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金印紫绶,大汉皇叔刘备
刘协强忍着呵斥马日䃅的冲动。
刘备一献大汉旌旗、二献先帝遗赋、三献传国玉玺,不论怎么看都是大汉忠臣!
然而,马日䃅却恶言相向,说刘备私通袁绍、有逼宫之嫌。
若是寻常的公卿小官,刘协直接令武士拖下去砍了,偏偏出言的是太傅马日䃅!
太傅一职,金印紫绶,掌以善导,马日䃅是有资格进谏的!
而刘协也不能因为马日䃅的进谏就处置马日䃅。
就在刘协左右为难的时候,诸葛亮再次开口:“本以为你只是眼盲,原来还有狂症。”
“尚书有载:我其发出狂。我本以为这世间不存在狂症,今日一见,方知先贤观察世间万物,其言不虚啊。”
狂,病名。
在病态方面的表现是发痴、放荡,即通常所说的疯疯癫癫。
诸葛亮以《尚书.微子》举例,不仅讽刺了马日䃅,也是对马日䃅的一种挑衅。
若对《尚书》不甚了解的,甚至都听不懂诸葛亮在骂马日䃅是个疯癫之士。
若论尊卑,马日䃅是马融的祖孙,而郑玄是马融的门人,拜入郑玄门下的诸葛亮跟马日䃅也可以称之为同辈。
同辈辩论,诸葛亮也不算是逾礼,更何况马日䃅还对诸葛亮最敬重的人无端指责。
这刘备受了委屈,诸葛亮又岂能忍?
没直接用粗口,都算是诸葛亮涵养好了。
马日䃅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马融学说,以才学入仕,又曾与蔡邕、卢植等人东观典校官藏的《五经》记传,参与续写了《东观汉记》。
自然能听懂诸葛亮的讽刺,也听明白了诸葛亮的挑衅之意。
被一个少年给讽刺了,马日䃅心中的闷气更是难以宣泄:“这里都是公卿大臣,何时轮到你这个黄口孺子开口狂言?”
“征北将军麾下,都是这般不懂礼数的吗?”
诸葛亮反唇相讥:“马太傅,有志不在年高!昔日甘罗年仅十二出使赵国、助秦得城十余座,尊为上卿,岂能以年龄论才智?”
“子曰: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马太傅已到知天命之龄,却连忠奸都不能辨识,由此可见,这年龄大了,也未必真的不惑。”
“亮虽不才,如今为征北将军麾下白袍营谋士,亦出自北海康成公门下受恩师教诲,耳清目明、能辨忠奸。”
“你虽贵为太傅,却也不能无端构陷征北将军。”
“眼盲心狂之辈,亮为何要以礼相待?”
诸葛亮伶牙俐齿,一时之间令马日䃅有言难出,只能忿忿的盯着诸葛亮,仿佛要噬人一般。
就在气氛紧张之际,刘备忽然轻斥一声:“阿亮,不得无礼!你虽然天赋绝佳,但毕竟入门太晚,只是一介晚辈,岂能对翁叔公无礼?”
“还不快快道歉?”
刘备一开口,诸葛亮的气焰瞬间消散,而是遵从了刘备的命令,向马日䃅行礼道歉,语气十分的诚恳:“亮不忍玄德公受辱,故出无状之言,还请翁叔公谅解。”
马日䃅心中更难受了。
不计较吧,心中难受。
计较吧,诸葛亮都道歉了!
更令马日䃅不爽的是,明明是在弹劾刘备,却成了自己跟诸葛亮吵架!
最后刘备还出来劝架!
这劝架的话,也让马日䃅心中添堵。
什么叫“虽然天赋绝佳,但毕竟入门太晚,只是一介晚辈”?
这是想说,我马日䃅天赋不如诸葛亮,因为入门早就自矜身份,仗势欺负一个小辈?
刘协见状,连忙打圆场道:“马太傅,征北将军忠心可鉴,是不会跟袁绍勾结的,坊间的流言必然是袁绍遣人散布的,目的就是想离间朕跟征北将军。”
“太傅,不可轻信啊!”
一边说,刘协的眼神一边狠狠的瞪向马日䃅。
有事不会私下说?
朕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尽坏事!
马日䃅欲言又止,悻悻的退下。
刘协都发怒了,这个时候根本不会相信刘备会跟袁绍勾结。
“太傅只是误听流言,征北将军权且看朕之面,揭过此事如何?”刘协看向刘备,语气中多了几分询问意味。
刘协倒也有几分皇帝的心计,刘备来送礼却无端遭到马日䃅的构陷,肯定是有怨气的。
而将此事归咎于袁绍的离间计、以目示意马日䃅退下,然后善言安抚刘备,则可以将之矛盾冲突暂时化解。
刘备亦是趁势道:“古人常言,流言止于智者。陛下能识破袁逆的离间之计,堪称圣明之君。”
简单的两句话,将紧张的氛围彻底化解,还让刘协对刘备的好感再次攀升。
刘协大笑:“征北将军以德报怨,无愧仁德之名啊。宗室能有征北将军,是汉室之幸!”
“朕曾让宗正卿查阅宗族世谱,论辈分,朕亦当称呼征北将军一声皇叔。”
刘备连忙婉拒道:“陛下切勿如此称呼臣,这有违君臣之礼。”
刘协挥手道:“朕与征北将军,是君臣之礼;但朕与皇叔,是侄叔之亲,又岂会违礼?”
“征北将军切勿再推辞,随朕去太庙,朕要祭拜先祖,正式拜征北将军为大汉皇叔,永保汉家。”
顿了顿。
刘协扫视周围,又道:“众公卿不可再谏,否则休怪朕以犯上之罪论处。”
说完,刘协又邀刘备上马,同往太庙。
郑平全程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观察这个小天子的手段。
“差一点啊,倘若这小天子肯放下帝王的身段,亲自为使君牵马执辔。”
“哪怕是我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助使君当一个忠心耿耿的大汉司徒了。”
刘协有拉拢人的手段,当众识破袁绍的离间计,又拜刘备为大汉皇叔,刘备脸上的喜悦和钦佩是发自内心的。
然而,刘协终究是长在深宫之中,又少年继位,没有刘备在底层的经验,这礼贤下士的水准始终恪守礼法。
倘若刘协和刘备置换下身份,牵马执辔、倒履相迎、把臂同游、桃园品酒、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织席编鞋,一连串的组合拳下去,再委以重任。
即便郑平善于谋划全局,也不敢替刘备谋划称帝之路,否则以刘备的个性,被迫称帝之日就是郑平身死之时。
刘协这恪守礼仪的礼贤下士,也让郑平坚定了替刘备谋划称帝之路的决心。
刘备是真心待麾下文武,而刘协用的依旧是帝王心术。
真心可以偷换明月,而帝王心术,却是如虎在侧!
面对刘协的强横,不论是马日䃅,还是陈宫、张邈都保持了沉默,连建威大将军吕布,亦是缄口不言。
太庙。
刘协让人准备了祭品,在宗正刘艾的主持下,祭拜天地和列祖列宗,正式拜刘备为皇叔。
刘艾早准备了皇叔的金印紫绶,显然这不是刘协的一时兴起。
赐了金印紫绶后,刘协将众公卿都留在了太庙外,只跟刘备一人独处。
“皇叔,朕如今虽然亲政,但朝中诸事,并非事事能顺朕心意。”
“张司徒、陈尚书、马太傅、杨太尉等人,各成一系,建威大将军吕布虽然听朕号令,但他跟张司徒和陈尚书走得很近,朕也难放心任用。”
“朕本想迁都青州,奈何朝中公卿各执一词,有让朕去陈留的,有让朕去颍川的,有让朕去弘农的,甚至还有让朕回长安的。”
“皇叔,朕到底应该迁都何处?”
刘协希冀的看向刘备。
这些天,迁都之议已经让刘协焦头烂额了。
各说各有理,但就是彼此不服,每次一讨论迁都就会吵个不停。
刘备谨记郑平的嘱咐,佯思一阵,道:“陛下,臣以为,可迁都颍川。”
刘协吃了一惊:“迁都颍川?这是为何?难道朕不能去青州?”
刘备轻叹:“陛下,青州无险可守,临淄城外又一马平川,倘若陛下前往青州,袁绍必定尽起幽冀并三州之兵来打青州。”
“以青州一州之力,很难抵挡袁绍大军,而其余各州又难以在短时间内驰援青州。”
“为陛下安全计,不可迁都青州。”
刘协有些不甘心:“皇叔不是在修建广固城吗?难道不能迁都广固城?”
刘备摇头:“陛下,若要完全修好广固城,至少得十年时间,现在的广固城还不堪用。”
“更何况,臣本就受非议,若臣真的让陛下去青州,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怀疑臣勾结袁逆。”
“臣不愿陛下为难。”
刘协顿时忿忿不已:“皇叔难道不信任朕吗?朕岂会是听信谗言的昏君?”
刘备凝声道:“陛下,流言可畏,不可不防啊!”
“如今袁逆灭了公孙瓒,威震河北,必须集齐六州之兵方可应对。”
“倘若陛下执意迁都青州而让六州相互猜忌,岂不是让袁逆有了机会各个击破?”
“还望陛下顾全大局,切勿因臣一人而坏国家大计。”
“颍川之地有山川之险,可号令豫州之兵,向南可号令荆州,向东可号令青徐扬三州,向北可号令兖州,”
“陛下唯有以颍川为根基,集六州之兵抵挡袁逆,方可觅得胜机,再复光武之志。”
刘协沉默。
虽然刘协很想迁都青州,但刘备的利弊分析也不能不考虑。
袁绍有三州之兵,而青州又无险可守。
若青州只有刘备,还可以从容应对。
可刘协去了青州,袁绍完全可以分兵进攻刘协所在的地方,继而打乱刘备在青州的布防。
危险太大了!
“皇叔不在朝中,朕难以制衡朝中的公卿大臣。”刘协憋了半天,说出了心里话。
去青州的根本目的,是刘协想利用刘备来牵制朝中公卿,用朝中公卿来牵制刘备。
刘协相信,只要认了刘备当皇叔,那么刘备就必然不会如董卓一般专权,也不会如张邈陈宫一般时常干涉刘协。
刘备凛然道:“陛下何出此言?朝中公卿大臣,谁敢对陛下不敬?只要陛下一句话,臣立即奉诏勤王!”
不论刘协怎么说,刘备都坚持一个原则不松口。
坚决服从圣旨的诏令,但决不赞同迁都青州。
刘协无奈,心中对马日䃅也多了愤恨。
“皇叔还是忌惮流言!”
“都怪马日䃅这奸贼,否则朕肯定能去青州。”
“如今皇叔恐惧流言,是绝不会赞同朕迁都青州了,可恶啊!”
刘协不怪刘备,毕竟刘备兴致勃勃来献礼,结果马日䃅诬陷刘备勾结袁绍有图谋刘协之心。
这是个人都会有怨气!
再加上这洛阳的流言,刘备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提议迁都青州?
刘协怪的是马日䃅,怪马日䃅为了一己私欲轻信流言,害得刘协不能顺利迁都青州。
有些忿忿的出了太庙,刘协话也不多说,招呼近臣起驾回宫。
“显谋,我似乎惹陛下不快了。”刘备将太庙中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给郑平陈述了一遍。
郑平轻轻摇头,判断道:“使君多心了,陛下要恨,恨的也应该是马日䃅。”
“使君献传国玉玺一事,很快就会传到袁绍耳中,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尽快让陛下迁都颍川吧。”
“虽然曹操这个人,算不得什么好人,但颍川之地山川险要,又跟河北隔了个兖州,袁绍想打颍川,得先越过兖州。”
刘备点头:“要让陛下迁都颍川,仅有曹操支持还不行,还得说服张邈、陈宫和吕布。”
“只要说服了这三人,其余公卿不足为虑。”
真正能影响迁都的,目前也就刘备、曹操、和张邈三人。
其余公卿哪怕嘴上喊得再欢,也是影响不了迁都的最终决定的。
郑平轻摇羽扇:“张邈和陈宫一个是司徒一个是尚书,想说服他们去颍川几乎是不可能的。”
“吕布倒是可以考虑下。”
“使君可给吕布送一个拜帖,今夜就去大将军府会会吕布吧!”
“毕竟,吕布曾经跟子干叔父合力诛董,与我等之间也能有些情义牵涉。”
“说服了吕布,即便陈宫和张邈不想迁都,也由不得他们了。”
“正好可以在颍川留下一个可以制衡曹操的人。”
“总不能好处都让曹操给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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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