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被李基寄与厚望的赵云,一路上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赶路,也终于赶到了益州面见刘焉。
赵云自知并非是能言善辩之辈,在向刘焉表明身份之后,亲自递上了封泥完好的竹简便退了下去。
此刻已贵为益州牧,真正意义上成为封疆大吏的刘焉接过竹简,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思索起李基的用意。
对于李基,刘焉自然可谓是印象深刻,甚至多次动了爱才之心。
且刘焉据闻李基将被天子召入朝堂重用之时,刘焉还特意派了使者前往吴郡祝贺李基,为的就是多留下几份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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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待李基进入朝堂之后,那一份善缘会发挥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也不一定。
只是很可惜的是,前去宣诏的小黄门居然以节杖意外重伤了李基,这反倒是成了震动朝堂的一场笑话。
而后,天子强行压下了这一场笑话,将那个小黄门暗自处理之余,对于宣诏李基入朝之事也便随之不了了之。
起码,在当今天子在位期间,李基显然已经没有了被重用的可能。
或许,李基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任何过错,甚至某种意义上还维护了代表天子与大汉颜面的节杖,但是只要李基进入朝堂之内就会让人联想到居然有小黄门以节杖打人这一笑话。
因此,刘焉深知以着当今天子的器量,是绝对容不下李基出现在自己的朝堂之内。
或许很可笑,明明纵使是刘焉也深知李基有治国之才,但天子的个人喜恶便彻底断绝了李基今后的升迁可能。
但这便是官场,也是政治。
只是令刘焉有些疑惑的是,李基居然会主动以密信联系自己……
若是说什么此前刘焉仅是一个郡守,李基爱答不理,如今刘焉贵为州牧,李基已然高攀不起,那倒是远远算不上。
刘焉可是深知自己成为州牧,掌握益州12郡118邑的军政大权,李基在其中的功劳可是功不可没,甚至完全是李基在其中的引导而成。
而待刘焉真正坐稳了益州牧的位置,掌握了益州自上而下的一系列军政,方才明白益州于《战国策·秦策一》之中被称为“天府之国”当真不虚。
益州之中被登记在册的户籍人口便高达七百二十余万人,倘若算是被世家所隐藏的黑户以及相当一部分藏于山林之中的异族,刘焉判断益州的人口绝对在八百万以上。
“难道是由于老夫那玄德侄儿保不住子坤先生的官途,让子坤先生大失所望,故以来信欲转投于老夫府内不成?”
刘焉抓了抓自己的胡子,眼中不禁浮现出几分期待。
刘玄德是汉室宗亲,老夫也是汉室宗亲;
刘玄德是一郡郡守,然老夫可是一州州牧。
“看来终究是老夫此前多番示好,终是让子坤先生明白明主在蜀不在吴……”
刘焉一边自得地道了一句,一边拆开竹简上的封泥,摊开看了第一眼。
【敢问刘使君欲为王乎?裂蜀中之地,占天府之国,自为王侯……】
霎时间,刘焉的脸色猛然一变,本能地将手中竹简一合,目光如电般扫视了一遍周边,让原本伺候在身旁的两个侍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刘焉原本紧绷着的表情放缓了下来,温声道。
“地上凉,尔等且起来。”
“是。”
两名侍女闻言,连忙站了起来。
而刘焉打量了一下身旁的这两个侍女,随意地问道。“尔等适才可在竹简上看见什么?”
“没……没有……”
其中一名侍女依然有些紧张地答道。
另一个侍女则是开口道。“我,我不识字。”
“原来如此,不过……”
刘焉原本温和的声音一变,猛然地高声喝了一声,道。
“来人!”
当即,原本守在屋外的亲卫便冲了进来。
而刘焉目光冰冷地扫了一眼呆滞在原地的两个侍女,开口道。
“拉下去,堵住嘴,杖杀!”
霎时间,那两个侍女脸上的血色尽褪,连忙再度跪下求饶了起来。
“饶命啊!”
“不要,我……”
只是不等那两个侍女继续开口,如狼似虎一般的亲卫便是直接堵住了她们的嘴巴,强行便将那两个娇弱的侍女给拖了下来。
随着屋外响起两声沉闷以及骨裂声,刘焉方才将那竹简藏于袖中背着手地走了出去,目光扫了那两个已经没了声息的侍女一眼,这才重新回到屋内,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也直至此时,刘焉方才小心地重新将那一份竹简拿了出来,缓缓地摊开……
【敢问刘使君欲为王乎?】
再度看到那开头一问,刘焉便感觉心脏止不住地疯狂跳动着。
王!
而后,刘焉继续摊开竹简,继续往后看去。
李基在竹简之内所述的内容并不复杂,除了开头一问之外,余者便是在陈述刘焉的出身以及如今刘焉的处境。
或许如今刘焉贵为一州州牧,手握军政大权,然而在朝中的背景并不算稳固,且作为如今大汉第一位州牧,刘焉无疑已然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看上益州牧这个位置之人,也决然不在少数。 【今刘使君为益州牧,不进则退也。然,退半步,无有权势相护,他日恐难有安身之所,念及旧日之谊,特此相告之……】
李基于竹简之中的用词相当之委婉,但刘焉却是仿佛从中读懂了自己的下场。
一旦被他人顶替了益州牧之位,而刘焉没有再往朝堂进一步,那么新任益州牧为了聚拢权力,刘焉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须知,李基可是很清楚原轨迹中袁绍占据了冀州后,韩馥的下场是什么……
仅是将韩馥架空成一个傀儡尙且不够,最后韩馥死于厕中。
而刘焉或无前车之鉴,但他的政治嗅觉无疑也让刘焉明白站在浪尖口的自己处境并非是稳妥的。
更重要的是,竹简之中所述的益州牧再进一步裂土封王,更是让刘焉怦然心动,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能自己。
绝大多数男人都拒绝不了色……
而自陈胜吴广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是没有多少男人能对“王”字毫无波澜。
刘焉就这样紧紧地抓着竹简,坐在屋内陷入久久的深思之中。
直至屋外传来了一阵声音,方才感觉到数个时辰的时间居然就如此转瞬而过,且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
“为何拦我?汝不识我刘季玉乎?”
“公子,此乃主公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我都不准吗?”
就在刘璋似是有些嘟囔地道了一句,然后就似乎准备转身离去之时。
刘焉的声音骤然在屋内传了出来。
“璋儿,进来吧。”
“是,父亲。”
刘璋应了一声,然后便小心地推门走了进去。
而刘焉看着刘璋那恭敬且小心的模样,心中的数个念头一动之余,开口道。
“把门带上。”
“是。”
刘璋连忙转身将门关上,然后方才小心地走到刘焉的身旁跪下。
“璋儿,汝来此处可是有甚要事?”
刘璋小心地答道。“儿仅是一小事,若是父亲有要事在忙,儿先退下,改日再提。”
刘焉没有说话,而是凝着目光打量眼前平日似是有些愚钝的幼子。
与刘璋的三位兄长相比,刘璋的才华能力皆不如,但刘璋平日的品性颇纯且孝,故以刘焉对于刘璋亦颇为喜爱,时常将刘璋带在身边。
而被刘焉那似乎在探究衡量着某事的眼神盯着,刘璋心中不免得紧张,浑身冒汗,丝毫不敢抬头与刘焉直视。
片刻之后,刘焉缓缓地开口道。“璋儿,为父问你一个问题。”
“父亲请说。”
刘焉则是紧盯着刘璋,道。“若汝三位兄长皆死,汝该如何?”
霎时间,刘璋本能地猛然一抬头,眼神不自觉地与刘焉对上,目光之中闪烁的是震惊以及狂喜。
然后,刘璋连忙再度伏了下去,道。
“三位兄长如今皆在洛阳之中,天子脚下何人敢加害于三位兄长?便是有人欲加害于三位兄长,三位兄长吉人自有天相,料想也会化险为夷。”
“倘若,汝的三位兄长俱死,汝该如何?”刘焉再问。
刘璋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地“砰砰”乱跳,就连呼吸都忍不住出现几分错乱。
这种假设,这种可能……
唯有刘焉叛乱,朝廷直接下令处死刘焉留在洛阳的三个儿子方有可能。
而倘若三个兄长一死,那父亲的一切可都是我的了。
刘璋脸上依然保持着几分愚钝,然后朝着刘焉磕头道。“璋儿当背负三位兄长之孝心,余生尽孝于父亲膝前。”
“若,为父是让汝一并赴死,璋儿又是否愿意?”刘焉眯了眯眼,再问道。
此刻,刘璋如何还不明白刘焉是什么意思,毫不犹豫地答道。
“璋儿,定死于父亲之前。”
“好!”
刘焉一手摸着刘璋的脑袋,温声地开口道。“璋儿,地上凉,你且起来说话。”
“是。”
刘璋连忙爬了起来,一副乖巧的模样侍奉在刘焉的身旁。
而刘焉则是将手中紧握着的竹简递给刘璋,道。
“璋儿且看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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