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叹了口气,“进来吧!”
徐盛快步走进船舱,单膝跪下行一礼,“拜见都督!”
鲁肃坐了下来,摆了摆手,“文向也坐吧!”
鲁肃今年也才三十出头,只是长相有些出老,看起来就仿佛四十岁一般,他和徐盛‘私’‘交’极好,既是上下级关系,同时也是君子之‘交’。
“文向,你说实话,你觉得柴桑城能打得下来吗?”鲁肃注视着徐盛问道。
徐盛苦笑一声,“我们现在还有一万五千余人,柴桑守军已不足三千,肯定是可以攻下,但至少还要再损失五千人,都督能承受吗?”
鲁肃愕然,他有点不明白徐盛的意思,徐盛解释道:“其中三千人是攻城损失,两千人是对付甘宁的伤亡,还有,我们的粮草几乎已被烧毁殆尽,最多只能坚持两天,所以都督要立刻做出决断。”
鲁肃心中为难之极,他希望徐盛是信口开河,但实际上他也明白,徐盛估计的损失并不夸张,刘璟作困兽之斗,他们的损失恐怕还会更大。
“如果是那样,我们的损失将超过一万,这个结果吴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就算拿下江夏军,也无法弥补惨重的伤亡。”鲁肃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
“所以我来前来劝都督。”
鲁肃望着徐盛半晌,这才有点明白他的意思,“文向...是劝我撤军吗?”
徐盛缓缓点头,“如果甘宁不出现,我不会劝都督撤军,但甘宁出现,战局就有了变数,事实上我说拿下柴桑,那还是最好的结果,就怕黄祖意外杀来,后果就严重了。”
鲁肃低头沉思片刻,又注视着徐盛道:“你好像话中有话?”
徐盛点点头,“这次柴桑之战,其实刘璟才是最大的得益者,他杀死周凌,也就意味着他和黄祖的决裂,也是昭示着刘表和黄祖争夺江夏的开始,在以后的日子里,柴桑城必然会充满各种明争暗斗,我们只要密切关注局势变化,那么还是有机会拿下柴桑城,但这一次,我们已损失五千余人,再打下去,就算拿下柴桑,都督也无法向吴侯‘交’代了。”
鲁肃负手走到窗前,从小窗凝望着江面,良久,他叹息道:“可就算是现在,我也无法向吴侯‘交’代了。”
这时,舱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在外禀报:“启禀都督,吴侯有紧急命令!”
鲁肃一惊,连忙道:“速呈给我!”
一名士兵进舱,将孙权的命令‘交’给鲁肃,鲁肃打开命令看了看,有些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满脸苦涩道:“国母病逝,主公命令停止攻打柴桑,撤军回东吴!”
........
建安七年五月,孙权之母病逝,东吴上下举哀,孙权下令停止柴桑之战,就在接到撤军令的当天晚上,江东军船队从柴桑撤离,一场争夺柴桑的大战,最终以双方的惨重伤亡而告终。
这场大战,江东军伤亡五千二百余人,损失各种船只百余艘,而柴桑城守军也同样伤亡近半,柴桑城笼罩在凄风惨雨的哀伤之中。
但也正是这场突发的战役,使刘璟得以牢牢控制住了柴桑,这座坚固的江边大城,成为了刘璟的第一块基业。
柴桑城‘门’大开,刘璟率领徐庶、廖化、王泰等二十余名文官官员迎了出来,城外,甘宁和他的一千余名弟兄早已等候多时,甘宁上前一步,单膝跪下行礼,“卑职救援来迟,让公子受惊,甘宁罪不可赦!”
刘璟连忙上前扶起他,异常诚恳道:“甘大哥能在我最危急之时赶来救援,刘璟心中只有感‘激’不尽,甘大哥之恩,我铭记于心!”
甘宁见他叫自己甘大哥,心中颇为感动,也叹了口气道:“比起樊城你对我的恩德,这算什么?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就害怕来晚一步,城池陷落,那我可就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了。”
刘璟笑了起来,“我们两个,不要你谢我,我谢你了,这样可就没完没了,我来给甘大哥介绍几名手下!”
他把徐庶拉过来,笑道:“这位徐元直,颍川名士,现在替我掌管军务。”
甘宁连忙上前行礼,“早闻颍川徐福行侠仗义,甘宁一直敬仰,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徐庶本名徐福,原是剑术高手,好行侠仗义,四年前他仗义杀人,逃到襄阳,改名为徐庶,并弃武从文,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底细,连甘宁也有所耳闻。
徐庶呵呵一笑,客气寒暄了几句,既没有否认自己是徐福,但也没有承认,只是感‘激’甘宁及时来援。
这时,刘璟又将廖化拉上来,“这位廖将军也是我的左膀右臂,这次守城立下大功!”
甘宁一下子愣住了,他当然认识这位江夏左王,前年两人还坐在一起谈判划界,廖化挠挠头,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两人对望一眼,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刘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俩人应该早就熟悉了,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倒着实有趣了,江夏的水陆双匪首,同时被自己所用。
众人义气相投,很快便相处融洽,一行人簇拥着刘璟,进了柴桑城。
.......
一场惨烈血腥的柴桑保卫战,虽然是以江东军的撤军而结束,但带给刘璟的胜利美酒却并不甘甜,柴桑守军也同样死伤惨重,尤其是协助守城民夫,两次大战,伤亡近两千人。
胜利的‘激’情之后,笼罩在柴桑城上空的是一片悲戚之声,几乎家家户户都挂出了白幡,哀悼在战争中死去的亲人,抚恤和奖赏的钱粮发放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剩下的木头已全部做成棺木,及时送到每一户阵亡将士的家中。
“璟公子,这家也是!”
刘璟在县丞朱珣的陪同下,正在挨家挨户进行慰问,朱珣是柴桑本地人,也是柴桑第二豪‘门’朱氏家族的嫡长孙,他妻子便是陶利长‘女’。
朱、陶两家互为联姻,互为扶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柴桑有句俗语,‘陶家的船,朱家的牛’,也就是说,朱家土地最多,确实也是如此,柴桑城附近,近三成的土地都是属于朱家。
由于陶家对刘璟的全力支持,朱家也不自然不落后,这次守城大战,朱家拿出了一万五千石粮食,也正因为如此,刘璟对朱家也是另眼相看,让朱珣协助徐庶处理善后事宜。
朱珣指着一座挂着白幡的小院,低声道:“这家姓周,在城外有十亩上田,同时也租种了朱家的三十亩地,我记得他们家有两个儿子,不知道谁阵亡了。”
刘璟点点头,“进去看看!”
朱珣上前去敲‘门’,片刻,‘门’开了,是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眼中泪痕未干,他认识朱珣,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要跪下,“小民不知朱县丞到来,请县丞恕罪!”
朱珣连忙扶起他,指了指刘璟道:“璟公子见你们‘门’头挂有白幡,特来探望。”
听说是璟公子前来探望自己,男子眼中流出了泪水,上前跪倒,泣道:“感谢璟公子的慰藉,保卫家园,犬子虽死无憾!”
刘璟将他扶起,眼睛也有些红了,叹气道:“战斗惨烈,我未能保护好你的儿子,应该是我向你请罪。”
“公子已经尽力,还能在死后来探望他,老汉心中只有感‘激’!”
男子将刘璟让进院子,院子里放着一副新做的棺材,一端放了张供桌,摆放着香蜡纸炷和各种祭品,几个‘女’人和孩子正跪在棺材前哀哀痛哭,旁边还站着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在低声劝说,看得出,阵亡之人是这户人家的次子。
除了一家人,左邻右舍几乎都赶来帮忙,院子里,房间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人,这时大群人走进了院子,吓得众人纷纷向后躲开,哭泣的‘女’人也被扶到一边,众人默默地望着刘璟,这位在柴桑城已是赫赫有名的璟公子,实际上已成为柴桑新主。
这时,刘璟慢慢走上前,站在棺木前,默默注视着阵亡的年轻士兵,忽然,刘璟竟单膝跪下,向这名士兵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
一家一家的慰问,天已经近黄昏了,跟随刘璟一路慰问的朱珣心中颇为惊讶,璟公子竟然给每一个阵亡者下跪,不管是士兵还是民夫,他不管身份,不顾尊卑,向阵亡者表达了最诚挚的敬意。
起初朱珣不理解,但渐渐的,他亲眼看见一户户家属没有怨恨,只有被刘璟诚意的感动,对刘璟的无尽感‘激’,朱珣终于明白了,刘璟是用对死者的尊重和诚意,换来了柴桑人对他的感‘激’和忠诚。
朱珣心中忽然有一种明悟,这位年轻的璟公子或许是一个能成就大业的刘氏子弟。
随着夜幕降临,还有很多人家没有走到,这时,朱珣再也熬不住身体的疲惫,对刘璟道:“公子,按照柴桑的风俗,逝者要在家中呆三天,明天后天还可以再继续慰问家属。”
刘璟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疲惫,累得快走不动路了,这才意识到他的疲惫,连忙歉然道:“真是抱歉,让朱县丞跟随我忙碌一天,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继续吧!”
朱珣脸一红,“下官身体不行,让公子失望了。”
“这没什么,其实我也累坏了。”
刘璟呵呵一笑,这时他又想起一事,对朱珣道:“江东军伤亡士兵是怎么处理?”
朱珣连忙道:“刚才我特地去问了,完全按照公子的指示处理,受伤士兵给他们治伤,阵亡者烧化后骨骸装入陶罐,并将他们的身份徽织一并放入陶罐,处理得很尽心。”
刘璟点点头,“明天再请巫师一并给他们度魂。”
“是!下官明天会处理好。”
刘璟又嘱咐他几句,这才调转马头,向陶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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