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历城外一战曹军大败。
曹操顾不得困于城内的夏侯渊和曹洪,引兵撤走,栾奕奋起直追,斩首不计其数,逼的曹操连西平陵城都不敢回,灰头土脸离开济南,退回兖州东平。
曹军刚在东平稳住阵脚,便听探马来报西城外发现大队人马行军迹象。
曹操犹如惊弓之鸟,“再探!”
斥候飞身而走,半日之后归来复命,心急火燎单膝跪地,高呼:“主公,不好了。方才探到的兵马乃是李典将军带回的败军。山阳失陷了。”
“什么?”曹操顿觉一阵头晕目眩,“胡说。栾奕明明在济南国方向,西方数百里外的山阳怎么会失陷!”
斥候回道:“主公,卑下说的都是事情啊。李典将军就在城外十里处,届时一问便知。”
“这……”曹操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将斥候挥退,唉声叹气。
“主公,在下有一言想了许久,不止当讲不当讲。”荀彧出列。之前,曹军一举攻下兖州之时,他就一直觉得不对劲儿。具体哪里不对劲儿,说不清道不明,总觉得战事进展的太过顺利了。
他很想劝谏曹操别再冒进猛攻,改为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缓缓推进战线。可是那个时候,曹操在栾奕死后饱尝胜利果实,自信心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荀彧深知毫无根据的劝谏,必然徒劳无功。非但无效,还会惹曹操的反感。
有鉴于此,他只得封口,把满脑子的话憋会肚子里。可每到黑夜来临之时,一个个疑问又回流入脑,总觉得战事如此顺利有很多疑点,可究竟哪里可疑,他思来想去总是不得要领。扰的他不得宁静。
直到此刻终于真相大白。
“主公,您难道不觉得从栾奕诈死至今,这仗打的有点不对劲儿吗?”
的确,如荀彧一般,曹操也觉得哪里不对,也是不得要领。“愿闻其详。”
“彧先问主公,你相信死而复生之说吗?”
“当然不信,那不过是栾奕哗众取宠的把戏罢了!”
“如此说来,栾奕压根没死。既然没死,那为什么要装死呢?”
连日来,只顾逃生,曹操一直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是啊,栾奕为什么装死?为什么?“你是说?”
“没错,他这是在麻痹我等,为的就是让我们以为他死了,教会首脑阵亡,必将陷入混乱,以此为机发动猛攻。而他,则顺利将我们引进他早就布好的天罗地网里去。”
“我竟没看破!”曹操气的一把把小几踹翻在地。
“主公莫要自责,栾奕谋划已久,我等身在局中确实难以看破。况且,现如今不是归咎责任之时,山阳告破,也就等于截断了我军的退路。当务之急是想出应对之法。”
曹操投出期待的目光,道:“还望文若教我。”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不妨把猜到的情形说出来,大家一同探讨。”荀彧走到地图前,搓了搓冒汗的手,“不知诸位发现了没有,山阳的沦陷与我军败北几乎是同时发生的。这难道是巧合吗?当然不是……显然,栾奕早就在我军身后布置一支上万人的兵马。至于屯兵之处,最有可能的便是这里。”
众人顺着荀彧手指的方向望去……竟是鱼台。
“不可能!鱼台不是被我们烧毁了吗?”
程昱摇了摇头,“我军烧毁的是鱼台粮仓。可是鱼台的漕运码头却安然无恙,绝对可以支撑数万军马登岸。栾奕可以派兵先反任城,再从任城漕运码头登船,直奔鱼台。”
陈宫补充,“我军自火烧鱼台之后,对鱼台方向最是缺乏提防。栾奕算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出兵的方位定在鱼台。”
“此外,主公记不记得上次碰到郭奉孝是什么时候?”
“郭奉孝?”曹操好一阵回忆,“大概在半月之前。你是说……”
“没错。攻占山阳者必是以郭嘉为首,关云长、赵子龙、黄汉生亦在其列。”
“竟是他们。”曹操顿觉大为棘手,“前有郭奉孝,后有栾子奇,我等岂不是插翅难飞?”
一应文武无言以对,垂头丧气。荀彧连番思索,道:“为今之计,我等只得暂时死守任城、东平二郡。栾子奇在兖州经营多年,任城、东平郡内各城城防稳固。城内还屯有我军携带而来的大量粮草,足可支撑数月之久。期间,可派得力干将冲破重围,回许昌搬救兵。如此,困局可解。当然,这只是个设想,具体如何还需听听李典将军讲述山阳兵败的细节。”
“也只有如此了!”曹操猛搓一把脸,“无论如何,搬救兵已成必然,且事不宜迟。”他环视一眼堂内文武,问:“何人愿冲出重围,折返许昌求救?”
“末将愿往!”
曹仁、夏侯惇、乐进、张绣同时出列。
曹操扫一眼曹仁、夏侯惇,摇了摇头,暗道:“遇到大事还需与子孝、元让商议。他们二人不能走。”他又看一眼乐进,再次摇头,“文谦熟读兵书,精于兵法,可武艺又差了那么一点。突围怕是有去无回。”他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张绣身上,定了数息的时间,眼见又要逆向移回去。
张绣看出些许门道,眉关一缩,朗声道:“主公,可是不信任末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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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的事!”
“那主公为何不让末将去搬救兵?”
说实在的,张绣被栾奕关了三个多月才逃将出来,曹操怎么可能不对他生疑。如今,被张绣开门见山点了出来,心里难免有些尴尬。不过他嘴上却说:“哪有的事。你我情同手足,我怎么会疑你。之所以几番犹豫,未决定人选。实在是此行无比危难重重,实不忍让诸位以身犯险。”
“身为武将自当以马革裹尸为傲,怎会惜命如金,畏惧艰难。这次回许求援,末将毛推自荐。主公若不信任末将,末将愿立军令状。”
一听“军令状”,曹操心安了不少,他虚让道:“我不信佑维又能信谁?军令状还是免了吧!”说完,把目光移向了荀攸。
荀攸从曹操的眼神中,读出了潜在的话语,进言道:“主公,张将军此行路途遥远,风险十足,为坚定张将军信心,赋予其破釜沉舟之志,不如如将军所说,立下军令。”
曹操点了点头,“公达说的也有道理。佑维意下如何?”
“悉听遵命!”张绣也不多言,一把将长袍衣襟撕了下来,咬破手指随手就写,“张绣,字佑维,立誓一月之内,搬来救兵,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曹操见军令状竟是血书,疑虑大消,道:“佑维有此决心,我等可保无虞矣。”他将军令状收好,立刻派出百名精锐骑兵随张绣出城。
张绣刚走不久,李典领着败军进了城。此时的李典不复往日的潇洒,披头散发,脸上布满灰尘,身上的铠甲多有破损之处,且沾上了点点血污。显然经历了一番恶战,这让原本想痛斥他败军、丢城的曹操无从开口。
李典扑倒在曹操腿前,悲切高呼:“李典有负主公重托,求主公责罚。”
如果责罚李典可以换回山阳的话,曹操定会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可是木已成舟,事已至此,责罚又有何用?“曼城切莫自责,先说说,山阳是怎么失陷的?”
李典大为失落,娓娓道来。
话说自曹操把整个山阳郡交给李典以后,李典丝毫不敢大意。周密布置郡内各县防务,四下布置探马打探情报,同时还在郡内几座高山上设有岗哨,一有危险立刻点燃烽火示警,把山阳守的固若金汤。
起初,一切安然,在曹操攻占西平陵城的那一天,事态开始出现变化。
先是李典派往山阳郡东南方的哨骑失去音讯,接着同一方向的烽火台也没了联系。山阳郡内,李典在东南方向的军事视野陷入一片空白。
他顿感情况不妙,在第一时间内派出探马前去侦查。可令人觉得诡异的是,派出十多队探马竟再也没有回来。这时候他才想起,曹操曾跟他说过,教会军中有一种提高侦查视距的物件,其作用有点类似千里眼,被称之为望远镜。
显然,自己安排的探马和哨所便是这样被人探知,随之一一拔除的。
“教会的兵马来了,他们不是该被主公压在济南国内嘛?”在短暂的疑惑过后,李典如临大敌,迅速加固城防,召集手下将校安排防务,士卒分班次日夜蹬墙拱卫,时刻等待重兵来犯。
可是左等敌军不到,又等还是不到。
正当他疑窦重重之际,却惊骇的发现,继东南方哨骑、哨所失联后,东西南北……八方哨骑、哨所先后没了动静。
霎时间,李典变成了瞎子,既不知道他所驻扎的昌邑城之外,其它县城现在的状况,更不清楚郡内敌军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