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长安城里热闹非凡。民俗这一日为褉节,百姓们都要到水边河畔去祭祀。长安城外八水环流,皆出入上林苑。霸水出蓝田谷,西北入渭水。浐水亦出篮田谷,北至霸陵入霸水。泾水出安定泾阳开头山,东至阳陵入渭水。渭水出陇西首阳县鸟鼠同穴山,东北至华阴入黄河。丰水出鄠南山丰谷,北入渭水。镐水在昆明池北。牢水出鄠县西南,入潦谷,北流入渭水。潏水在杜陵,从皇子陂西流,经昆明池入渭水。
这八条河如同八个美丽的少女,无声的点缀和滋润着关中大地。这一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上崭新的衣服,带上明亮的首饰,或坐轿,或骑马,或步行,前往河边。春日的河流明亮如镜,波光粼粼,河岸两边鲜花盛开,绿树成行,田野间新芽吐翠,鸟鸣蝶舞,生机勃勃。青年的男女们也放开怀抱,大胆的放歌欢笑,而不会有人去指责。
这一日,各府放假,官员们也都会陪着家眷出城,半是祭祀,半是游玩。然而,这一年的这一天,马家之中所有位高权重的文臣武将,却没有一人出行祭祀。更离奇的是,镇守边关重镇的大将,也被马超飞马召回,齐聚一堂。整个尚书台中,人人闭目自静,除却呼吸之声可闻之外,剩下的恐怕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这里的每个人,事先都没有通过气,可每个人彼此偶尔对望之下的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的凝重和肃然。尤其是这其中贾诩、吕布、皇甫嵩、朱儁等宿老那凝神以待中的厚重,使得平时*不羁的郭嘉、法正、司马懿都收敛了笑容,甚至那些平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暗影精英,此刻也如阴影一般隐在暗处……所有人都隐隐感觉出,此番破天荒的议会,或许要关系到整个天下的走向。
少时,众人听到脚步声响,凭着感觉,他们便知道那是马超已然大踏步从外面走来。
马超的一出场,便令不少人心中微微一震。与平时穿着随意不同,今日马超明显看起来与往日不同:一身亮银色的精锻连环锁子甲,内衬从董卓那里得来的鲨皮连环黄金内甲,头戴豹纹英盔,顶上白缨如飘絮寒雪,俊秀非凡。肩披上等白练锦绣披风,配上他本就如孤寒雪山一般的气质和脸上严峻凝重的神情,随着他龙行虎步走过猩红的波斯地毯,锦绣披风也飘舞不止,一时间更让尚书台里的温度又冰冷了几分。
马超走上尊位,先将手中名震天下的盘龙卧虎枪放置身后,随后更是解下了腰间宿铁宝剑。只是轻轻往案几上一放,大厅中的众人都感到一股森然的气度喷薄而出。尤其是那些镇守边关的大将,一段时日不见,只觉马超身上那些难以捉摸的气质和威势愈加浓厚,忍不住又屏住了一丝气息。
“诸位,今日议会,乃是为一统天下之大计!”马超坐下之后,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
厅中不少文士武将开始交头接耳,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只知道江东孙策不甘失败,在孙权重整江东之后,领兵七万卷土重来。可如今怎么也想不到,马超一下竟将事情提到一统天下的高度上来。
“主公,不过孙策小儿贼心不死,末将与子义于荆州也有四万精兵,加之蔡瑁四万杂兵,轻松便可让孙策有来无回!”甘宁第一个开口,随着他的话语,腰间的铃铛哗然作响,鸣唱出了甘宁的霸烈之气。
可马超只是淡淡看了甘宁一眼,在窗外射入的明亮阳光照耀下,他那轮廓分明的面孔显得无比英武与深沉。甘宁被马超这么轻轻一瞥,心下不由有些迟疑,正欲开口立军令状,却见马超摆了摆手,示意甘宁先退下。随后才开口道:“公渊,你说一下吧。”
廖立廖公渊是马家第一次科举当中脱颖而出的俊才,他本是荆州人,却千里迢迢跑来马家参与科举,与当时的步骘、彭漾二人一起被马超看中。不过,他为人与历史的确一般无二,心高气傲,待人无礼,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强。不过,在马超惊艳才绝的掩盖下,他不由也收敛不少狂妄的脾性。后杨修调入河东之后,他便与彭漾一般成为马超的左右手,负责军机政要大事的分析谏言工作。
此番闻马超唤他,面对满厅强盛至极的气场,他倒也没几分不自然,轻咳一声之后道:“益州刘备已兵不血刃拿下益州,接手刘焉刘璋两人数十年积蓄,又得诸葛亮于南蛮攻心之助,得三万无当飞军,伺机进图;魏王曹操更练兵三十万青州军,又结连辽东公孙度,蠢蠢欲动。鲜卑一族骚乱不止,时刻觊觎幽、并二州,且与曹氏联络密切。种种迹象看来,孙策起兵再攻荆州,主公认为此乃乱世最终一战,故此召集诸位,共商议大计!”
这一层遮羞布掀开,满堂皆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到,原来一个孙策出兵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个世间诸侯对马家的惊天阴谋。尤其是刚才出言的甘宁,此刻更觉在众人面前丢了脸,羞得面红耳赤。唯独贾诩、郭嘉、荀攸、法正、司马懿、庞统等一番谋士,或老神在在、或一如常态,没有半分异样,显然早已猜到了这个可能。
气氛凝重躁乱至此,马超似乎却很满意这样的状况。看着厅下一个个在历史上明耀千秋的名臣猛将被自己的气息牵引,脸上那凝重和严肃渐渐消融,嘴角微微一撇之后,才微一抬手,原本有些嘈杂的大厅立时雅雀无声,众人的眼光都望向他。
他这时微微一笑,如雪莲盛开,让大厅之上的气氛缓和不少。随后,微微调整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以轻松的口气说道:“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大家都说说看罢……”
这句话闲散清淡,可在此刻由每天意气指使,自然而然养出一股森然气度的马超口中说出,不由就有了一番指点江山、静看风云的豪迈气概和洒脱。也由此,大厅之上的众人也放松下来,脑中迅速将汉室天下的版图构画,将各诸侯的动向心机预演,庞大精粹的智慧在无声碰撞汇聚,似乎只需下一刻,什么样的凶险都可迎刃而解。
“主公,”仍旧是甘宁上前,他知自己不可再贻笑大方,但仍旧直言点出道:“即便曹氏、刘备、孙家、公孙度、鲜卑联合攻伐马家,可以属下所在,目前胆敢出兵的,只有孙策一人,江东七万兵马渡江而来,末将水军已成,可拦江截击。届时子义只需大举从陆路进发,直捣庐江。那孙策首尾难顾,定然大败而归!”
马超听后点了点头,还未开言,只见厅下又一人起身,那人留着漆黑严整的连鬓,刚毅的脸上尽是军人的严酷和傲骨。只见这位纯粹的军人上前抱拳,大声说道:“主公,之前与曹氏合攻庐江,末将无功而返,皆因粮草辎重不足。若主公令太史将军攻打庐江,末将恳请主公允许末将出战相助。此番麾下将士兵精粮足,若拿不下庐江,高顺愿提头来见主公!”
高顺言罢,他身后副将张绣也忍不住上前,慨然说道:“主公,末将与高将军同领军令状!”
马超听罢,心中已有定数,知军心可用,大有所为。但这各地镇守大将只着眼地域一战,还未放眼全局。这与此番会议相悖,当即,他不由自主将眼神看向了兵部荀攸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