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

阳人被攻陷后,董卓那边果然派了胡轸为都督,吕布为副督,增援虎牢。

联军里那些白吃白喝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不光是董卓的压力,韩馥也不是个挖不完的金矿,哪里能无休止的供应这二十几万的大爷们?

陶潜的病还没装完,袁绍听说张锋家底丰厚,又打起了濮阳的主意,又被张锋一句,治下皆从商,几无农人作田给堵了回去。

沉甸甸的铜子又不能直接拿来啃。

袁绍还不大相信,暗中连接问了曹操、乔瑁,都是一样的回答,这才没了法子,下令进攻虎牢。

孙坚的部队被打残,被安排了防守阳人可能面临从北面来的攻击,待联军正面突破虎牢,从南面发起合击。

经过上次那事孙坚也不再发傻了,用了袁术赔偿他的金银在阳人休整,招兵买马,只派了些探子做做样子,在洛阳南方小股骚扰一下。

王匡、鲍信、刘岱被安排了作为攻打虎牢的前锋,因为吕布只带了三千人增援,他们觉得手上加起来七、八万的兵力总可以应付。

袁绍自己带了其余九路诸候“坐镇”中军。

张锋私下跟众将说,明明是怕死,如果是曹操当盟主,早就亲自带队去砍人了。

作为洛阳东部的门户,虎牢完全扼住了除河内外通向洛阳的通道。(注:虎牢、汜水是同一座关,熟知三国的朋友都知道,演义里是老罗在装本山叔忽悠人。)夹在两山中间的这座雄伟关隘,就象一只张着狰狞巨口的怪兽,桀桀怪笑着看着自不量力的盟军。

关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地,略微有些沙石,连草都没几根,稀稀拉拉如同秃顶者的脑袋。虽然是五月天了,不时吹过的大风还是带着尘土,草屑,碎石,打在盟军将领身上“当当”直响。

关上满是插遍的黑色“董”字大旗,旗下晃动的到处是布防的董军士兵,但是跟盟军黑压压一眼看不到边的大军来说,简直就象是一个幼儿园的小班跟一整个大学的师生的比较。

王匡、鲍信、刘岱三人各自领着自己的军马,缓缓在关前开阔地上布下阵势——其实就是三个长方形。

对于几座天下闻名的坚关来说,任何直接攻打的方式都是极其愚蠢而耗兵力的,于是三“猪猴”仗着自己人多势众,选择挑战,这时并州铁骑的厉害,并没多少人知道。

知道的人基本上都在董胖那边,联军这边就只张锋一个人知道。

“联军讨逆到此,关上将士还不快快献关投降!免得到时打破虎牢,玉石俱焚!”鲍信是三人中最通武艺的,宽阔的平原让他的大嗓门可以毫不费力传到关上。

只可惜没人吊他,关上士兵布好防务,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在关下空叫喊。

“吱吱”一阵木门开启的沉重摩擦声,自恃武力不凡的胡轸一骑当先,吕布落后半个马身跟着,身后是三千从丁原部带出来的并州铁骑。

除了吕布,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并州铁骑连马头上都蒙着皮眼罩,三千人整齐的鱼贯而出,左右径直分开,形成两个方阵,和三诸候聒噪不已的士兵比起来,这三千人的沉默和冷静更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等到两方阵势布好,无论哪边的人,都会惊奇的看看吕布,再看看张锋——这两人除了座下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

一样的雉尾翎,一样的方天画戟,一样的银袍披身,除了盔甲太远看不清样式,和座下马颜色的差异外,让人怀疑这简直是兄弟两人。

还真是兄弟,只不过不是亲生的。

大哥骑的可是天下闻名的赤兔,而小弟可怜兮兮只骑了一匹普通的劣马。

张锋不好意思的回避着前后左右投来的好奇眼光,暗暗下决心,找公孙瓒弄匹幽州好马过来,这匹实在是太寒酸了。

而且公孙瓒现在应该正在撵着胡人满草原到处飞,几匹好马对他来说绝对不是问题,再说他还是自己半个TeacHeR(老师)。

胡轸,作为董卓的老部下之一,总是排挤一些后来投靠的将士,比如徐荣,就连吕布也一样。

尽管前者用兵比他强到如云泥之别,后者的武勇……也许吕布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对手了。

“太师大军在此,汝等心怀叵测的逆匪还不束手就擒?”胡轸有着西北大汉的火爆脾气,很多人都很讨厌他。

他出征时,很多人恶意的诅咒他一去就回不来了,最信女巫祈祷的李傕甚至亲自出马请部下最有名的一个女巫跳了三个时辰的“肚皮舞”,自己诚惶诚恐的在一边默默祷告。

“董贼倒行逆施,吾等恨不能生啖其肉,安肯屈膝事之耶?休要罗唣,手下见真章吧。”刘岱如是说。

既然谈不到一起,那就打吧。

两方几十万人伸长脖子等着看戏,袁绍看出张锋的那些穿着奇怪盔甲的骑兵虽然人少,但是战力不凡,特意把他们和曹操加上张锋留在自己身边。

胡轸虽然人讨厌,但也知道这方面最拿手的当是吕布。

吕布虽然也很想这位主将会自己出马,很可惜被点名出战。

“吾乃董太师义子温候吕布也!谁敢与某一战?”吕布与跨下赤兔心意相通,两条强壮如铁条一般的大腿轻轻一夹,赤兔就悠闲的上前几步,身后的胡轸顿时联军这边就没人看得见吕布身高到达令人咋舌的一丈二后面的他了。

王匡见这厮狂得嚣张,回头问道:“谁敢出战?”

于是河内“名将”方悦,这个愣头青二话不说,挺枪直冲吕布,一个照面,被剁。

二十万人对着一人丝丝直冒凉气,整个宽阔的战场上鸦雀无声,只留下无主的战马唏溜溜一声长嘶,用嘴不停的拱着主人的尸首,似是希望他能再次站起来。

离着最近的几个王匡亲兵冒着性命硬着头皮把方悦的尸首抢回来,关上董卓士兵整齐的高呼:“温候无敌,温候无敌!”

关上只数百人的长戟击地和刀剑击盾的声音,其气势把这边二十万人压迫得吐不过气来。

真是太丢人了,这么多人没一个能上去敌住吕布?

袁绍喝问左右道:“何人敢再战?”

张锋身边的黄忠跃跃跃欲试,对于与强者的交战,是这个时候真正的武将所渴求的事情,哪怕不敌战死。

张锋以眼神制止了这位估计是当场唯一可以敌得住吕布的大将,尽管天下无人知道黄忠的大名,但是虎牢一役后,也许他的名头会比张锋更响亮。

后排里上党太守张扬的部将穆顺,成了第二个送死的,同样也只是一招。

张锋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大哥果然是武学奇才,他的那两招里面,分明有着自己悟出那种类似于太极拳理论戟法的影子,应该是与自己一战后,从中体会到的。

想到自己也能成为三国单挑第一牛人吕布的一招之师,又想想原来他这么厉害居然有自己功劳,张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发发骚。

第三个是北海太守孔融手下大将武安国,显然武力跟自己的名字不太相配。交手到十余合,成了杨过。

不过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熟了,要知道前两个都是被秒杀。

这名如果在游戏中武力明显过了80的武将,换个人也许可以成名,可惜出场就遇到了吕布。

不得不说,运气有时左右着一个人的一生,就算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也可以笑傲江湖,比如韦小宝。也许一个人天下无敌,一样得寸步难行,比如项羽。

当然这里面不光是运气成分,只是举一个例子。

黄忠早就想出马了,见曹操和张锋同时含着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种压抑良久的战意一鼓而发,连跨下马都感觉到了,抑起头一嗓子长啸,前蹄高举,人立而起,周围人尽皆侧目。

“此何人也?”袁绍、袁术异口同时的问道。

“回盟主,此张锋家将黄忠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袁盟主身边顿时一排不屑的轻“嗤”声,那些眼高于顶的太守老爷显然并不看好这位跟吕布比几乎矮了一个头的中年人。

万夫不当?肯定是第四个吧?某些人恶意的惴测道。

黄忠同样慢慢的纵马闲庭信步般走到离吕布半箭地,停了下来。

“南阳黄忠,会会温候。”黄忠不紧不慢的说道。

关上关下虽然为敌手,但同样都是嘘声一片。黄忠说这话没用上中气,听起来跟吕布的大喉咙差得太远,连那个狐假虎威的胡轸都比不上。

吕布却是识货的,脸上英俊的神色有了一丝凝重。

连跨下的赤兔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杀气明显增加,不安的刨动前蹄,鼻子里重重打了个响鼻。

“原来是旧识,战场上却留不得情。来罢!”吕布一摆方天画戟,做出冲击的架势。

关上关下一片哗然,要知道前三将吕布几乎没挪过位置,而面前这样一个跟他比起来算是干瘦的中年汉子,为什么这么看重?

有些聪明人已经知道了。

比如袁绍。他眼中一丝怀疑的神色不经意间掠动,眼角扫了扫左首边嘴角含着微笑的张锋。

黄忠动了,跟吕布几乎完全一样的起手势,大刀后举,后仰了45度角,嘴里这才发出震天的一声怒喝:“接招!”

作为前军的三支部队,被这看似干瘦的汉子一嗓子喊得是如遭雷噬,两眼全是星星,不少人如醉酒般的左摇右晃。

吕布眼中也不兔闪过讶色,原本以为自己悟出这种借力打力的戟法,天下就无第三个人会,哪知这黄忠也不是泛泛之辈!

心里那股深深的战意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双眼瞪得如同猎食的鹰隼,来自身体里深处的一声同样的怒吼:“破!”

这两声大喝,三支前军更多人加入了醉酒的行列,三个诸候的战马被惊得连连后退,其中武力最差的王匡的战马已经失惊,根本拘束不住,原地打起圈来。众士兵的阵角也是连连后退,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

两马相交,同样喊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两人全力一击,刀戟在空中实打实的拼了一招,然后又以同样的弧线,往反方向同时一抡,在两马相交还没错过的时候又是硬拼了一记。

两人同样的招形,不仅是交手的两人,战场上下的人都是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招?通常情况下使重兵器的武将在冲击时只能用出一招,这两人,居然同时使出相同的两招!

黄忠和吕布此时心中想的也是完全一样,都明白了对方为何和自己一样的招式,说起来还要感谢张锋。

就在关下关上众多人都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以抵抗这巨大的撞击声时,却吃惊的发现,场上交手的两个人正在开怀大笑。

“汉升神技,吕某佩服!”

“温候过谦了!”

然后又一阵大笑。

袁绍在暗暗盘算自己麾下颜良、文丑两将如果和这二人交上手,会是什么结果,然后自己也不愿多想了,摇了摇头。

袁术眼中的贪婪之色明显的浮现出来,如果能把张锋拉过来,那这员不出名的武将……

更多人的伸直了脖子,生怕错过一点细节,这种绝世高手中的对峙实在才难得了。

如果自己是场上,很多人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众人场下暇想连翩,二人已经又交上了手。

不过这次没有冲锋,两人都知道,起手势都一样,这样是分不出结果的。两人于是策着马转着圈,使出自己生平的本事,都渴望把眼前这个强者战于马下。

由于没有出招间隙,两人都没有张锋那种对自己这种新招工的纯熟,这种接连不断的出招根本用不上,只听着叮叮当当一片乱想,两人已经各自攻了十几下。

吕布的戟灵活,黄忠的刀却厚重,虽然吕布竭力凭自己武器的速度幻化出若干如梨花飞舞的戟尖,但黄忠根本不去想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一刀带着强劲的臂力朝吕布的人劈下去,就算吕布可以伤得了黄忠,自己却不可避免的会被对方的大刀一分为二。

于是吕布只能横戟自救,然后再侍机伤敌。这样一来,反而从场面看是黄忠压着吕布打。

关上现在沉默了,倒是联军中震天的叫好声如雷贯耳,为黄忠这样一个不出名的武将加油助威。个个唾沫星子把自己身前的人都喷了个透湿,好象自己支持的那个人是娘老子一般。

连曹操和袁绍这两个比较沉稳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挥舞拳头,似乎想把自己的力气加到黄忠身上去,这样也许可以把吕布一刀砍死。

吕布却不这样想,虽然场面上看起来自己是狼狈一些,但是象黄忠这样刀刀重手,力气又能支持多久呢?怀着猎人才有的坚韧和忍性,一边把戟防得水泼不进,一边暗暗寻找黄忠露出破绽。

力竭的破绽。

作为用刀高手,哪能不知道自己这方面的问题,黄忠冷笑,未免太低估我黄汉升了。

不过有一点双方都忽略了,就是那跨下的坐骑。

马上的人是旗鼓相当,但马呢?赤兔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马,而黄忠……张锋也是骑的普通马,他的家将呢?

两人巨大的力气毫无保留的被坐骑一一承受,黄忠座下的马步步后退,已经呈不支之象了。

就连张锋也开始担心起来,毕竟黄忠和吕布在历史上没有正面交过手,他只是凭着史书中记录的黄忠七十岁还能阵斩曹营猛人夏候渊推断出来,黄忠和吕布绝对有一拼,只是孰强孰弱……他还真不知道。

就见黄忠一刀势大力沉的逼退吕布,然后转身拨马就走。

吕布战得兴起,哪里会放黄忠走?再说他也看出黄忠马力不支,大喊一声:“哪里走?”就仗着马快追了上去。

这种情况下两马之前的距离越来越近,眼见就快追上黄忠了,张锋已经就在开口叫了。

好一个黄忠,突然一个猛扭身,不知什么时候握在左手上的弓已经拉了个满弦,右手中赫然捏着三支箭,锋头直直指着吕布的鼻子!

三矢齐发!

吕布大概是一生中唯一一次冒冷汗,近在咫尺的三支箭,朝自己一条线的瞄准,凭这黄忠的强劲臂力……

无须再想,凭着一个武人良好的本能反应,吕布比黄忠转身更快的动作,整个身体猛往后仰,平平的贴在马背上。

上面的两只箭,几乎是插着吕布的鼻子掠过,箭尾的箭翎甚至在强大的力量下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而最下面一箭却怎么也躲不过去了,直直的倒插在吕布左肩下方,远远看去,倒象是胳肢窝里夹着一个超长的温度计。

“嗷!”吕布如受伤的猛兽一般的大叫一声,有人居然可以令我吕奉先受伤!

血红色悄然布满吕布精光四溢的眼中,一种类似于兽性的残忍目光使每一个直视吕布的人都开始发抖!

吕布正左方是鲍信的部队,被吕布这石破天惊的一吼吓得整个阵形摇摇欲坠。

黄忠这种高手,哪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掉转马头又朝吕布冲来,直有不把吕布劈于马下不罢休的气势。

怎么办?现在掉头肯定不行,来不及了。那厮还有箭在手,吕布怒归怒,并没有丧失理智。

当下朝最近的鲍信军中冲去,一边冲一边喊道:“挡我者死!”

众士兵突然见到这杀神朝自己这边过来,哄的一声就乱了,你推我搡都想把别人往吕布马前推,以给自己留下逃跑的一丝生机。

这阵一乱,乱兵反而冲向了黄忠的马,他不得不停下来,望着已经杀得披波斩浪一般的吕布消失在乱军中,长长的叹了一声气。

一个两三万人的阵居然被一人杀乱。

鲍信第一反应就是掉头朝王匡的阵中逃去,不管不顾身后被受伤后似乎更凶狠,杀得手下士卒哭爹喊娘。

鲍信军一乱,胡轸马上命令并州全军冲击敌人左军,三千铁骑不声不响发起冲击,接应吕布回关。

这一来更乱了,后面有吕布大杀四方,前面又有三千铁骑如滚滚洪流一般碾压而来,被夹在中间的士兵发出绝望的尖叫。

王匡、刘岱部也动了,毕竟份属同盟,见死不救的作风是不行的。

虽然跑了吕布,可是胡轸那大呼小叫的声音一下吸引了沮丧的黄忠,仗着自己武勇的胡轸冲在并州骑最前面,只听道“嗖”“啊~~”两声,胡轸额上中箭,仰天倒了下去,一息后就被身后的并州骑踏成红色与白色交汇的薄膜。

中军里观战的众人都见到了吕布被黄忠杀败,然后就是这样一个败将,在鲍信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而对方主将胡轸中黄忠之箭而死,于是在袁绍一声令下,十几万人呼啸着山呼海啸一般而来。

而并州骑在接应出吕布后,井然有序的退回了虎牢关内,追击的联军士兵立即受到整好以暇的箭雨攻击,于是在袁绍的保守思想下,又退回大营。

这一场强者对话,成就了吕布和黄忠两人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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