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卢植病逝,遗计刘备假节
恼怒之余,卢植心中又生出万般无奈。
有心杀贼,奈何残躯已无力。
“陛下,朝中之事,老臣有心无力了。”
“唯有一言,请陛下务必谨记。”
卢植暗叹一声,内心的怒火随之消散。
如今局势,即便卢植再怒也改变不了。
刘协连忙道:“卢尚书安心养病即可,切勿操劳过多,加重了病情。”
“朝中如今有温侯和司徒在,可保朕无恙。”
“卢尚书但请直言。”
卢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多了三分凝重:“如今天下,有能力匡定汉室者,大抵都是野心之辈。”
“唯有青州牧刘玄德,陛下可以倚重!”
“然,权臣贼子,往往挟天子以令天下,各州牧守受皇命节制,不尊皇命则是抗旨谋反,尊皇命则是跟权臣沆瀣一气。”
“陛下受制,国将难安。”
“可赐玄德节杖,享‘假节’之权!”
在晋朝之前,使节是没有区分的层级。
不论是“假节”、“持节”还是“使持节”、“假节钺”、“假黄钺”,都是同等地位、
节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
凡持有节的使臣,就代表皇帝亲临,象征皇帝与国家,可以行使权力。
例如持节分封诸侯、收捕罪犯、镇压叛乱、出使邦国等等。
跟诏书不同。
诏书赐予的权力,是可以通过新的诏书否决的。
就比如,刘备现在是青州牧。
如果有权臣掌控了朝廷,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下达诏书罢黜刘备的青州牧。
但权臣却无法让刘备直接交还节杖,而是需要刘备亲自来长安交还。
节杖在手,就意味着刘备一直有假节之权。
卢植很清楚,长安的朝殿事,以自己这副残躯,是难以介入了。
然而,卢植不想因为长安公卿的权争,而让刘协再次处于危难之中无人解救。
卢植唯一能信且有能力完成卢植夙愿的,就只有青州的刘备了!
趁着自己还有几口气,替刘备争取一个“假节”之权,这是卢植最后能替大汉、替刘协谋划的策略了。
刘协内心震撼,迟疑道:“卢尚书,董卓都已经死了,难道还会有权臣贼子,挟持朕来号令天下吗?”
卢植轻叹:“陛下年幼,不能识别这世间的野心之辈。”
“老臣本想借董卓之力,荡平天下野心之辈,奈何董卓偏安一隅,老臣不得不布局将其诛杀。”
“但董卓虽死,朝野内外,野心之辈却未除尽。”
“兵法有云:未料胜,先料败。陛下切不可因一时之功而骄矜大意。”
“玄德是陛下宗亲,其妻又是桓帝外甥女儿,跟陛下颇有渊源,亦是陛下可以绝对信赖之人。”
“赐节‘假节’,玄德必会替陛下荡平这天下群贼。”
“陛下,乱世不比盛世。”
“天下未定之日,不可有骄矜之心,亦不可寒了忠臣义士之心。”
“咳咳——”
卢植忍不住一阵咳嗽,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见卢植强撑着病躯,还要给自己谋退路,刘协内心大受震撼。
自董太后逝去后,再无一人对刘协如此推心置腹,如长辈般谆谆教诲。
“卢尚书,快别说了。”
“朕听你的便是!”
“你好好养病,勿要太激动了。”
刘协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这帝王之心还未彻底变得凉薄。
卢植舍弃海内清誉,忍辱负重的诛杀董卓,如今又拖着病躯谋身后事,这让刘协如何不感动?
平复内心的情绪,将嘴角的血迹擦掉,卢植感觉双目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自知大限已到,卢植暗叹一声,再道:
“陛下,老臣这一生,门人弟子不少。”
“然,真正能继承老臣之兵法、又有忠义秉性的,唯有河东人关羽关云长,此子亦是玄德的义弟。”
“陛下,请恕老臣僭越。老臣今日,想谋一个私心,替云长讨一个侯。”
“封:汉、寿、亭、侯!”
“亭侯虽小,但以汉、寿为名,可护大汉江山,万寿无疆!”
刘协更是震撼。
卢植虽是私心,但想的却是大汉。
以“汉寿亭侯”赐封关羽,不论今后谁想倾覆大汉,关羽都将继承卢植遗志,亲往征讨!
“朕,答应了!”刘协双眸含泪。
卢植以手指天:“吾受先帝厚恩,志在护汉,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
右臂无力垂下,卢植的双眸也彻底失去了色彩。
“卢尚书!”刘协大惊疾呼:“御医,御医在何处?”
门外。
尚书仆射荀攸靠墙而立,手中翻着卢植注解的《卢氏新书.水战篇》。
听到屋内刘协的疾呼,荀攸将《卢氏新书.水战篇》合上,不由轻叹:“卢尚书,攸自诩品行才智皆胜于旁人,也向来不服旁人。”
“今日,你让攸彻底心服了。”
“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
“攸,就如伱之愿,去一趟青州。”
荀攸见长安权争太甚,有心远避,又认为蜀地地险城坚,人民生活殷实,准备请一个蜀郡太守。
忽闻卢植苏醒,于是急急来见卢植。
却不料,卢植却将《卢氏新书.水战篇》交给荀攸,希望荀攸能去一趟青州,将《卢氏新书.水战篇》交给关羽。
卢植字字不提让荀攸去青州助刘备,但这用意却十分明显。
荀攸转身,回头看了一眼床榻间已然逝去的卢植,长叹一声,离开了尚书府。
临淄城。
郑平已经完成了婚娶的一应礼仪。
洞房花烛,郎情妻意。
刘备还特意许了郑平一月假期,让郑平能好好跟新婚妻子温存游玩。
郑平亦是难得的忙里偷闲,跟孔素走马泛舟,畅游青州山川。
青州在刘备的治理下,连年丰收,士民黎庶皆受益。
再加上州牧府一系列的监察制度,各县官吏若有违法之事,就会按律问罪,政清人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在郑平跟孔素游玩期间,董卓被卢植和吕布合谋击杀的消息也传到了州牧府。
“卢师得偿所愿了!”
刘备听到消息,连忙叫来了关羽和张飞,同席而坐,举樽庆贺。
关羽不怎么爱饮酒,但今日也因为卢植和吕布合谋击杀董卓的情报而小酌了几樽。
张飞则是直接换上了酒碗,一边喝一边大笑:“二哥,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是一喝酒就红脸,怪不得私下有人都道你是红脸的关公。”
关羽瞪了张飞一眼,捋了捋美髯,道:“饮酒要适量,可饮酒但不可醉酒,三弟你这喝酒就犯浑的习惯,是不是也得改改?”
张飞大笑:“二哥,俺可没犯浑,俺现在清醒得很呢!俺今日给你们长长见识。来人,取笔墨纸来!”
刘备不由摇头而笑:“还说不犯浑,看来今日能欣赏翼德的大作了!”
只见张飞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挥舞笔墨,一副仕女图在张飞笔下成型。
画完了。
张飞还在旁边题字:“张飞之侍女也!”
关羽一见这仕女图,不由也乐了。
张飞自幼好画画,也曾习过仕女图。
然而,好画画和习过仕女图,跟画得好是不同的。
张飞这仕女图
一言难尽!
“大哥,将此画收起来吧,不然三弟酒醒之后,就得拿去当柴烧了。”关羽捋髯而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往事。
刘备亦笑道:“这可是价格昂贵的左伯纸,可不是以往的粗纸。是得收起来!”
张飞还不知道,刘备和关羽已经准备收藏这醉酒后的“仕女图”大作了!
而张飞今日的画意很浓,画了一张不解兴,一连画了五张,然后又狂喝几碗,直接趴在桌上就呼呼大睡。
刘备全都收起来,一边收一边道:“一张我留着,一张给云长,给显谋也留一张,剩下两张,留一张给弟妹,留一张给卢师。”
提到卢植,刘备又不禁有些担忧:“董卓虽然死了,但西凉余孽还在,也不知道卢师能不能应付。”
“那吕布反复无常,先杀义父丁原,后杀义父董卓,唯望卢师勿要轻信。”
关羽眯着丹凤眼,看向长安的方向:“卢师能合谋吕布诛杀董卓,想必也能用好吕布,大哥勿需忧虑。”
正说间。
孙干自外而来,语气有些急促:“使君,曹嵩被陶使君部将张闿杀了!”
刘备哦了一声,不以为意:“曹嵩在琅琊国北部县勾结县吏强买强卖田屋,坏我青州法度,本就该死。”
“陶使君杀得好啊!”
孙干急道:“可曹嵩死了,他的五十辆车的钱财,如今却送到临淄城来了!”
“嗯?”刘备诧异抬头:“曹嵩的钱财,怎么会送到临淄城?”
孙干怒道:“张闿在泰山郡的华县古寺杀了曹嵩父子后,曹宏又突袭了张闿的兵马。”
“曹宏又对曹嵩的仆人言:‘曹嵩父子在青州犯下大事,还想畏罪潜逃。今日将其诛杀,以儆效尤。尔等将这些钱财都送往临淄城,可免一死!’”
“在这之前,陶使君还在郯城宴请款待了曹嵩父子三日!”
“这摆明了是曹宏的移祸之计!”
“陶使君想杀曹嵩父子以及护送曹嵩父子的张闿,意图嫁祸给泰山太守应劭、引曹操迁怒兖州;但张闿却提前杀了曹嵩父子,导致事情败露。”
“曹宏担心徐州承受不了曹操的怒火,故而将五十车的钱财送到临淄城,达到移祸青州的目的!”
“好歹毒的手段!”
刘备的眼神顿时变得难看。
关羽则是狐疑问道:“为何这五十车钱财到了临淄城我们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沿路关卡的?”
孙干的语气顿时变得怪异:“那驾车的人说,他们有青州别驾的手令,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刘备惊讶道:“显谋的手令?这是怎么回事?”
孙干无奈:“显谋的个性,使君你还不明白吗?送到嘴边的肥肉,他怎么可能扔出去?”
“若使君问起,显谋肯定会说:反正都被人栽赃嫁祸了,这五十车辆钱财赃物不要,岂不是白白受祸?”
“所以显谋才会给通行手令,甚至还让沿途的兵马护送!”
刘备笑道:“这倒是挺符合显谋个性的。”
孙干有些急:“使君啊!收了这五十车钱财,曹操肯定就会认定我们跟陶使君合谋杀了曹嵩父子。”
刘备反问道:“那公祐认为,应该如何处理?”
孙乾道:“我认为,应该先去信给曹操,具言此事跟青州无关。”
“若曹操不怪罪青州,就将五十车钱财送回去;若是曹操怪罪青州,那就不还了。”
刘备细思片刻:“显谋如今在何处?”
孙乾道:“显谋给通行手令的时候,说是要准备去登泰山,估计现在也在泰山附近。”
刘备顿时放下心来:“既然显谋要登泰山,那就证明无事。公祐你让胡昭将这五十车钱财登记入库。”
孙干还欲再劝,关羽却是冷哼一声:“公祐先生,你多虑了。”
“曹操麾下有智谋之士,定然也能猜到这是曹宏的移祸之计。”
“青州无需解释,曹操自会遣人来试探大哥的态度。”
“倘若曹操不问而攻,那这次就砍下他的首级!”
“对大哥不敬的,皆斩!”
关羽杀意凛冽,压根不在意曹操是否会迁怒青州。
刘备亦是笑道:“以青州如今的兵力,足可应付任何一州。”
“如云长所言,青州无需解释,曹操自会遣人来询问。”
“若要不问而攻,我刘备也不是怕事之人!”
泰山。
郑平跟孔素齐登山顶。
巍峨之山,让郑平不由心生感慨,吟唱诗圣杜甫的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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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少陵野老的璀璨之词,果然是千古绝句啊!”
孔素美眸之中,崇拜之意尽显:“郑郎,这少陵野老是何方大贤,竟能写出如此磅礴的的诗篇?”
郑平大笑:“古今大贤隐世,皆以雅号自居,或隐于闹市,或隐于乡野,皆不愿显名于世。”
孔素赞道:“郑郎识遍天下大贤,阿素佩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