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铎赫眼看那许多人一股脑冲过来,忙对刘赫说道:“这位壮士,请先随在下回馆驿暂避一时,他们纵有天大胆子,也绝不敢冲入馆驿抢人。”
乌孙公主也是连连点头,一对秀目,不离刘赫半寸。
“是啊,馆驿里安全,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说完,她也没有丝毫避讳,直接伸手就要去拉起刘赫。
刘赫却正好抬起双手,对二人抱拳致意:“二位且放宽心,这些败家子,早该教训教训,公主千金贵体,还是先退回馆驿,免得伤到了你。”
他留下这一句话,整个人骤然之间,好似流星一般蹿了出去。
乌孙公主满眼崇拜之色:“好威武的男子啊……”
难铎赫对她说道:“公主,此地不安全,还是先回馆驿吧。”
然而,公主却似乎充耳不闻,盯着刘赫的背影看了一阵后,忽然转过头,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看着难铎赫。
“难铎赫,本公主要招驸马。”
“啊?”难铎赫被她这毫无来由的一句话,说得愣在当场。
“都给我上,让这小子知道本公子的厉害,快上啊。”
那公子跳着脚,不断呼喝着。
而他手下的数十名护卫,连同与他尤为要好的另外几名公子手下的随从,都摆脱了与禁军的战斗,全部杀奔刘赫而来。
刘赫嘴角微微一扬,双臂向后伸展,又将脖子扭了扭:“好久没打架了,这把老骨头可得活动活动。”
说完,他双手叉腰,朝着前方弯了下去。
那公子嗤笑起来:“啧啧啧,现在才知道弯腰求饶,却也来不及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时,刘赫几乎在一瞬间直起了身体ꓹ 原本叉着腰的双手,化作两柄钢锤ꓹ 猛然扇了出去。
“嘭……”
一对肉掌直接与两名打手的兵器撞到了一起,刘赫身子向前一倾,同时化拳为掌ꓹ 瞬间握住了对方的刀柄。
“去。”
一声轻喝之后,两把长刀就全部脱手ꓹ 被刘赫夺了过来,紧跟着ꓹ 他将长刀顺势一劈ꓹ 只听得“当啷”两道脆响之后,又两名对方护卫的兵器,被他当场砍断。
“哇……好厉害,好勇猛。”乌孙公主看得目不转睛,连连赞叹。
难铎赫却是一脸焦急:“公主,还是先退回馆驿为好。”
乌孙公主却是很不情愿:“我不怕,有这名勇士在ꓹ 我很安全。”
街对面的杨修,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神色ꓹ 看着眼前的一切。
“张将军ꓹ 多亏我提醒了你吧?你且看看那女子的目光ꓹ 一副非陛下不嫁的模样ꓹ 啧啧啧,你想想ꓹ 这等好事若是被你搅和了ꓹ 陛下还不要将你剁了?”
张颌也是暗暗庆幸:“杨公子提点之恩ꓹ 某家铭记,日后定当报答。”
一旁的龚三儿瞄了他们二人一眼ꓹ 却也没有说话。
而刘赫这边,大展神威,百余名打手,转眼之间,就被他打翻了近一半,诸多兵器,虽然铺天盖地攻来,却都不能近得他身。
刘赫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唉,无趣啊,当真无趣。如今洛阳城中的这些大族子弟,随身带的护卫只有这点能耐么?与军中最寻常的士兵相比,都相差不止一筹啊,如此本事,怎能护住你们的主子周全?”
他这番嘲讽之下,让诸多公子都怒火中烧起来。
“你们全部都上,不要和禁军打了,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们宰了。”
十多名公子同时喝令,数百名打手,全部都朝刘赫涌了过来。
便在此时,一声暴喝传了过来。
“统统住手!”
这声音端的是洪亮无比,中气十足,引得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只见一名身着将领铠甲的男子,带着另外一队禁军,快步走了过来。
难铎赫一见此人出现,立时松了一口气:“好了,马校尉来了,我们安全了。”
那马校尉浑身煞气,面色凶狠,一看便知是个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了,他来到众人面前,扫视了一眼。
“尔等竟敢骚扰外邦使节驻扎的馆驿,更与朝廷禁军擅自械斗,简直目无法纪,来人,给本将军统统抓起来。”
“慢着。”几名公子站了出来。
“你知道我们是何人么,就敢抓我们?”
马校尉瞥了他们一眼,随即冷笑道:“知道,不过是城中某些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罢了,莫说是你们,即便是你等背后的家长来了,也不敢冲撞馆驿,更不敢挑衅禁军。”
“你……”
“住嘴。你们这等行为,往小了说,是扰乱京师安定,往大了说,便是目无纲纪,不将陛下放在眼中,事到如今,还不知自省,尚敢这般嚣张,马某人向来只认陛下,只认军纪,陛下有旨,谁敢擅闯馆驿,可无论是谁,皆可当场击毙,你们可要一试?”
此话一出,那些公子哥仿佛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了一步。
张颌看着这个马校尉,满脸赞许;“这个马校尉行事刚直,不畏权贵,倒是个人才,不知是哪位将军调教出来的?”
龚三儿接话道:“据奴婢所知,这位马校尉是前将军麾下,三年前调回洛阳禁军之中,担任其中一军校尉,日前为陛下派来,全权负责馆驿守卫一事。”
“啊,原来是云长军中的,怪不得了,以云长的秉性,他能调教出来的将士,自然也该有几分这样的傲气才是。”
张颌面露钦佩。
杨修却说道:“将军,现在轮到你现身了。”
“嗯?啊?”张颌有些没反应过来。
杨修指了指刘赫那边:“陛下现在可是乔装打扮的模样,那马将军是个粗人,必定认不出来,难道你要看着陛下真的被抓入大牢不成?”
“是了是了,险些忘了。”张颌使劲一拍脑门,随后大踏步跑了出去。
马校尉挥了挥手,喝道:“全部拿下,送入洛阳令大牢,等候审讯定罪。”
“你……你敢。”
“你一个区区校尉,怎敢……啊,你们要干什么?”
一队队禁军快步走来,二话不说,便将这些公子,还有他们手下的那些随从打手,全部抓了起来。
就在几名禁军要朝刘赫动手时,乌孙公主急忙喝阻。
“慢着,他……他是来救我的,你们不能抓他。”
马校尉毫不在意地看了看她:“冲撞馆驿,便要问罪,他虽是前来相助的,可究竟是否有罪,是否可赦免,那不是本校尉能说了算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等是外邦使节也好,公主也好,侍女也好,与马某无关,马某只知道依照朝廷律令和陛下旨意办事。”
马校尉打断了乌孙公主的话。
乌孙公主还想再辩解几句,却被难铎赫拦了下来:“殿下,此乃大汉国政,我等不好插手。到时候,小臣去他们的府衙之中,为这位壮士作证,证明他确实是来相助护卫馆驿,而非是来闹事的,想来当可保他无恙。”
可是即便他这么说,乌孙公主的一双眼睛,还是充满担忧地看着刘赫。
不过那马校尉却是顾不上这些,他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抓起来?”
刘赫双手背负身后,根本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任由两名禁军,拿着绳索,往他身上套了过来。
“大胆,还不助手?”
张颌来到刘赫面前,一把将那两名禁军给推开。
“张将军?您怎会在此?”马校尉有些不明所以。
张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捡起刘赫身上的绳索甩到一边,随后跪了下来。
“臣张颌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呆立当场。
那些公子哥张大了嘴巴看着刘赫:“他……他……他他他……他是……”
马校尉很快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我在军中多次见过陛下,他根本不是,张将军,你糊涂了不成?”
张颌扭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来请罪?”
“罢了,不知者不罪嘛。”
刘赫有些懒散地说了一句,伸手扯去了脸上粘着的络腮胡。
“朕这幅打扮,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认不出来,才是情理之中的事,都起来吧。”
马校尉一看,神色一阵慌乱,屈膝便要跪下去。
“诶,朕刚刚说过,不知者不罪,你要抗旨不成?”
刘赫的声音,不怒自威,让马校尉刚刚下跪了一半的膝盖,又停了下来,随后硬生生重新站直。
“多……多谢陛下。”
“谢就不必了,朕只是不追究你要抓捕朕一事,其余罪责,还是要追究的。”
刘赫的话,让马校尉“噗通”一声,还是跪倒下来。
刘赫看了他一眼:“你肩负馆驿安危,却不能善加查察,谨慎安排,以至于让宵小之徒,冲撞使节,乱我法纪,徒然令我大汉蒙羞,本应处斩。不过念在你尚能及时补救,且不畏强权,着免去死罪,降三级,贬为军侯,即日去虎牢关守关吧。”
“微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马校尉对着刘赫连着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径直朝城门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那些公子哥才彻底反应过来,急忙跪地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恕罪啊……”
“我等实在不知陛下驾临,陛下恕罪啊……”
刘赫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挥手道:“拖下去,打入大牢候审。”
在他们的一片呼嚎和求饶声中,刘赫缓步走到了乌孙公主的面前。
“朕一时不察,令二位受惊了。”
难铎赫受宠若惊,忙道:“不敢不敢,今日方知陛下天威,无怪乎大汉能有如此强盛,外臣回去之后,定要向我国国主和臣民,宣扬陛下的神威与恩德。”
“呵呵,如此最好不过。”
刘赫冲着馆驿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还请回馆驿歇……”
他话没说完,乌孙公主忽然暴喝出声:“皇帝陛下,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嗯?什么?”刘赫当场愣住。
难铎赫被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把那老脸憋得通红:“公主殿……殿下,不可胡言……”
公主却是满不在乎,目不转睛地看着刘赫,十分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伊莉娅,是乌孙国的三公主,今年十七,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的驸马。”
“殿下,快快住口啊。”难铎赫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了,直接用手捂住了伊莉娅的嘴。
“这是大汉帝国的皇帝陛下啊,怎么可能做我们乌孙国的驸马?”
“呜……”伊莉娅使劲挣脱了他,说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他,我才不管他是皇帝还是流浪汉,我就是要嫁给他。”
刘赫听得眼皮直跳:“呵呵……呵呵,西域女子,果然……果然直爽得很。”
乌孙公主却是不依不饶:“你说吧,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娶我?”
“大胆!”不等刘赫回答,龚三儿便怒斥了一句:“我大汉天子,早有皇后,岂能再娶其他女子?你乌孙国若要将公主派来和亲,也最多只能被陛下纳为妃子,怎敢有嫁娶之贪念?”
“多嘴。”刘赫喝斥一句,龚三儿连忙告罪退下。
刘赫和颜悦色地对公主说道:“公主国色天香,性情也是十分讨喜,朕岂有不喜之理?不过……”
“那你就是喜欢我了?太好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我看,要不就今天吧?我好高兴啊,难铎赫,快,给我准备礼服……”
刘赫看着这个公主,在那边自说自话,连蹦带跳,不由得眼角有些抽搐:“挺好个姑娘,怎得就被养出了这样的性格……有点……有点神经质啊……”
以乌孙公主的姿色,身为正常男人的刘赫,要说他不动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不过如今的刘赫,登基为帝也已多年,自然不会是那等急色之徒,考虑得也更多了。
难铎赫请罪道:“鄙国带公主入使团,却不曾通秉,实在罪该万死,如今公主殿下又冲撞了陛下,还请……还请陛下宽容。外臣回国之后,定会让国主多多送上贡品,以示赎罪之诚意。”
他额头上满是汗珠,显得紧张不已。
刘赫笑道:“呵呵,贵国公主孩童心性,朕自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这联姻之事,非同小可,还是等通了国书之后,若是贵国国主有闲暇之时,亲至洛阳,那时再正式商议吧。”
他这话,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毕竟两国之间,大汉是宗主国,乌孙只是藩属国,要将公主嫁入大汉皇室,也该是乌孙国主动来提,刘赫堂堂大汉天子,岂能为一女子去向他国求亲?
不过这话落在乌孙公主耳中,却是觉得刘赫已经答应了婚事,否则何必要见她的父王呢?如此一来,她免不了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好了好了,出了今日这等事,朕为表歉意,会为贵国使团单独安排住所,稍后自会有人来带你等前去,朕国事繁忙,就先行回宫了。”
“外臣恭送陛下。”
难铎赫送走了刘赫之后,看着身边还在欢欣鼓舞的公主,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
他揉了揉胸口,擦去了额头的冷汗,不过转念一想,他脸上忽然露出了喜色。
“诶……公主若是真能做了大汉天子是贵妃,那我们乌孙国岂不是成了大汉的亲家?到时候,整个偌大西域,哪个国家不要对我国礼让三分,与大汉之间的往来商贸,又怎能不多占几分利益?嗯,此事大大有利,待我回国后,定要想办法促成,那时我也将成为两国邦交中的第一功臣啊……”
在回皇宫的路上,刘赫忽然开口道:“杨修,之前是你拦住儁乂,不让他来救驾的吧?”
杨修也没有否认:“回陛下,确是小臣所为。”
刘赫没问原因,而是夸了一句:“你倒是聪明,猜到的事情不少。”
杨修低头一笑:“陛下,小臣猜到的事,还不止这一点。”
“哦?还有什么?”刘赫被提起了几分兴趣。
杨修得意道:“小臣还知道,那些贵胄公子,会忽然出现在馆驿门口,为了强抢一名被认为是外邦使团侍女得人,而与禁军大打出手,此事也非偶然,乃是陛下有意安排。”
刘赫这下也有些意外了:“哦?何以见得?”
“很简单。据小臣所知,这名乌孙公主,虽然入京多日,可是向来深居简出,而且从未露面,多日来,只在老饕巷里展露过一次她那绝世容颜。而以这些贵公子往日秉性,是不屑去那等所在吃食的,因此他们自然不曾亲眼见过公主的美貌。这几人虽然纨绔,可小臣深知他们为人,色厉胆薄,少有主见,绝不会单凭几句道听途说,便有胆来馆驿惹事,甚至动手抢人。”
刘赫眉毛一挑:“继续说下去。”
杨修似乎得到了鼓励一般,语速都加快了几分。
“唯一一个可能,便是有他们亲信之人,暗中百般怂恿挑唆,将那公主的容貌,添油加醋,甚至有可能将闹事之后果,都与他们一一分析过利弊,事后如何收场,也详加解说。还蓄意将这十多人联系到了一起,让他们互相壮胆,才敢作出这等放浪之事。”
杨修说这一番话时,虽然低着头,躬着身子,可那眉飞色舞,自鸣得意的心情,也是溢于言表了。
“啪啪啪……”刘赫抚掌几声:“不愧是太尉长子,果然聪慧。但愿日后你能将这份聪慧,在太学教习之中,发扬光大,多多为朝廷培养和选拔出一些人才来,否则……”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刘赫的语气忽然一转,连张颌和龚三儿都听出了三分杀气,可杨修此刻正是得意之时,对此浑然不觉,只听到了前面那些夸赞自己的话,这让他更是备受鼓舞。
“承蒙陛下谬赞,小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