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死了,那个曾经叱咤驰纵的战神吕布,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掉了,一直到他真正的熄掉了灵魂之火,脑海中回荡着的,都是刘备那满脸柔和的笑意。
“主公……”
“先生……”
陈到、文聘二人,在眼看着吕布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心神顿时松懈了下来,转而向着刘备、蒯良望去。
“唉,想吕布纵横以来,虽反复无义,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天下莫能与之敌的战将,就留他一个全尸吧。”陈到、文聘两人的呼唤,很快便将沉浸在漫天的箭雨之中的刘备、蒯良二人惊醒,蒯良作为实力较弱的一方,却是第一时间将眼光看向了刘备,却只见刘备双眼通红,满脸上带着哀痛之意,话音哽咽的出言说道。
看着身边满是做作的刘备,蒯良心中,寒意更盛,脚步不由自主的向着文聘的身边挪了一下,在见识到了刘备的狠辣之后,蒯良才觉得之前自己自诩的心狠手辣,实在是太过小儿之态了。
“此次张辽不曾前来,留下他绝对不是件好事,不知玄德公有何计较?”稳定了下心神,蒯良却是将自己心中的担忧道了出来,这些日子的接触,对于张辽的统兵能力,蒯良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吕布手下士卒的战力也是十分的厉害的。
“呵呵,先生不必有心,一个张辽而已,翻不起大风浪来。”刘备听了蒯良之言,不由呵呵的笑了出声,神情沉稳的对着其说道,神色间丝毫不见急躁之意。
“……”蒯良见此,忽然间却是顿住了,此时他才发现,原本他一直以为的那个能够被他一眼看透刘备,此时竟然变得飘渺起来,仿佛是雾中观人,就连刘备的面容,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三弟,速去召集军队,随我一道去往吕布大营。”蒯良神色的变化,刘备自然关注到了,心中暗自一笑,旋即便不再理会,转而对着旁边的陈到出言说道。
“诺,主公。”下令手下人将战场收拾了一下,陈到对着刘备拜了一下,转身走了。
看着刘备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蒯良心中一动,顿时便明白了刘备对他,肯定隐瞒了不少事情,甚至,在算计吕布的同时,只怕是早已将他也算计了在其中。
很快,去往兵营的陈到返了回来,在刘备耳边低语几声,随即,刘备招呼了蒯良跟着,又派了六个人一起,抬了吕布的尸体,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直奔着吕布的大营走了去。
蒯良跟在刘备身侧,心神却是惊惧不已,看着入目密密麻麻的士卒,脑袋中不由的闪动着疑惑:刘备,到底何时竟然将裹挟而来的三万降卒给招到手下了?
蒯良却是看得不错,陈到出去,招拢而来的的竟然是袁术手下的降卒,与前几日不同的是,此时的这些人眼中,哪里还有之前的那种迷茫、麻木?神情肃然,动作迅捷,行走间浑身散发而出的气势,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啊!想到这里,看向刘备的眼神不由的抽搐了一下,看着神色沉稳的刘备,蒯良忽然间觉得,自己家的主公与其相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几万大军的行动,动静自然是不小,很快的,吕布那边的大营也动了起来,张辽将一身甲胄穿戴好,领着亲卫便出了营帐。
“文远,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要与你说。”仿佛是早已知道张辽到来一样,臧霸骑在马匹上,头也没回,对着刚刚赶至的张辽大声叫道。
“宣高,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西城那边为何会这般大的动静?”张辽撇开亲卫,策马与臧霸并骑而止,眼中略微带着些担忧的望着远方。
阳城之中,只有两方人马,一乃是主公吕布,一则是盟友刘备,虽然说张辽心中对刘备十分看不上眼,却也没有怀疑过西城的动静乃是刘备动兵而起的。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身为一个武者,对自己的承诺是最为看重的,是以张辽根本没有将事情想到刘备头上,而与之对立的,诸侯间的联盟却也犹如儿戏般,至于那一纸盟约,不过是诸侯间利益相关的一层遮羞布而已,可惜,在这一点上,张辽却是没有看的透彻。
既然如此,那西城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然闹得这般动静?自打进入司州,张辽心中,总有着一股不祥的感觉,而且,随着西城的动静升起,这一股不祥之意渐渐变得浓郁起来。
张辽出声好久,却没有听到好友臧霸的答复,心中不由的生出疑惑,收回望向远处的眼光,转而向着臧霸看去,入目的却是臧霸满是复杂之色的看着自己,顿时,张辽心中的不祥之意更加清晰了起来。
“宣高……”嘴唇微微开阖,张辽却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文远,你知道,我们相交十数年,我臧霸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是这天下间,却有着一件事情我臧霸无法拒绝,若是此事得成,臧霸必然于你面前,任你处置。”臧霸眼中,莫大的哀恸闪动着,让得张辽看了都觉得的悲哀,心神转动,旋即张辽却是明白臧霸所言之事。
臧霸,字宣高,泰山华人,臧家在当地算不得是名门高族,在当时贪欲横行的环境下,其父臧戒却是难得有着清名,后为太守陷害,下了大狱,这却成为了臧霸登上舞台的契机。年仅十八岁的臧霸带着十数人门客劫狱,将父亲臧戒救了下来,只是臧戒却是心有郁结,不久便撒手人寰,至死也不曾被正清名。
臧霸亡命天下,四处奔走,及至后来得遇吕布,可惜吕布勇则勇矣,却实非明主,这一点上,不只是臧霸如此认为,张辽也是如此,臧霸此生,最为在意的,便是为他父亲正名。
“宣高,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我情如兄弟,难道说在你心中,我张辽不配与你称兄道弟吗?”对如今的事情一知半解之下,张辽显然也有些失态了,张口便冲着臧霸叫了起来。
“兄弟?嗬嗬……”臧霸忽然间面色凄厉的笑了,良久方才止住,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哀恸,看着张辽出声道:“臧霸此生,却是欠了你的,非是你,而是我臧霸这等小人,不配与你为伍。”说道这里,臧霸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一股子滔天的恨意自其身上直射而出,离得臧霸最近的张辽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其身上的异样,心神不由的紧了一下。
“文远,臧霸虽然无才,却也能够看出,以奉先公之才,若为将,则天下莫能与之敌,若为君,则必死无葬身之地,实非明主,文远还是早做打算。”过了一会儿,臧霸心情好似舒缓了下来,双眼直直的盯着张辽,一句话仿若是凭空而起,在张辽耳边炸响了起来。
“宣高……”这一下,即便是张辽再笨,也听出了臧霸言中之意,再联想到之前两人的一番对话,心中顿时透亮了起来,两人这番无厘头式的对话,却是将周遭的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彻底的懵了。
忽然间,营外的动静更大了起来,张辽蓦然惊醒,看着远处混乱的场景,好似想起了些什么,双眼霍然睁大,一股杀意自其心中升腾而起,瞪着臧霸压抑着声音问道:“主公……”
张辽没有再将话说下去,其中的意思却表露无疑,臧霸听了,也不隐瞒,点点头肯定道:“此时只怕刘备已经动了手了,看这动静,只怕奉先公已经……”已经怎样,臧霸没有明说,张辽却是忽然间觉得胸中一窒,旋即一口鲜血直冲上来,被他生生压下。
“却是为何?”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两人之间漠然响起,声音嘶哑着,就连开口说话的张辽都吃了一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气血强子压了下去。
“刘备与我一个承诺,只需我按兵不动即可,他要做的,便是将奉先公的死忠之人铲除掉,至于其中缘由我也不知。”臧霸说道这里,忽然顿住了,眼光中带着复杂,片刻后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刘备非是明主,文远还是带着手下尽快离开吧,之前那些袁术军的俘虏已为刘备所得,军中大半士卒也已为我所得,一旦其大军到时,便再无出路可走了。”
“张勇,去点其兵马,我们即刻出城。”张辽霍然转身,对着身边的亲卫大声叫道,而远处,已经能够模糊的看到奔涌而来的刘备大军,情势,忽然间变得危急起来。
“是,将军。”身为张辽的亲卫统领,无条件的服从便是其最大的忠诚,张勇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即便是他心中很是迷茫,仍旧坚定的将张辽的命令执行了起来。
“他日相见,是敌非友,今日之情,辽自会相报,奉先毕竟我主,今如此下场,却有你之故,今日之后,你我便再无兄弟之谊。”目光深深的盯着臧霸,张辽心中明白,两人之间,兄弟之谊已至尽头,他日相见,便是你死我活。
“一刻钟,一刻钟之后,我当亲自率兵追击。”臧霸眼中,那浓郁的哀恸渐渐的被其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天的战意,身为吕布手下的头号、二号大将,却终究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