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挡着我路了。”
郡守府大堂当中,马超对着典韦轻轻说道。这个时候,他正踩着鲜红柔软的波斯地毯,笔直走入大堂当中。而许褚和典韦因为保护缓步走向大堂中央曹操的关系,典韦那如山熊一般庞大的身躯,正好挡在了马超的前面。
这一句出口,其实并没有半点挑衅的味道,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轻描淡写的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仿佛哪怕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典韦那么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只猫一只狗,也都是这样。
或者说穿了,在马超的眼里,典韦纵然武力无双,但在身份上,典韦和猫狗也没什么区别。
典韦本能就被触怒,他的眉毛已经扬了起来,还未回头,炽烈如火山一般的杀机陡然先散发出来,如奔雷一般的直直冲击着马超,立时让整个大堂之内陷入一阵不安的气氛当中。而随着他那如恶虎一般的眼神射向马超,一旁的许褚也随即回头,两大强者的气息相继涌去,不亚于空气当中掀起一阵滔天巨浪,三人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不过,所有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场精彩的大战是不可能爆发的。先不说马超的武艺是否会败给两人,便说马超背后的实力,就决定了典韦和许褚没有半分可能敢率先动手——杀气的发散,只是一种震慑,或者说,三人之间几番生死相搏的条件反射?
果然,在马超没有释放出半分杀机还击时,曹操就已经开口:“孟起贤侄,这一句话,倒是诺大的气魄!”
马超薄薄的嘴唇一抿,勾画出一丝冷意,对曹操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魏王,难道你要授意这二人阻住我去路?”话音刚落,一股冰川寒雪的杀机顿时穿破许褚和典韦两人暴烈的杀气包围,猛然将曹操裹挟而去。那股子英武逼人的气息,就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冷厉无情的煞气是藏也藏不住!
曹操也是见惯万人屠的奸雄,对上绝世悍将的煞气自然也是有一种抵抗力的。不过,他可以抵抗得了马超的煞气,却无法击破马超一连串天马行空般的手段。面对马超这时已然明显的挑衅,曹操轻笑了一声:“雍王言重了,世人有谁不知,马家铁骑纵横天下、所向披靡,这小小襄阳郡守府当中,雍王虎步自也畅行无阻。”
话音未落,曹操率先便退了一步。典韦、许褚两人无奈,唯有收敛起杀气,恨恨退向一旁。而马超眼珠一转,却也不再前行,略一躬身说道:“魏王能屈能伸,果然人中之雄,世间伟丈夫。超一时孟浪玩笑,还望魏王切勿见怪。”
这一番话出口,整个郡守府大堂里的文武众人都有些犯傻:这马超和曹操究竟在演哪一出儿?你们二人到底是敌是友,赶紧表明清楚,可不要让我们这些鱼虾连想站队的都要乱猜!!
真可笑,他们似乎没有想过,如马超曹操这等身份,难道还需要他们的站队?
这两人非龙即虎,一入襄阳便搅动风云。假如此处郡守府乃狼窝,那头狼刘表亦然要战战兢兢,更何况这些鼠蚂之辈?同时,便因如此,两人一举一动,才会令堂中之人奉为圭臬,心猿意马不能自抑。
此刻,答复完曹操的马超脚步不停,缓缓而沉重的继续前进。这郡守府堂中,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事实上,假如马超愿意,他可以直接将刘表从主位赶下去,他自己直接坐上去!
谁让这个世界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马超虽为外人,皇命上也诏命他划凉、雍、并、冀、幽五州之主。可残酷的是,他以雍王之名驾临荆州,若不开口明言,真正将刘表赶下主位,那也根本不算违制!反而刘表见他马超不拜,才是最大的不敬!!
马超已经走到台下第一席的位置,但脚步却丝毫没停。他抬头望了一眼端坐在正位上的刘表,似乎有一丝嘲弄,也有一丝故意,左脚轻轻迈上九龙玉阶的第一阶,就此不前——刘表知道,一旦马超这一脚落实,那马超再无任何颜面退回去!而同时,荆州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翻脸?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刘表自动掐灭:马家的实力,别说他一个荆州,就算大汉所有诸侯联合到一块,马家都有一战之力。他此刻翻脸,无异于自取灭亡!
所以,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之后,刘表如喘息一般急速说道:“雍王至此,蓬荜生辉。来人,速速请雍王高座!”
马超微笑了一下,看着仆役赶忙搬来的座椅和宴桌,他轻轻往台阶上又点了一点。
就那身子的微微一抬,刘表的整张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而堂下文武也都齐齐呼了一口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雍王此番前来,莫非就是要干涉荆州内政,逼得主公将荆州拱手相让不成?!
可接下来,就在这轻微的一点之后,马超随即一个轻盈转身,举步又向右方走去。稳稳坐在那张客椅上之后,才开口道:“今夜中秋佳节,我不请自来,实在有些冒昧,还望刘使君勿怪……”
这个时候,貂蝉和大乔两人也入了大堂,此番那些仆役倒是十分有眼色,赶忙在马超身旁又加上了两张椅子。原本这两人明艳四方,换做任何场合都会引来惊艳轻呼。可唯独今天,在这气氛怪异到了极点也凶险到了极点的时刻,两人似乎如透明一般,没有引起半分骚动。
看着这两位内眷入座,刘表的心似乎才放回肚子里,对于马超的客套话,他有些勉强地回笑道:“雍王折煞老夫了。”
“那今夜,究竟谁才是荆州未来之主?”马超轻抿一口葡萄酒,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将酒杯一放:“今日我与魏王在此,也好与刘使君做个见证!”
这一句话落,刘表身体都微微一震,脸色更是直接渡过了猪肝色那一层,一瞬苍白如纸。他先看着神秘却犀利的马超一眼,随后又瞟了一眼不动如山的曹操。最后,目光落在刘备身上,狠狠射出一丝仇恨!
这个时候,蔡氏见刘表情绪激动,赶忙拿来一枚药丸。刘表和水服下之后,脸色才渐渐没有那么难看,然而纠结仇眦的神情却更胜之前。许久,就在大堂连呼吸之声都可闻的时候,他猛然一咬牙站了起来:“荆州乃老夫半生基业!此番老夫不久于人世,自当要寻一众望所归之人继承,以令荆州各黎庶安心!”
说道这里,刘表手心用力,竟渐渐将手中之剑掣一缕寒锋:“玄德公乃汉室宗亲,与老夫同气连枝,自对我荆州基业不忍相夺。犬子刘琦自知驽钝,然心性宽和,治世儒雅,今老夫恳请玄德尽心相辅,助其掌管荆州大业!”
犹如一颗石子扔入暗潮汹涌的湖中,顷刻间便激起千层浪。刘表一番生死徘徊的真心所谋,终于揭开面纱。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对内行人来说,这个结果却是意料之中:不想令荆州落入蔡氏之手,又绝不肯将荆州拱手想让。刘表能想出的折衷之策,也唯有如此了!
用刘备来牵制蔡瑁,的确算是一招妙棋。然而,若刘表还有几年寿命,他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制衡转寰,完全将荆州握在手中。可惜,刘琦一向默默无闻,又无人雄之姿,却突然被捧至高位,唯一的可能,便只会成为荆州内乱的牺牲品……
然而,这却是刘表唯一的选择——可想而知,这位曾经座谈风流的儒士,面对自己身后之事,有多无奈和心痛!
可更无奈和心痛的是,他似乎还根本不可能将这一并不完美的结局画上句号。右首席位上的马超,看到刘表那悲壮凄悯的宣告,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不好笑的笑话:“刘使君,这个决断,有些草率了吧?”
“雍王!”刘表再进一步,带着决然无悔的口气:“此乃荆州之事,无须雍王插手!”
面对刘表那番决然,马超的表现却十分平静:“的确是荆州内部之事,不过,我所指的草率,却是…….”说到这里,马超顿了一下,看着刘表几乎已经绝望的神情后,才仍旧云淡风轻地提醒道:“刘使君,你或许忘了,我刚才说了荆州已经内乱……”
“玄德公乃贤良中正之士,定然会顺利平定而下!”
马超闻言,再度轻轻摇了摇头:刘表啊刘表,你太异想天开了。身为看家护院的狗,你不该将你的思想一厢情愿加在了一条中山狼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