”拆开二丫的辫子,丝绳,用月牙状木梳小心梳顺二丫的发。
二丫发质很好,柔软如丝,垂直如瀑,梳子在发丝间游弋着,端午想,倒好像男人在女人身体上缠绕呢。
“倒不是要去哪里。只是想扎新发式。喂,端午,你可知道,镇上的姑娘,都梳什么发式啊?”
端午摇摇头:“妹妹不知道呢。不过村里倒有个姑娘,据说会梳好几样发式。”
“谁呢?”
“那姑娘姐姐也见过,就是马桐云。”
二丫的脸色一下子白了,“那个马里正的女儿?”
端午点点头。见二丫有些尴尬,笑道:“姐姐何必介怀过去的事?想马桐云,虽然当时介入了姐姐和吴志平的婚姻,可好在她知错能改,当妹妹告诉她,吴志平是个阴险小人时,她倒也愿意过来帮姐姐指认。只怕也是当时,被吴志平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以为是爱情这劳什玩意。她几乎冒着名誉风险,来帮姐姐和离,倒也不失本来的善良。姐姐只怕不知道,后来,她还几次找上妹妹,说想亲自和姐姐道歉。妹妹不希望姐姐再想起过去的事,便没有让她和姐姐见面。”
“当真?”二丫一怔,印象中,马桐云总是戴着面纱,据说她的脸上有一块疤,奇丑无比,所以用面纱遮掩。因为马大正膝下女儿众多,各个都奇丑无比,心狠手辣,只有马桐云心地善良,还心灵手巧,擅长给人梳发誓。所以在马王村还算有名。也颇得马大正的喜欢。
“自然是真的,妹妹还知道,她和姐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呢。”
“如此,我和她到颇有缘分。那明日,我且去马王村拜访她。”二丫说着,往发上插了朵珠花。
二丫提起去马王村一点都不尴尬,看来她是真的对过去释怀了。端午为她感到高兴。可是另一方面,她也担心二丫会遇上让她不开心的人。
比如说,渣男吴志平。
“那妹妹和姐姐一起去。面摊就休息一日好了。反正明日的食材正巧也没有了。可能姐姐还不知道,马王村也有不少村民,来吃姐姐的肉臊面呢。”
“妹妹,我不会有事的。”
“姐姐,你就让我跟你去吧。不然你一个人去,娘不知道会有多担心呢。”
“好啦好啦。”二丫同意了。
端午正要回自己房间睡觉,二丫忽然叫住她:“妹妹。”
“啊?”端午回头,见二丫一脸愧疚:“你不怪姐姐,曾经那么莫名其妙地生你的气,不理你吗?”
原来是为这事。
“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姐姐何必介意以前的事?”端午轻松得耸了耸肩膀。
“可你就不问问,我过去是为什么事,要生你气?”
“姐妹俩哪里会真有仇恨的,毕竟是同根生的。妹妹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知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便是。”
二丫深深感动,“好妹妹,姐姐的确是太自私了。可是姐姐答应你,以后不会了。你帮了姐姐这么多,姐姐怎么还可以误会你呢?”
端午上前抱了二丫一下:“好了,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赶明儿,去找马桐云设计个新发式,嫁个好人家。娘这也算放下一颗心了。”
二丫点点头,眼中闪着泪花:“是我不孝,让娘操这么多心。”
如果问谢灵有几颗心的话,那就问她有多少孩子。一个孩子,她操一份心。
端午回房,独自对着天上孤寂的明月,恍若听到吹箫声。
林安夜,你我本无交集,何必要有交集。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前世的父亲。我的心里就会发痛。所以,我不,我不要看到你。因为我不要再痛。
端午喃喃着,她答应另外一个时空她要坚强,忘记一切,活下去。没心没肺,才可以活的好。
马王村。
牛车上,两姐妹都带着披面纱的帽子。遮住了脸。可是还是有人认出了二丫。
“哟,这不是卖肉臊面的二丫姑娘吗?”路人指指点点,大胆点的还和二丫打招呼,“怎么今日没做生意啊?”
“瞧你都半了,小日子过得很好吧?听说你娘都造了新房,桑田也养得很肥。”
二丫低下头,不搭理他们。“姐姐,你没事吧?”端午还是担心二丫会胡思乱想。
“我会有什么事。我应该庆幸,马王村的人只叫我卖肉臊面的二丫,而不是和离女二丫。”二丫自豪地说,她相信她已经被洗白。
“人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端午说。
忽然,斜刺里走出一个醉汉,口里叫着什么,躺倒在二丫的牛车前。
车夫马上拉住了牛。
牛力气大,一下子没停住,前蹄踏在了那醉汉的手指上。
“啊——”醉汉叫了起来。
“不好。伤到人了。”二丫连忙下车。
端午说:“姐姐不要着急,这是他自己忽然冲出来的,路人都看到了。”也下了车,却被一个村民拦住,嬉笑着说:“你可知道这个醉汉是谁?”
“我不是马王村的,咋会知道?”端午没好气地说,“让开。”
“我告诉你,他就是吴志平。”
端午一怔。
那人继续说道:“自从和二丫和离之后,吴志平就死死缠住马桐云,无奈马桐云已经认定他是为了她家的嫁妆才和她好的,对他死了心。他纠缠不休,她就派出家丁,把他狠狠打了一顿。据说,可把他的命根给打没用了。怎么医也医不好。最后,没人愿意嫁给他,从此,吴志平心灰意冷,天天喝酒喝得烂醉如泥,喝完了就去妓院消遣,把他家多年的积蓄都挥霍一空。吴志平只好靠骗钱为生。”
听着当初伤害了姐姐的渣男,后来的日子过得如此不好,端午心里竟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问:“哦,你是说,吴志平被马桐云打坏了命根子,可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姐姐和他早就撇清界限了。”
“可你不想知道现在他怎么骗钱吗?每日,他就守在村口,等车子过来,他就醉醺醺地冲上去,故意倒在车前。车夫断然想不到他会这样,想停车总是来不及,总会伤到他一些。于是他就要求车主赔钱。”
端午冷笑道:“看来他此番倒在我的车前,也是演戏了?可惜,这次只怕他演出火来了。”
那人不解端午话中何意,端午淡淡一笑道:“我料定刚才牛脚已经踩到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必不可保了。岂不是叫演出火来了?”
果然,二丫折回来对端午说:“端午,我不想见到他。可是他手指端了一根,纠缠我要我赔钱。你倒是如何是好?”
“不必理他,姐姐,他是故意的。咱们走咱们的。”端午一脸冷漠。
二丫有些吃惊,端午一向心地善良,如何会对伤者如此淡漠?可是她的确不想看到吴志平,尤其是他还想和她纠缠下去的时候。
“二丫,你不要走。你给我点银子。我就不去告官。不然我手指断了,是被你的牛车踩断的,有凭有证的,我一定要你赔得倾家荡产。”吴志平的声音带着酒气和嘶哑,他的脸比过去更难看,枯黄干瘦,眼窝凹陷下去,脸颊的肉空落落的,倒现代嘴唇突出来。一身破烂的衣服,眼睛红肿。
二丫见了后悔过去的自己,这么丑的男人怎么之前会这么傻,爱得不能自拔,还赔上了处子?
“姐姐,不必理他,他要告就让他去告的。他欠你的,你还没跟他算的,他还想要你的钱。并且本来就是他自己冲上来的。前后左右的村民,不知道被他骗走了多少银子。若是告官,第一个要坐牢的,其实和他。”端午越说越气,走上前还踢了吴志平一脚,“你真是赖皮狗一头,还想用这种方式骗我们的银子。马王村过去支持你的人,现在应该知道你的真面目了吧。”
路人议论纷纷,都是对吴志平投来鄙夷的目光的。
看到了吴志平的凄惨结果,二丫总算是解气了。
“姐姐,我们走吧。”端午拉着二丫坐上牛车。
“你们不许走。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伤人,竟敢就这样走了?”吴志平拼命想爬起来,可是软趴趴的身子被酒精给拖住,根本爬不起来。
牛车从他身旁行过,在泥地上压出一排排印痕。
“你们——真是——畜生——”吴志平大骂。
“对待畜生就是要用畜生的方式——”端午朝后大喊,让车夫快点。
二丫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毕竟是有过这么一段情事,再见到他,不至于心里无波无澜。可是刚才吴志平手上全是血,求她给他银子,他说他爹娘都病倒了。
她的心里,竟无一点伤心,反倒觉得大快人心,他罪有应得。
“姐姐,前面就是马家大宅。马桐云就住在正堂边上的大屋。”端午直指前方连续着的白砖大宅。
“马里正的屋子可比得上镇上大户人家的大宅了。唉,同样是里正,怎么咱们村的倪里正,就只住和我们一样的小屋,马里正却住得这么好呢。”二丫想不到马大正的家这么大这么气派。瞧窗户都是黄花梨木雕花刻的呢。
下了车,刚到门口,就有一个丫头,梳着双丫髻,上身桃红色马甲短衫,下身绿色粗布裙,提着篮子走出来。
“两位姑娘是来找人的吗?”
端午估计这丫头是马家的女婢,不错啊,连女婢穿的衣服都比一般的村民好,头发梳得清清爽爽的。不知是谁管家呢,看女婢就可看出她的管理能力了。
“我们找马桐云小姐。”二丫瑟瑟地说。看到奴婢身上的好衣裳,二丫心里惯常的自卑感,又冒出来了。连声音也低了好几分。
“奴婢这就去禀告五小姐。您们请进。翠花,这是吴小姐的客人,快去倒茶。”这个奴婢看来权力不小,还可以对别的奴婢发号施令。
端午后来才知道,这个奴婢叫紫薇,是马桐云的贴身奴婢。因为马桐云最得马里正的宠爱,所以紫薇也爱屋及乌,在女婢中威望很高,虽和别的奴婢是平级,可却能像主子一样指挥人。
端午拉着二丫的手,走进屋子,翠花上茶的时候,端午问紫薇马家是谁在管家。
紫薇见两位来客气质不俗,不像那些乌七八糟的村民,害怕他们大有来头她一个奴婢可不敢得罪,便笑道:“夫人病弱,正是五小姐暂代管家一职。”
原来如此,端午听说了,马桐云并非马里正正房夫人所生,乃是姨娘所出。这么一个出身竟也可以越过正房大娘,做管家,足可见她的厉害了。
轻轻的脚步声。
马桐云一袭嫩黄衫裙,外罩绣锦坎肩,双月发髻上系着点翠的蝴蝶簪子,缓缓走来。
她依旧戴着面纱,面纱上面是宁静柔和的眼睛。
“两位妹妹大驾光临,怎么不早些说?也好让我有些准备吧。”
端午和二丫连忙起身,“马姑娘客气。今日来,没叨扰到姑娘就好。”
马桐云握着二丫的手,“姐姐手好凉。紫薇,还不快给姑娘唤上祁门红茶来?绿茶性凉,哪里能让客人喝?”
“奴婢知错。两位姑娘请稍等,奴婢这就去换过来。”紫薇欠了欠身,自去换了。
这对主仆,性格都是这样好,哪怕下人犯错,主人也不发怒怪罪,而下人会主动承认错误。端午越瞧马桐云,越觉得她不简单。
“我们此番来,是想请教马姑娘,这编织发髻的事。”二丫说,“都听说马姑娘最是心灵手巧,哪像我和端午,手笨,每日都是一个发式,这看多了就了无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