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辽的自责、请罪,敖烈叹息了一声,有些遗憾地说道:“文远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都怪某回来的晚了一些。”
张辽依言站起身来,提刀走到敖烈马前,充当起了护卫的角色。谁也不能保证躺在地上的乌桓人全部死透了,万一还有没断气的,临死向敖烈发起攻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所以张辽出于安全的考虑,开始安排人手清理敖烈身边的乌桓人尸体,并招手叫过虎贲营精锐围在敖烈身边。
忽然,一队人马在没有得到敖烈的召唤下,自行冲进了城来,为首两员大将杀气腾腾,都是面目峥嵘,身形孔武有力,一个骑在马上,另一个则是甩开双腿奔跑,速度竟然不必战马慢上丝毫。
这两员大将进城之后,甚至连城内的形式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就一起高声呼喊:“主公!许褚、典韦来也!贼子休伤吾主!”等到喊完之后,才看清城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四下一看,发现敖烈在一员面如紫玉的大将护卫下,正毫发无损地端坐在照夜雪龙驹上。
敖烈清楚的看到了许褚、典韦脸上急切的神色,显然这两人是真心的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在不得号令的情况下,自行带兵冲进城来。对此,敖烈也没当一回事,对许褚和典韦的使用,敖烈心中早就有了打算,敖烈可没指望这两头猛虎能成为独当一方的大将,他俩最适合的职位,就是统领自己的贴身侍卫,这样也可以把赵云解放出来,让赵云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带着和煦的微笑,敖烈向许褚和典韦两人招了招手。两人看到敖烈的召唤,立刻来到了敖烈的身边,并且自动摆出护卫的架势,把张辽挤到了一边去,惹得张辽又好气又好笑。
敖烈指着张辽说道:“这是某麾下大将雁门张辽张文远,是某的左膀右臂。”接着又向许褚典韦指了指,说道:“这两人骑马的是虎痴许褚许仲康,步战者是典韦,外号老黑。是某在许家庄收下的两员猛将。”
许褚和典韦得知,刚才被自己二人挤走的这位面如紫玉的大将,竟然是雁门张辽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是显现出一些尴尬,他们可是都知道,张辽是最早跟随敖烈的大将,在军中的资格最老。
看到两人脸上的尴尬,张辽不以为意地说道:“原来是虎痴和老黑,今后大家都是同袍,些许小事就不必挂在心上了。”
典韦立刻裂开大嘴憨憨地笑道:“文远将军你真是好人,就凭你今天这句话,俺老黑交你这个朋友。”
骑在马上的许褚听着典韦的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暗中伸脚踢了典韦的后腰一下,示意典韦闭嘴。然后向张辽拱手行了一礼。
敖烈有些好笑地看着张辽等三人,开口说道:“文远,你速去清理战场,救助受伤的士兵和百姓,但凡还有一口气的,就不能弃之不理!”
张辽答道:“诺!”然后带着部下的步军向城内走去。
“许褚,你去城外传我将令,叫大军进城。”
“诺!”
看到许褚和张辽都有任务,典韦的傻劲又上来了:“主公,那俺做些什么?”
敖烈气的伸出脚来照着典韦的肩膀轻轻踢了一脚,假装生气地喝道:“你没看见某身边现在没人护卫吗?你说你的任务是什么?”
对敖烈轻飘飘的一脚,典韦根本不放在心上,挠着头开心地说道:“噢,俺明白啦,俺要留下来保护主公!”
时间过去没有多久,城外的大军在赵云和马超的带领下,进入了城中。敖烈命赵云带一队人马清理战场,整理被烧毁的民居,然后带着其他人一起向城内走去。
越是向城内走,敖烈的心里越是感到痛楚。以北城门为起点,向城内延伸,大概近百步的民居和街道都被烧毁了,敖烈在心中粗略的算了一下,仅仅是自己走来的方向百步距离内,就有数十间房屋被毁,以每个房屋住五口之家的数字来计算,经过这场大火之后,流离失所的百姓就有六七百人之多,这还只是自己看到的,还有自己没看到呢的?战争,不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受苦的却永远都是百姓。敖烈轻轻地叹息着。
荀彧的身影在前面的转角处转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右北平的文武官员二十多人,其中,太史慈寸步不离的跟在贾诩身边,也站在荀彧身后的队列中。
荀彧一脸的苦闷之色,火烧右北平三分之一的区域是他和贾诩联手定下的计策,虽然因为敖烈的归来,并且及时下了灭火令,让大火并未向荀彧预料的那样旺盛,烧毁的面积也没能真正达到三分之一的面积,为右北平挽回了一些损失,但是当荀彧一路走来,亲眼目睹了被火海吞噬的民居和街道,一种亲手焚毁自己家园的感觉,开始在荀彧的心头缠绕,让荀彧的心,隐隐作痛。
在荀彧等人身后,还有数以千计原本生活在北城区的百姓们。大战结束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从安全的地带走出来,想要看一眼自己的家如今是什么样子。当他们看到自己的房屋被焚毁的时候,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哭声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断断续续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安全地带,向北城区走来;随着越来越深入的向北城区接近,入目出尽是一片断壁残垣,百姓们的哭声越来越响,逐渐连成了一片,此起彼伏,让人听过之后忍不住一阵心酸。
荀彧缓步走到敖烈马前,叹息了一声,刚要请罪,敖烈却出声阻止了他:“文若不必自责,今天的事,你们都没有错,就不必一个接一个的向某请罪了。说起来文若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如不是文若定下这绝户之计,说不定右北平已经被攻陷了,到时候,就不止是北城区被焚毁这么简单了。”
对于敖烈的胸襟,荀彧一向是很佩服的,早已习以为常了。但是这次又被敖烈的胸怀,再次折服了一把。他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弄出这样严重的后果,敖烈也只是一言带过,丝毫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反而隐隐带着为自己请功的意思。
看到荀彧等人身后哭声不止的百姓们,敖烈翻身下马,缓步向百姓们走去。典韦提起裂地双戟,如影随形地紧紧跟在敖烈身后。
来到百姓群中,敖烈弯下腰,伸手扶起一位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的老者,温和地说道:“老人家,让您受苦了。但是请相信某,也请相信某麾下的官员,我等必定尽快恢复北城的建筑设施,甚至会比以前更好。”
老者留着浑浊的眼泪,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感激之情:“将军啊,我等时代居住在右北平,深受战乱之苦,直到将军入主右北平,我等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将军对我等厚恩,我等没齿难忘啊。莫说是几座房屋,便是要老夫这颗白头,将军也只管拿去。只是适才看到祖上留下的房屋被毁,心中难受罢了。”
老者简单但是真诚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敖烈,敖烈站到一个没被完全烧毁的梁柱上,大声说道:“乡亲们!这次蹋顿围城,某麾下将士被逼无奈,只好焚城杀敌,给各位乡亲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某在这里给各位乡亲父老们道歉了。”说完,敖烈向着附近的数千百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看到敖烈的举动,贾诩忍不住小声说道:“这是枭雄的做作,还是真英雄的本心?”紧挨着贾诩的太史慈立刻怒道:“当然是本心了!吾主是何许人?岂肯做那些口是心非之事?”听到太史慈的怒斥,贾诩也不着恼,只是看向敖烈的目光变得更加凝练了,似乎是要把敖烈看透一样。
一众百姓的反应则是和贾诩截然不同,自从敖烈入主右北平以来,无乱是乌桓人还是匈奴人还是鲜卑人,都摄于小霸王的虎威,数年不敢进犯右北平。再加上敖烈勤政为民,先后制定出一系列惠民政策,让右北平的百姓们难得的享受了几年安稳的生活。对于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有饭吃,有衣穿,日子过的安稳一些,就是他们最大的追求了。所以,他们一直在心里把敖烈当成了救世主一样的存在,进到敖烈向自己这些人弯腰鞠躬,不少人都是立刻跪在地上,向着敖烈回礼叩首,纷纷说道:
“这事不怪将军,都怪乌桓那帮狗娘养的的杂碎!”
“草民等深受将军大恩,可万万当不起将军的下拜啊。”
“将军不必挂心我等,将军身负重担,岂可为我等草民分心?”
听着百姓们一声声真挚的话语,太史慈凑到贾诩耳边说道:“看到了吧,什么是民心所向?你这毒士看认清楚吾主的本心了?”
贾诩也被百姓们的行动和话语打动了,一向善于自保的他,第一次有了为他人着想的想法,是眼前这些善良淳朴的百姓们,潜移默化地对贾诩产生了一些影响。听到太史慈的话之后,贾诩叹了一口气,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敖烈看到百姓们围着跪在自己身边,目光在他们一张张淳朴的脸上掠过,朗声说道:“各位乡亲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某向各位乡亲保证,不出半年,某必定重建北城区,让北城区变得比以前更好!”
百姓们听到敖烈的承诺之后,都欢喜了起来,对于敖烈言出必行的性格,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一些,悲伤之情顿时消减了许多,纷纷向敖烈拜谢行礼。
敖烈又和百姓们说了一会儿话,安慰了他们几句之后,就带领麾下官员回到了太守府,恰好张辽和赵云也清点完了战场,来向敖烈汇报。经过张辽和赵云的清点,敖烈得知这一战,麾下战士共计战死六千七百多人,北城区被焚毁了一大半,比荀彧事先估计全城三分之一的面积要少了不少。可以说这一战是敖烈自从出道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战,右北平的驻军直接减员了接近四分之一!
但是与损失相对应的战果,就是全歼了蹋顿部下的联军,五万叛军被杀两万之众,其余三万多人尽数投降;两万乌桓骑兵大部分被杀,还有幸存的四千多人也被迫投降。战果极其辉煌。
清点完了战损之后,敖烈把目光看向了贾诩,冷声说道:“贾文和,你果然不愧毒士的称号,为了明哲自保,竟然不惜用右北平城来当赌注。刚才在外面,城中百姓们流离失所的惨状,想必你也看到了吧?本侯要你给一个说法。”
贾诩愕然的看向敖烈,即便是最善于洞察人心的他,也想不明白为何在同一件事情上,敖烈对待荀彧和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大相径庭。沉默了一会儿,贾诩才缓缓说道:“诩常听人说,敖骠骑为人忠肝义胆,公私分明,为何今日在这件事情上,将军的态度竟然如此不公?”
敖烈面带寒霜的说道:“文若先生是本侯麾下长史,自然有权决定右北平的一切事情,可是你贾文和,一者不是朝廷命官,二者又非右北平人士,凭什么要自作主张焚烧右北平?”
贾诩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敖烈的话简直是强词夺理么,当时情况危急,为了打败蹋顿,谁还管的了那么许多?索性,贾诩也不在争辩,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不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