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同甘共苦,更能让人产生共鸣。
尤其是本该高高在上的一郡郡守,这一刻却是亲到流民营之中,且与百姓一起共饮那让不少流民萌生怨气的砂石稀粥。
那一刻给与流民们的震撼是难以想象的。
莫说是在无数流民的眼中,便是在贾诩的眼中,刘备都似乎散发着光。
此时此刻,贾诩看着无数注视着刘备的方向为之感动垂泪的百姓,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民心所向。
而直至粮官李灿急匆匆地走到贾诩的身旁,贾诩方才略微有些回过神来。
“长史大人,府君大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听着耳边响起的慌乱声音,贾诩扭头看着似乎生怕事情败露的李灿,不禁觉得有时候人傻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就连脑袋什么时候要掉,什么时候又能好好地挂在脖子上都毫无所知,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放心,吾已以书信将此事告知李郡丞,想来李郡丞也已向主公汇报,汝且尽忠职守便不会有事。”
只是对于贾诩这唯一的一句真话,李灿反倒是多有不信,心中依然惶恐不安。
特别是在得知刘备也喝了一碗那砂石稀粥后,李灿整个人已经抖得跟筛子似的,就连走路都有些走不利索,生怕那一瞬间就有命令下来让他的脑袋搬家。
只不过随着刘备在流民营之中一连呆了三天,每日皆与流民一并共饮砂石稀粥,且四处巡视、安抚流民,却始终未以此事向李灿问责,李灿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逃过一劫。
而在流民营呆了三天过后,刘备方才字在夏侯博以及一众亲卫的保护下渡过长江,前往徐州借粮。
待李基收到锦衣司所传递而回关于流民营的密信之时,李基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感慨地暗道了一句。
“主公,也成长了许多啊……”
随着锦衣司的铺开,且逐渐在吴郡内形成框架,整个吴郡范围内的诸事渐渐已经少有能瞒过刘备的。
其中,作为如今重中之重的流民营,锦衣司自然也是派遣了人手潜伏在内。
而原本仅是路过流民营前往徐州借粮的刘备,也并非是被简雍请到流民营,恐怕是刘备在收到锦衣司对于流民营的汇报后自行做出的决策。
李基不得不承认贾诩之计深谙人性,自始至终都将流民营内的局势牢牢把控,但同样也通过锦衣司大体猜出的贾诩打算的刘备,在收拢民心上的能力无疑更为高明。
无须遮掩,只需共患难便可使流民怨气尽消,且恐怕自此一事过后,愿为刘备赴死的流民不在少数。
这一粥一饭之恩,在这个极重恩义的时代,已经足以让无数人愿意以命相报了。
‘如此一来,可就省事不少了。’
李基暗暗地想着。
起码经此一事,流民作乱的可能性已然降到最低,一个大大的隐患就此消弭无踪。
剩下的,能否将流民安置妥善,乃至于转化为吴郡乃至于整个扬州的人口潜力,那便要看李基的手段与能力了。
如今,李基已经派人前往洛阳联络卢植以及何进派系的一干重臣。
以着卢植之能,只要愿意表态出力,再加上何进派系的一干重臣支持,纵使十常侍有意捣乱,也决计不会造成什么阻碍。
李基想要的“大义”,必然是能够到手的。
除此之外,另一方面最为要紧的粮食问题,李基这段时间几乎是一边不断地处理关于流民的各种公务之余,一边则是大量收集关于徐州、荆州以及益州的情报,再以“计谋模拟器”进行推演寻求可行的借粮方法。
其中徐州的情报在糜家的帮助下,所能收集到的情报无疑是最多的。
因此,如何最大限度地从徐州借来粮食,最优解在乎刘备。
唯有刘备亲身前往徐州各郡拜访郡守以及世家,以自身的仁德魅力折服取信于人,方能借出大量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至于荆州的情报不多,李基只能判断派出作为大儒弟子的孙干前往荆州游说,必然能够有所斩获。
荆州的大权与其说是落于各个郡守之手,不如说是被诸多荆州世家联合把持。
且荆州世家为了与颍川世家相互争抢声望,近年越发凸显尊崇名士风气,若是身为大儒弟子的孙干前往荆州,必能为一座上宾,继而有机会游说得到荆州世家的支持。
而孙干前往荆州的任务除了借粮之外,更重要的是打开益州通往吴郡的长江通道,避免李基向益州借粮之后,反倒是在长江上被荆州水军给黑了。
因此,孙干前往荆州借粮多少反倒是其次,主要是游说荆州世家打开长江通道。
徐州借粮,仅可解燃眉之急;唯有得到益州的大量支持,吴郡方才不会因为此次赈灾救民而导致府库粮仓亏空。
而如何凭实力从刘焉那个老逼登的手中借粮,李基也终于推演出了那个未来。
只是,就当李基提笔正欲书之时,动作略微一顿。
旋即,李基抬起看向了坐在对面几乎被大量竹简给淹没的顾雍。
这些时日,也幸得顾雍负责处理吴郡大大小小的各种琐事,且维持着水利开发、造船工场、道路铺设、仁德书院等等大大小小工程进行。
工作量比之过往,可谓是有增无减。
正常而言,以上哪一项工程光是进行一样,就足以让一郡上下动员,且府衙官吏们忙碌得不可开交了。 而吴郡几乎是同时进行着这诸多工程之余,还在全力赈灾救民。
‘幸好元叹的能力渐渐已经磨砺了起来……’
李基暗暗地想着之余,走到顾雍的身旁拍了一下肩膀。
等顾雍抬起头之时,李基仿佛看到了怨鬼翻身。
那曾经的翩翩少年郎顾元叹此刻几乎已经像极了数日不修不满的IT男,眼眶、脸颊、太阳穴都明显地出现了凹陷与黑影。
‘不会猝死吧?’
李基心中猛然一惊,良心居然在发颤。
“元叹,你没事吧?”
顾雍的眼珠子有些涣散地动了动,脸上扯出着一个皮动肉不动的笑容,缓缓地应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区区一郡之政务如何难得住我顾元叹。”
李基:“……”
这孩子,不会完全是靠着这一口(不服)气才没有倒下吧?
假如今后顾雍真正掌管一州政务,发现一州政务的工作量尚且没有此刻的三分之一,他会不会气得当场发癫?
算了,还是先不要告诉元叹真相好了,否则元叹那一口气一松,恐怕马上就要倒下修养。
到时候,岂不是要苦了本官?
再苦不能苦自己,再甜不能甜部下……
不过,当真对着顾雍不管不顾,李基又感觉自己的良心在发颤在不安。
罢了……
李基摇了摇头,在顾雍有些迷惑的眼神下转身离开。
片刻后,待李基再回来时,手中了一个大木碗。
待李基走近之时,顾雍才看见那是一大碗水,且在水里还泡着大量的枸杞以及一整根人参。
“来,元叹,先把这个喝了。”
李基将那一大碗人参枸杞水放到顾雍的眼前,语气温和地开口道。
这让顾雍感觉自己的能力似乎是受到了质疑,怒声道。“区区一郡政务,李郡丞这是何意?莫非以为我还需要补一下不成?”
看着顾雍那激动得打摆的模样,李基低声地开口道。
“医师说,这人参枸杞水主要是补肾气……”
顿时,顾雍原本满是抗拒的神色一缓,低头看着那碗人参枸杞水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略微沉吟过后,顾雍略微一扶额,道。
“别说,吾骤然还当真觉得有些精神不振且口干舌燥。”
说罢,顾雍以大袖遮掩,直接捧起那碗人参枸杞水就是一顿“咕噜咕噜”。
片刻过后,顾雍若无其事地将那碗已经一饮而尽的人参枸杞水放到身旁,且顾雍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明显地随之浮现了一阵气血。
这让李基不由得放心了不少,有这么一根老山参给顾雍吊着,起码还能撑个十天八天。
旋即,李基的脸色一正,方才开口说起正事,问道。
“元叹,不知你的书法如何?”
这一问,算是把顾雍给问懵了,也给顾雍给问得都有些不自信了。
“李郡丞,汝莫非忘了吾师出何门?”
蔡邕那可是这个时代可堪是位列第一的大书法家,所创“飞白体”被无数士人追捧。
顾雍身为蔡邕的亲传弟子,书法技艺岂会差强人意?
“我的意思是元叹不用‘飞白体’的话,书法水平如何?”李基再问。
“尚可。”顾雍答道。
李基点了点头,开口道。“那便劳烦元叹为我代笔手书一番,我念,元叹书之。”
作为记事掾吏的顾雍闻言,当即取来一份空白竹简,研磨提笔。
待顾雍准备妥当后,李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顾雍手中的毛笔略微一抖。
【敢问刘使君欲为王乎?裂蜀中之地,占天府之国,自为王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