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有云: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必索敌人之间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因是而知之,故乡间、内间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间为诳事,可使告敌;因是而知之,故生间可使如期。五间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于反间,故反间不可不厚也。
丑哥、庞德、马岱三人摇摇头,一脸不解的样子。
马超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得结合这场刚刚结束的好戏,跟三人解释道:“咱们要强攻下天水郡,虽然也可以,但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些不用我再重复了吧?而要轻轻松松拿下天水郡,什么办法最好?”
“大兄,莫非就是您常说的‘堡垒最容易从敌人内部攻破’?”马岱是跟马超关系最亲密的战将,除了军事操练及武艺锻炼之外的时间内,他一般都跟在马超身边。对于马超的性子和想法,他也便更了解一些。
“不错,但这个必须有个前提,就是咱们必须有能敌人说上话的人。假如没有这个前提,那我们也只能在劝降无效的情况下,选择强行攻城。而杨阜本身就是天水郡的,还曾经是天水郡的长史,有这个天然优势,我们为何不使敌军从内部瓦解,从而坐收渔人之利?”马超对马岱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带坏历史上这位坚毅果敢、稳重谨慎的将军了?
“少主,这些某等也都明白,某等就不知道,这些是如何跟某等先前的演戏联系起来的,还有就是如此这般,真的能让尹奉带着天水郡所有的官员都造反?”丑哥心眼儿最活泛,但让他想通这样一件极富心理学的计谋,还有有些难为了他。
“丑哥,你想想,假如你是尹奉,收到了你以前关系很不错的兄长来信,言明要救你全家一命。而且,你也知晓广魏、南安、安定三郡已然沦陷的事实,更知敌军势不可挡,又有羌胡大军压境相助,你会不会很惶恐?”马超循循善诱,开始对自己这最初的武将班底讲述换位思考的思维模式。
“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丑哥啐了一口唾沫,毫不在乎的说道:“敌军攻城就攻城呗,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实在杀不动了,老子也够本儿了!”
‘我草你个够本儿了!果然跟这变态狂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马超一脸铁青瞪着丑哥,气得说不出下句话来。
“丑哥,莫要胡乱曲解少主意思。少主是说尹奉那般,在天水郡有家有口,且还有官职权利在身的鼠辈。得知此等情况后,杨别驾的一封书信自然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焉能不主动前来探询?”庞德武艺比丑哥高一筹,为人也一种跟丑哥那种技巧不同的大气聪慧,由此悟出马超的意思后,才出口说道,说是打断丑哥,其实是在向马超问自己说得对不对。
“然也,令明果然有大将之风。丑哥,不是少主说你,你以后打仗办事儿也要动动脑子,当兵的可以啥也不想,一股脑上前拼命就行。但你日后充当的可是马家军的耳目和影子,遇事当多深思熟虑......”马超敲打了一下丑哥,对于这位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特殊人才,他是希望此人能做出一番不为历史所知的大事儿的。但目前看来,丑哥的优势很明显,劣势也很明显,暗影营那里,必须再有一个心思缜密、严谨细致的人,才能拿起情报那块工作。
“属下明白,还请少主继续解说。”对于马超的训示,丑哥没有丝毫的不满。因为他知道,少主是对他有期望,才会多嘴说一句,若是没期望,何必费这个口舌?
“既然来了,那自然要探一探敌军的真实实力。可这一打探,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谈判的本钱,人家不但要马上攻打自己的老窝儿,而且从兵力、士气、攻城器械等等方面,发现俱优于自己,而且还能打赢这一仗,这咋办?”马超对丑哥点了点头,他很欣赏丑哥这一点:虚心接受且不懂就问。
“那自然要求杨别驾给他指条生路,能大半夜跑过来的,也就证明他不是啥忠义无双、视死如归之辈。”丑哥这下接嘴,完全适应了尹奉这个角色。
“不错,尤其是在咱杨别驾一幅义薄云天、顾念旧情的表演下,他还自作聪明撒了个谎,尤其一来,在人情人性之上,他便更是低了一头。如实说出天水郡的城防部署及兵力状况,这便是‘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的原因,而我们的杨别驾,他很好的充作了一次高级间谍。”
三人听完,俱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彼此对视一眼,总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什么开了窍,但仔细琢磨一下,似乎又什么也没发现。
“那依少主所说,我们既然已经得知了天水郡最新、最真实的城防兵力部署,何不择最虚弱城门,一鼓而下......”庞德自己说着,便觉得越说越说不下去:少主之前分明已经提到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决定从敌人内部攻破堡垒,可后来那尹奉如何就稀里糊涂答应自己作内应的呢?
“索敌人之间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这句话,才是用间的精髓,意思是说,查出敌方派来刺探我们军情的间谍,利用他并给他厚利,诱导他并让他留下来,这样,就可以做反间使用了。”
“大兄,那间谍是尹奉,这个不用多说。可是,那尹奉明明可以明哲保身,为何庞叔和黄叔那么一吓,尹奉就决定替我们做事了呢?”马岱和想不通这点,在他看来,尹奉既然认识杨阜,那么求杨阜饶他一条性命便好了,何必自己非得做这么一项危险工作呢?
“不错,岱儿,你说得很对,尹奉听完义山的情报后,的确是那样想的。所以,那个时候,你庞...庞叔就要出场,及时打断这次密谋。否则的话,尹奉一旦说出这个请求,那义山之前装得那么义薄云天,最后却连这个都不答应,那岂不是就进退两难了?”
对于自己的弟弟老是认庞德、丑哥为叔父、将自己这辈分搞得很乱这一状况,马超无意去纠正。一来两人对马岱都有救命之恩,年纪资历也够,如此称呼,更能拉近他们与马家的关系。二来,说点不能说的,那便是自己的弟弟俱是如此,那日后待他们长成之时,便无法取得军中的威信,从而在与自己竞争的距离,无形中就拉大了不少......这种帝皇心术,马超也是最近才有心得,自己断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少主英明,某那时进入杨别驾帐篷,尹奉他就无法开口。由此,只能放弃这个打算。可是,丑哥那一惊一吓,为何便能让尹奉变节,由此还得替我们办事呢?”庞德越听便越觉得自己脑子里那点灵感离自己越来越近,可自己无论怎么动脑子,就是抓不住......
“自古反间者,大多是诱之以利。可尹奉是否贪财,杨阜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却不要忘了,那就是尹奉怕死!”
“嗯,他既然敢来找杨阜,就看能看出他不想死。这点,少主您之前已经说过了。”丑哥这下学聪明了,可不敢说什么‘人死鸟朝天’的屁话了。
“所以,某便令你这面相凶恶、狰狞可怖的人,去装一幅鲁莽暴躁的德行。尹奉贼心不死,病急乱投医之下,自然想多结识一下咱马家的高层人员,由此便可以在保住自己小命方面,更多了一分保障。”
“哦,我说那个尹奉怎么那么贱,被人踹了一脚后还主动贴过来......原来还有这层因素。”丑哥马上反应了过来,但随即又仿佛想不通了一般问道:“可是,他后来又为何主动说出自己的姓名?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利令智昏,或者说是那个时候,他的智商已经为零了。他听出了你想争功的想法,便想用自己不抵抗的条件来拉拢你,由此换来自己的活命,或者说还有他的位子。可是你一下翻脸要诛杀于他,他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谈判的底牌......”其实,在这个安排上,马超本意只不过是想从尹奉口中得知天水更多的情报罢了,无奈尹奉这人太上道儿,自己不同意,简直太对不起尹奉了。
“后来杨别驾出来相救,他便必须使得自己和杨别驾都有不能杀的理由。在你咄咄逼人的杀气,他发现自己除了可以当内应之外这个选择外,就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所以......并且,这中间还有杨阜这位‘义薄云天、顾念旧情’的大好人在场,他若是不做彻底,那日后我们真攻下了天水,杨阜便第一个不会放过他......”马超一口气说完,只感觉,别说是这仨人了,就连自己,也被老祖宗高明的用间智慧给折服了。
三人听完之后,似乎还是不能完全理顺这一玄之又玄的计谋,揪着头发对视几番,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俱是这么一个意思:
这打仗,还真是费脑子的高智商活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