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上雒

井陉道,镇军大将军陈群参拜淮阴庙。

淮阴庙所在山坡下,奉命增援河东的魏军土黄色的旗帜、服色,皆轻装背负粮秣、生活杂物逶迤而行,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陈群走出破败、无人修缮的淮阴庙,俯视坡下行进的大军,心中却满是忧虑。

从皇帝突然变好这种反常行为来看,或许真的被陈公用妖法炼制成了伥鬼。

皇帝如此凄惨的遭遇,监国太子为此复仇是天经地义的;自己与征夷大将军司马懿是皇帝左膀右臂,心腹挚友,自有义务为皇帝复仇。

司马懿为解除后顾之忧,会在今年秋冬解决辽东公孙氏;解决公孙氏以后,幽云六镇大军就可倾巢向南,参与决定天下归属的一战。

而现在北府于风陵渡造桥,陈公本人移镇长安附近寻觅渡河战机,马超在韩城虎视汾水,河套的窦宾、关平也有可能动员起来,向代郡逼近。

谁也不敢保证,在这种压力下河东守将赵俨,及河东士民会继续保留忠诚。

关羽是河东人,河东士民有倒向北府的可能性。

跟张飞、关羽不同……这两个人耗得起,河北方面耗不起。

哪怕张飞、关羽年老昏聩贻误战机……到最后清算时,这两个家族又能遭受多大削弱?

目前联合起来的汉室阵营可以打盹、走神,河北魏军却只有一次机会……被那位陈公抓住机会,绝对能瞬间鲸吞魏国。

就凭皇帝是伥鬼,唯对方是从。

陈群此刻身在戎旅,心中虽忧虑不已,却面无表情去看正南方向……那个夏公国,也该到覆灭的时候了。

距离夏公国最近的援军原本是兖州牧马良,马良死后麾下五千南中兵被扣在关中做工,现在的兖州牧徐庶手里兵力微薄寡少,根本无力救援、声援‘叛魏投汉’的夏相杨正。

追随杨正左右的士人,又能有多大的牺牲勇气?

真正有勇气的士人早翻山越岭,昼伏夜出突破层层封锁直接投奔北府,何苦投杨正?

投杨正的士人,即便有心向北府的,也只是心向北府,而非北府军吏那样的能征善战。

除了这些心向北府的士人外,更多的士人只是为了捞取好处罢了……这才是士人的常态。

若无意外的话,夏公国会被迅速铲除。

己方已竭尽全力去阻止北府的脚步,下一步就要看卫公张飞……究竟有没有招降魏国的勇气,若有,就会发兵向西,直趋雒阳。

汉室卫公、大司马、关东四州总督张飞率领大军进军雒阳,要收复汉室东都……怎么看都是很正常的举措。

陈群想到自己的命运,身为先帝所举的孝廉……绕了一圈,又有可能成为汉臣,不由倍感唏嘘。

心思反转多变,他依旧面容冷峻,维持着一军统帅的威仪。

青州,平原郡高唐津。

平原郡隶属青州,却在黄河北岸。

高唐津渡口,魏军平原镇的镇守将军夏侯楙静静等候,随行而来的军吏或垂头低落,或东张西望面露思索。

平原镇的魏军已经完成向邺都的转移,与青州水师对抗的平原水师却无法把战船带走……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移交战舰,并移交平原郡,以取信张飞。

南岸,张飞经营一年的青徐水师凑集,正缓缓靠近高唐津。

水师战舰上,右将军、西乡侯张苞一脸的不高兴……自江都事变以来,汉军各阶层就没几个高兴的人;越是身处高位,越是悲伤。

目前朝廷最大困局就集中在江都……没有可靠的水师就寸步难行。

朝廷空有人力、无力,却无法布置到该去的位置,这自然是极大的浪费、劣势。

青徐水师是目前唯一可以调动、增援江都的;可这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宝贵时间里战机瞬息变化,青徐水师若转移去江都,就意味着这两个月时间里,青州汉军没有水师,江都也没有水师。

若不去江都,留在青州效力……那时刻都能发挥作用。

不管是吞并魏军平原水军,还是与上游的魏军雒阳水军进行对抗……都能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青徐水师协助下,青州军就能一直向西进军,直到虎牢关前。

若没有青徐水师,就无法与魏军的孟津水师做抗衡……江都现在遭遇的困境,会重新落到青州军头顶。

所以这笔账很好算,不是张飞愿不愿为朝廷缓解僵局,而是真的没法救。

青州军可以说是目前关东四州里唯一的机动兵力,水师向西途径兖州时,能逼迫兖州士人重新再做一次选择,能令兖州军出现在张飞的指挥名单里。

然后是徐州,张飞给魏延一支镇压内外的军队,魏延就敢杀。

所谓世家的不满……杀干净后,也就没了地方上持不满态度的意见领袖。

青州军就如同火种,既能激活兖州军、徐州军,徐州军行军经过豫州时,魏延顺便给庞林传个火……豫州军很有可能会被组建出来。

关东四州的军队向西分进、合击……必须抢在北府击败河东守军之前收复雒阳!

在这个关陇、江都、益州、兖豫、岭南、江东六个大地区都准备延后,以更好状态来解决麻烦的石灰……青州就像那个传说中活跃的中子一样,终于激发了奇妙的种种反应。

当确认成功接收平原水师遗留的战舰后,张飞派人邀请齐王刘永,几次无果后,他亲自来见。

刘永只能在王府近臣的紧急帮助下穿戴冕服,在大厅接见同样盛装而来的张飞。

张飞胡须扬起,说:“殿下,今贼人作梗离间北府,朝廷已无退路。臣以为殿下当为宗室表率,以重振帝室为念。如此天下英杰知帝室亦有俊杰英雄,可全先帝基业。”

刘永半眯着眼,语腔并不积极:“如何重振?”

“与臣提兵向西,上雒,驱除国贼!”

张飞重申,一双环眼满是诚恳:“此战,只为光复雒阳!”

刘永见左右王府近臣皆是无语,又看看眼睛里有光的张飞……谁敢浇灭这光?

稍作考虑,刘永郑重点头:“就以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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