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没有仁慈与礼仪。
只有血腥与赢输!
这就是残酷的,极致残忍的一件事情。既然已是你死我亡,臧霸又怎么可能会不下死手?!
曹军诸将虽在观战却也看的心惊胆战!
曹真看着这眼前的一切,以至于惊愕于臧霸用兵的狠毒,而忘记了臧霸这么做的用意的背后是在掩护着什么!
不是曹真想不到,而是他觉得重新认识了一次这个人。内心的震惊,让他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一个人的性格可能与行事风格是完全不同的,但完全不同到这种地步的,曹真觉得在战争生涯之中,不多见。
看臧霸平日顶多冷淡一些,但礼貌有加,若论为人处事,性格品行当真是挑不出半点的不妥,无非也就是出身差了些。然而在这个不以出身论英雄的世道,这一点,不算什么。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打仗是这样一种风格,如此的凶残。一上来就完全不给别人活路。
说他心狠,也不至于,战争大多如此。但是臧霸这一种,就好像上了好多次战场一样的冷静,既有心理素质,又有战略准备,完全的辗压的凶狠,出乎了曹真等人的意料。
他们突然觉得棘手。
这一位,看着面瘫,实则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看准了,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主,这样的人,极难对付。
因为理智到过了头,就是残酷本身了。
曹真头皮发麻,这样的性情,天生可能就是为执导战事而生的人,冷静到可怕地步的那种人。怪不得吕娴要任用他为大军统帅!
更让曹真头疼的是,一个吕娴已经叫曹军上下如此的棘手,现在又来一个理智的过份的人,以后若是要交战,恐怕不容易!
臧霸根本就没露面,甚至都没有去阵前。
他一门心思的只有围住袁军后军,吕娴才好没有阻碍的绕到前方去而不会遇到阻滞的兵马。而怎么围住才能不叫他们逃脱,这就避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既然要交手,那就绝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用策略,要用热血,不打则已,一打便一定得占据上锋,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更是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他是一军统帅,是坐阵后方的核心。像他这样的人,帐下有无数的战将去阵前冲锋。而他不需要去做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战将,阵前冲锋,是荣耀,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作为一个统帅,是一定要坐阵后方,并且负责指挥,绝不能叫大军的首脑瘫痪的职责。这才是最最重要的职责。
所以臧霸根本就没想过要对阵可话,而是先发制人。
这样才是真正的把自己的职责给尽到,把自己的事给做好了。
统帅在于统领全局,高屋建翎,而能叫大军游刃有余,不仅要立于不败之地,还要掩护吕娴往前去,更要防御后方,而眼下之战事,很重要,但也只是眼下的重要。而怎么叫这个重要,不会输,就需要他来统筹了!
因为仓促,吕氏兵马趁机收割首级,袁军上下当真是血流成河。
吕氏的战将与他们的马队有一种专门用来斩马蹄的弯刀,当袁军开始试图突破的时候,他们却穿梭其中,斩断马蹄,不知多少马失蹄而倒,再有步兵的长戟刺来,连人带马,当场置于死地。
那血,沿着雪渗入到了地上,从鲜红,变成了暗红的血色,再被人和马蹄踩一踩,踩到了泥坑里,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团污渍,像洗刷不去的尘埃,人命在这样的情况下,连草芥和尘土也不如。
战争,永不消亡。只要有人,就有争端,互相不服从时,只能以战争而定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所能保的也只能仅此而已。就像动物世界里,地盘的争夺,资源与猎物的争夺也从未停止过。
这是自然的规律。人就算再高级,也只是自然的一种生物。
确切点说,不过是苍茫的地球上的比较有智慧的智人,其实对自然与地球来说,人与动物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寄生虫而已。
寄生虫只要活着,为了很多的信仰,就必须得有个胜负。
这是残酷的天择物竞之道,只是人类到底是智人,拥有了很多的仁慈和其它的道义去消弥这种道。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为各自所遵循的道而继续努力着,厮杀着,从不停止。无论是真正的杀,还是其它意义上的杀。
袁主将看着这么多人马狼狈不堪,面露疲倦和绝望。入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看不见尽头似的吕氏人马!
“报,将军!”有战将回转来报,道:“突围失败了!对方用了兵阵和盾牌,还有推过来的战车,将我军给抵住了,根本出不去!”
刚刚他们挑的地方是比较薄弱的方向,没想到还是迅速的被对方给弥合上了裂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主将动了动唇,沙哑的道:“可能另择方向突围!?”
那战将脸上都是血,眼睛里也是一片红色,向四周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袁主将咬紧了牙关,道:“……既是如此,咬紧牙关,继续冲!若不冲,必是死路一条!冲杀出一条血路来,也许尚有生机!”
“是!”战将领命去了。他们都明白,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能被困住。一旦困势形成,对方只需要用盾牌和战车就能够把他们屠杀个干干净净。
这是绝对不利了,这甚至是比投降本身还要残酷。
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势形成以前,能迅速的出去就迅速的出去!
所以袁军是真的准备死战了。
因为知道是绝处,才需要破绝境,是宁死也不愿意投降,或是被困死的!
在平地上被困死,或是投降,是耻辱。
哪怕战至最后一刻,他们也绝不愿意投降。
袁军之中,不乏有能战而且能力战,在颓势之中迅速的调整战略,并且在绝境中开始反击之有才的将士。他们迅速的将还能打的兵马整合开始,开始与徐州兵马对抗,争取将包围圈给撕到最大,不由他们再缩小!
那是需要赴死般的勇气和毅力。
吕氏诸将上前来报与臧霸道:“将军!对面军回过神来,现在组织了剩余兵马开始全力反击。他们已被逼急了!还需要再打吗!?”
臧霸之前说过,要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时,士气低落之时,狠狠的消耗掉第一批人。没说过一定要硬对硬的打到最后。
因此他们虽然觉得打的尽兴,还更想死磕一顿,袁军都不怕,他们更没有理由怕了。因此都跃跃欲试的看着臧霸。
但他们守纪律军法的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在这上面表现的很明显,就算再好战,也知道战争一事,不是只凭意气。他们更懂得服从军令!
“趁其不备,已是消耗了他们的士气和精锐,”臧霸道:“此时对方战意上来,必要死战,我军当避其锋芒,而不是趁此而上。这一战,并非最后一战。徒与之消耗人马,于我军何益?!将士们的生命,不该耗在这一战上面。”
“是!”众将冷静了下来,等着臧霸下军令。
臧霸看了看时辰,估摸着吕娴已经离开这里了。便道:“准备往后撤十丈。只将他们围住既可。给与其喘息的时间。”
“若他们还要再战,要撕开口子呢?!”有战将上前可道。
“击退既可,无需大战!”臧霸道。
众将听令,很快就去安排了。
退军十丈,袁军要厮杀,他们只防御,将包围圈给圈的水泄不通,无论袁军怎么突围,臧霸都不令叫战,弄的袁军上下筋疲力尽,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试过了,如困兽一样,试图从任何一个看似薄弱的地方去撕开口子,然而,什么也突破不了。
袁主将便明白,这徐州兵马是打定了主意要困住他们了!
他越是明白,就越是绝望,就越要破局,所以命人跟疯了似的像蛮牛一样试图破几次阵,然而无论挑哪一个方向,都没能成功。仿佛徐州兵能预料到他们必然疯狂的反扑似的,一直在很用力的防御。
无论是进攻,收割着人命,还是防御,徐州兵马都有那股劲在。
那股劲,仿佛可柔可韧,叫人根本无法与这抵御的能量,只能慢慢的被消耗殆尽,无论是积极的抵抗,还是消极的疲累后的抵抗和绝望。
他们的兵力,或是心情,都是如此。一点点的胀起,燃烧过,然后只剩下灰烬。
而徐州兵不是,他们仿佛根本不知道疲累一般,总是精神抖擞,他们的心态很稳重,只要军令下达,他们的情绪根本就没有士气低落这一说。
这得信仰到何种地步,才能有这样的兵?!
袁主将看着一战又一战的失败,一将又一将的退下来,狼狈不堪,再看那一圈圈,一层层的徐州兵的眼神,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像狼群一样整肃,慢悠,不急不缓,不躁进不退让,那眼睛里又带着信仰,仿佛他们都是誓在必得的猎物。
“将军……”众将退了回来,有些死了,有些重伤,有些则轻伤,大家都疲累不堪,道:“……末将等无能,突破不出去……”
袁主将看着凌乱的战场,嘴唇哆嗦着道:“我军,折损多少人马!?还剩下多少?!”
“现下,活着的,不足四千……”一战沉默着道:“这此人里还不包括受了伤不能再战的……”
袁主将脸色难看至极,抖着嘴唇,道:“……战,哪怕战到死也必须突围,否则我们能被活活围死……”
众将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也想到了很多不堪的事实。
当年长平之战,围到后来,就是人来食……人的地步,也没能避免得了被坑杀的结果。
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加上这天极寒,这里一片狼藉,根本不可能扎营,要么是冻死,要么被围死,要么是疲困时,被他们再一扑而上的杀死!
袁主将喃喃道:“……战,必须要出去!”
“可是……”真的出不去啊!
众将都跪了下来,眼泪就落下来了,不争气的很,这是屈辱的眼泪。
“将军休矣……”袁主将泣道:“我等死不足惜,可我等到底是误了情报,也虚估了他们的兵力和实力。低估了他们的野心呐!”
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兵马跟在后面,这个野心是什么,昭然若揭,就是冲着袁尚来的。
而也低估了他们的实力,没想到徐州兵这么能战。
袁尚真的兵马带少了。
事实上,他们在遭遇这些之前,是真的很自负。
认为天下,根本没人敢这样硬碰他们袁氏。就算在曹操的地盘上,他们这么多人马,就算是曹操也没有这个实力敢硬碰硬。
可是,徐州兵马就敢!不仅敢,还这么做了!
他们从一开始,从赵云开始,就已经预谋这么做的。一步步的到这地步!
现在一陷入绝境,这件事从头到尾的一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徐州真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存有设计袁尚的心思!
步步为营得走到这里。为着的就是伏击袁尚。也许还与曹操有所勾结。若无曹操的默许,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那么曹吕已经联手。
而在袁绍重兵在前线,冀州空虚的时候,他们要对冀州做什么?!
这一想,竟是止都止不住的脸色发白,汗一点点的滴落下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不相信徐州兵千里迢迢的伏击袁尚,只是为了歼灭这点人马!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就算死了,就能撼动袁绍的地位了吗!?别闹了!
庞然大物,永远都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损失而倒下。
可若是袁尚没了,或是冀州被掏了呢?!
诸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人越遇绝境,反而越冷静,也越清醒!
越是清醒,很多的事情就说的通了。
因此,都急了起来。这一串连起来,冷汗如曝,道:“……袁将军危矣,冀州恐也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