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当世鲁班

事实证明,罗晖的话还是十分有用的,杜畿等人前脚刚刚回到所居的里坊,后脚就有罗氏族人前来。

为首的赫然是那名里监门,这回他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对杜畿道:“孝廉毋怪,先前是一些乡人之间的误会,羽林公已经是教训过彼辈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杜畿也是一脸和善地道:“无妨,无妨,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误会解开便好。”

里监门引着一名青年道:“孝廉,这便是前些时日请来制作大翻车的匠人,我等原本准备让其再修缮些农具再放走,不过羽林公发了话,这就给您带来了。”

杜畿与颜益同时看向那名青年,只见他身形并不高大,身上衣袍虽干净整洁,不过却不合身,显得太大了一些好似是借来的一般。

青年的一双眼睛十分有神,闻听里监门的介绍,反驳道:“我……我说了,我不……不是匠人。”

里监门对那青年却没什么好脸色,只道:“哼!落魄子,话也说不清楚,你不就是靠那几分手艺赚钱吃饭,不是匠人又是什么?莫要废话,快快见过孝廉。”

被当面嘲讽呵斥,青年的面皮涨得通红,却也不愿失礼,朝杜畿拱手道:“鄙……鄙人马钧,字……字德衡,见……见过孝……孝廉。”

杜畿道并无狗眼看人低的习惯,十分客气地回礼道:“见过马君,我亦久仰马君之名也!”说着话还特意看了一眼身旁的颜益。

颜益在一旁见了这一幕,心中大约知晓了此人为何先被杜氏族人所忽视,后又被罗氏族人给轻看,即便是他做成了大型翻车帮助他们浇灌田地,亦是如此。

实在是因为此人口吃得厉害,又手头拮据,需要靠着帮人改进工艺谋生,才受人轻视。

想起从兄给此人标为四星,还有那番评论,颜益灵机一动,上前一个长揖道:“马君大名,在下亦久仰也,在下闻马君心灵手巧,远可比公输班、墨翟,近可拟张平子,区区翻车,不过随手施为罢了。”

颜益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即便是马钧也是瞠目结舌,问道:“君……君是何人,又从哪……哪里听闻在下?”

颜益笑道:“在下钜鹿颜益,字公利,见过马君,至于从哪里听闻,倒不重要,须知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我这不就可以当面向马君请益了么?”

马钧出身扶风马氏,祖上与本朝中兴名将马援也有亲缘关系,只不过到马钧这一代,亲缘早就远得不能再远,家境也落魄已久。

但无论如何,马钧都还自认为是一名士人,绝非什么贱籍匠人,游历各地一是增进学问,二是对各种技巧之物感兴趣。

即便如此,马钧还是以为这些机关消息之学乃是闲暇兴趣,也不以为自己在此道上有多了不起。

眼下听闻颜益将自己比拟为鲁班、墨子、张衡,怎不令他大为震惊。

马钧的面色更通红起来,这次倒非是被气的,也非是因口吃而着急,而是心情激动难耐,以为遇到了个知音。

马钧道:“好说,好说,自当与颜君切磋。”

好嘛,这人一开心,连说话也顺溜了。

那罗氏里监门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青年竟然被如此礼遇,自觉刚才自己那番话实在有些丢脸,也不愿留在此处,说道:“孝廉,我等这便去了,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差人来寻我。”

杜畿道:“谢过门君,还请代我向羽林公致意。”

罗氏族人走后,杜畿引着颜益、马钧入内叙谈,期间他也看出了颜益对这马钧十分感兴趣,便不多说话,只是听他们对答。

颜益先是从大翻车聊起,引得马钧结结巴巴地连说带比划,说了一大通,然后又转到了其他事情上。

其实颜益又哪里懂得什么机关将作之术,但他与人攀谈的技能是点满的,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倾听,偶尔捧一下哏,问些似是而非的问题。

一席话说下来,即便是一开始以为颜益的评价有些夸大的杜畿,也以为此人的确有真才实学。

比起说,马钧的技艺更在于做。

杜氏作为杜陵大族,族中当然有足够的工匠与熟悉木作的族人。

在马钧的指导下,工匠们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做出了一具大型翻车。

只见车身用三块木板拼成矩形长槽,槽两端各架一链轮,以龙骨叶板作链条,穿过长槽;车身斜置在水边,下链轮和长槽的一部分浸入水中,在岸上的链轮为主动轮;主动轮的轴较长,两端各带拐木四根。

只消操作之人靠在架上,踏动拐木,驱动上链轮,叶板沿槽刮水上升,到槽端将水排出,再沿长槽上方返回水中。

如此循环,就可以把水从较低的河里送到岸上。

这个翻车的形制比之时下人们所用的翻车不仅形制更大,而且更为机巧,增加了不少结构,且操作简便,也不费力,即便是十来岁的孩童也可以踏得动。

大翻车制成,架到浐水旁试验的时候,引得一大群人旁观,除了附近的百姓之外,还有崔钧等北上士人。

当大家看着河水经由翻车源源不断汲入田渠,都是兴高采烈。

附近乡民们那是发自内心的欣喜,而士人们虽然不事生产,属于“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中的后者,但也知道农事乃天下之本,水事为农本之源,很多人更是即兴作起了诗赋来颂咏此慕。

看到自己改良的翻车成效显著,马钧也面有得色,不过他看着淤塞的河道,也不免叹道:“此翻车只……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治本也,若不疏……疏浚河道,情况只会越来越……越差。”

杜畿把这话听了进去,附和道:“马君此言甚是,治水乃百年大计也,吾当再面请羽林公,促成治河之事。”

马钧点头道:“只可惜在……在下不谙治水之事,不能助……助孝廉一臂之力。”

颜益趁机道:“若论治水之难,首推大河,而冀州境内诸水亦十分难治。然我离开常山南下时,吾从兄已请得治水名家马道嵩治理滹沱水,开挖西柏陂以灌良田万倾。且从兄感叹开垦之难,命人改良直辕犁为曲辕犁,比之旧式犁具增效数成,单人单牛即可轻松开垦一片板结之地。”

马钧佩服道:“常山府君所为大善也!”

杜畿也道:“颜府君如此崇本,当为常山百姓之福!”

颜益道:“吾兄曾言,士农工商,国之石民,各有所长,缺一不可,不当以高低贵贱而等分。”

“常山新设的六山学院,除开研习诸子经典的伏羲学院外,还有专门研习农事与医术的神农学院,与研习格物之学的燧人学院。这机关将作之学,便归为格物之学范畴中。”

“在下以为,以马君对格物之学如此精通,当前往常山,与学院师生交流进益,不知马君可有此意?”

开设学院在这时虽然是个大动作,但也非是什么新鲜事,古有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宫,今有刘景升大建学舍。

然而,开设学院公开教习农事、医术、格物之学,在时人眼里简直匪夷所思。

便是马钧这般对机关之学如此感兴趣的人也是如此,喃喃道:“伏羲学院?神农学院?燧人学院?”

颜益笑道:“然也!吾兄尝言,燧人氏教人钻木取火,伏羲氏授人以渔猎创制以文字,神农氏尝百草种五谷开市易,皆为上古至圣。今人但读儒家经典,少涉农、工、商、医等济世之学,而至圣所传之学,又岂可荒废,六山学院自当阐而发之,教授世人,造福世人!”

马钧赞叹道:“常山府君真奇人也!”

不仅是马钧,便是杜畿也赞道:“颜府君立意深远,若此事可成,当为美谈传世。”

颜益趁热打铁道:“如崔州平、王仲宣、庞士元等辈,皆是听闻六山学院之盛名,故而受在下之邀一同北上游历,杜君、马君,不若随我等一同北上,结伴而游,岂不快哉!”

马钧本就喜欢到处游历,又视颜益为难得的知己,当下便道:“好!我随颜兄北上!”

杜畿闻言则是并没有立刻作答,他此番回乡固然是因为要送继母的棺木回乡安葬,还有一个原因是受到好友,现任京兆尹张时的邀请。

张时出任京兆尹时间不久,深感地方难治,所以邀请杜畿来出任郡纲纪,为他主持选用,协理政务。

而且,杜畿孝廉出身,起家便是一郡之丞,而颜良虽然近来名声鹊起,但始终只是执掌一郡的二千石而已,自己去投奔发挥的余地也有限。

杜畿略一沉吟便答道:“在下方归乡梓,又要为母守制,不便远行,还请颜君见谅。”

颜益也不介意,十分体贴地说道:“杜君自有安排,不过若他日杜君有闲暇时,还请来常山一晤,吾兄与吾必出城百里相迎!”

古人出城十里相迎已经是十分隆重的礼节,故而城外多设有十里亭,而颜益这出城百里相迎就有够夸张,让杜畿听了也是哈哈大笑。

众人在杜陵停留了两天,略事修整之后,便继续北上,只是北上的人员又增加了一个马钧。

在杜陵城北的长门亭外,杜畿亲自相送。

看着长长的车马队伍,一个个与他打着招呼挥手告别的士人,杜畿也是暗暗感叹道:“颜立善与颜公利都非等闲人也!”

他初遇上颜益的时候还只是为他手下扈从之枭锐而惊讶,听颜益说从冀州来到荆州招揽士人,当时虽帮着写了几封介绍信,但仍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两个多月后,颜益竟然带着一大群人北上,其中不乏如崔钧、王粲、庞统、士孙萌等有德高士、名门贵胄。

而听颜益所言,颜良此人非止武略惊人,其文治之功亦不可小觑也,想来此等人才,日后牧一州定非难事。

不过,听说袁大将军素来任人唯亲,河北四州皆用其子侄牧之,颜立善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吗?

颜益一行人辞别杜畿后,向北走一段路,过霸陵、新丰,来到渭水岸边。

秦时本无新丰,高祖刘邦定都长安后,思念昔时在沛县老家当亭长的逍遥日子,便在临潼东北新建一城,“徙丰沛屠儿、酤酒煮饼商人,立为新丰。”

这些皇帝喜欢吃的沛县风味美食美酒,自然也成为了长安士民的新宠,新丰更成为关中地区的一个重要酒镇,“新丰佳酿”也名扬海内。

众人少不得在渭水边上饮宴一番,以为取乐。

而徐庶、石韬等人都抢着要为司马徽代酒,好一片闹腾。

他们沿着渭水旁的官道一路向东,这条官道因为连接雒阳、长安东西两京,故而曾十分繁华。

然而,这条中原要道如今却败落了。

长安早就被赤眉军破坏,雒阳又被西凉贼付之一炬,人口丰饶的关中地区被各路军阀肆虐。

除开以长安、槐里、高陵三个郡治为中心的大长安区域尚且能保持相对平稳的局势外,三辅的其余地方仍旧充满危险。

他们要一路向东经过郑县、华阴,然后沿着黄河向北,过临晋、蒲坂、解县去往河东郡治安邑,从安邑再往东翻过王屋山进入上党境内。

虽然西凉贼已经败了,但这片地带还遗留下许多大大小小的军阀,他们或是西凉余孽,或是地方豪侠成立的军事组织,或是落草的山贼。

而本地能抢掠的普通百姓大都已经被抢光、杀死、赶走,余下那些大族建立的堡寨,这些军阀也轻易打不下来,所以沿途的商旅便成为了他们下手的目标。

即便是颜益等人一路沿着官道而行,仍旧持续不断遇到骚扰。

对于有固定地盘的军阀还好说,冯掌柜与他们都打过交道,还没进入地头就提前遣人送上一份礼物,便不会有人来为难,军阀也是要恰饭的嘛,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然而,除开这些固定地盘的军阀,此处还有临时落草的山贼和到处流窜的流寇。

这一日,他们方从风陵渡渡过黄河,来到一处名叫雷首山的山地。

刚刚转过一处山坳,就从道旁一株大树上跳下几个贼人,为首一人挥舞着刀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打从此路过,留……留下……啊……!”

这个贼人话还未说完,便发觉不对,眼前的队伍也忒庞大了些,心里正犹豫要不要继续把狠话喊完。

然而眼前的队伍中有人已经亟不可待,冲上去就是一拳,把他的话全部堵回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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