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听赵舒如此说来,脸色凝重道:“将军此言差矣,镇北将军与将军相交日久,休戚相关。将军一旦有事,镇北也不能脱干系,望将军以后勿要再言此两家话。”
我微微颔首,道:“王将军说的是。文长既然能洞察陛下心思,想必有以教吾?”
王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道:“镇北将军有信与将军。”
赵舒又笑道:“文长的一笔臭字,吾可不认识,还是将军代为拆阅吧。”
“是。”王平打开信封,拿出信笺,仔细看了片刻,道:“镇北将军所以私下调兵马至汉中,巴西交界万源等地,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便可南来支援将军。”
赵舒眉头一皱,沉声道:“文长这是要干嘛?岂非陷吾于不忠?”
王平将信收好,放与案上,才抱拳一礼,正色道:“将军乃是国家柱石,陛下若真要自毁长城,将军切不可坐以待毙,甘为鱼肉。”
“王将军说的是。”赵舒瞪着王平森然道:“吾绝不会甘为鱼肉,任由宰割。”
王平也对视着赵舒,道:“既然如此,末将就在将军身边供由差谴。”
“这倒不必。”赵舒摇头道:“将军也是有名的人物,吾明日便去白帝,将军跟在身边,多有不便。还是回汉中,将文长准备的人马秘调新城,房陵等地。郭伯济照应下,也不易被人知觉。”
王平大喜道:“镇北将军正是此意,房陵等离白帝甚近,也好及时赶来相助。就请将军修书一封,送于郭太守。”
“这事吾另差人前往,就不劳将军。”赵舒又道:“此非常时期,将军在吾府上多有不便,就请将军连夜返回汉中。”
“末将遵命。”王平又抱拳一礼,便要告辞。
赵舒心中还是觉得不忍,又道:“汉中乃是紧要之地,将军回去还是劝劝文长,让他谨守防地,不要参与朝中争斗。”
“将军如何又出此言?”王平道:“长安原守将钟繇,因与曹彰关系过密,已经被魏主调任大理寺,曹洪新掌长安,军心未服,断不敢轻出。再则镇北将军所抽调也不过两千心腹精锐,无碍于汉中防御,将军可放宽心。”
“好吧。”赵舒点了点头,吐了口气道:“还是再劝劝文长,退下吧。”
等王平出房,霍戈便从屏风后面走出,问道:“将军何以不将法正之事明言于魏镇北,而让其认为是陛下要除去将军?此等用意,是何居心?”
赵舒轻哼一声,冷道:“你以为他不清楚么?”看见关兴,叶枫匆匆进来,也不再与霍戈多作解释,道:“天涯,今夜你便随这位将军前去,一切听他吩咐。”
叶枫看了霍戈一眼,问道:“是去何处?”
“白帝城。”赵舒指着霍戈道:“这位是陛下近卫心腹,你可随他先往白帝行宫,为陛下察看龙体。”
叶枫所好者,不过游玩,医道,先前听闻刘备病情蹊跷,早就技痒难耐,当即答应道:“属下遵命。
赵舒又对霍戈道:“天涯算是当世奇医,不过童心不泯,行事多有不周之处,你要多加提携。”
“卑职理会的。”霍戈看着叶枫,走上前伸手道:“包袱给我。”
叶枫看了赵舒一眼,缓缓将包袱取下,递与霍戈。霍戈随手扔在一旁,又对赵舒道:“卑职等告辞。”
赵舒微微一笑,看着叶枫道:“一路小心,性命攸关,出了纰漏,我也保不住你。”叶枫点头答应,然后与霍戈两人并肩出房。
被这几人陆续前来折腾一番,现在三更都过了,一早还要与张嶷起程赶赴白帝,赵舒大有疲倦之意,真想倒下就睡觉。可是时间不多,赵舒又坐回案前,提笔给上庸郭淮写信。关兴在一旁为赵舒研墨,问道:“适才先生所见之人,带来陛下什么密诏?”
赵舒抬头笑道:“给我升官,升任大将军,总督内外军事。嘿嘿,”摇摇头,又继续写信。
关兴奇怪道:“先生还不满意?”
“满意什么?”赵舒头也不抬,便道:“陛下现在为法正所制,不得不倚重我,法正之后,我要是不小心知机,怕也就轮到我倒霉了。”
关兴手上一顿,迟疑道:“先生多心了吧。”转开话题,问道:“先生现在又在给哪位将军写信?”
“郭淮。”
“先生不是不准备用他么?”
赵舒也就几句话,写完之后,拿到嘴边,吹了吹气,叹道:“不用不行啊。”等墨迹渐干,赵舒将信笺折好,封入信封,递给关兴道:“明日我动身之后,你便先去襄阳,将法正之事详细禀明关征东。然后急赶往上庸,将此信亲手交于伯济,此事千万不能有误。”
关兴双手接过信,道:“末将明白。”
“那下去吧。”赵舒打着呵欠道:“我也该睡一会,不然明天怎么骑马赶路,安稳日子又到头了。”
次日一早,赵舒便与桓易,天翼二将带着五百精锐与张嶷一同起程东行。桓易挑选的五百军士,也是相当用心,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其中也不乏天翼带来的五溪勇士,一个个精神饱满。禁军都尉向充见后,也不禁感慨,说是连羽林禁军都被比下去了。在向充身边,赵舒没有看见霍戈和叶枫,想是已经被向充找借口先派回白帝城了。
一路鞍马劳顿,过枝江,西陵,倍陵,绕开吴班驻军的秭归,经建平,终于进入巴东郡内。白帝城位于瞿塘峡口的长江北岸,据传西汉末年,公孙述割据四川,自称蜀王,因见此地一口井中常有白色烟雾升腾,形似白龙,故自称白帝,遂于此建都,并将此城命名为白帝城。
距城尚有十里,就将前方旌旗密布,似有大队军马,人丛之中,隐见黄罗盖伞。赵舒猜想是刘备率人出迎,心中大为惶恐,刘备现在行动不得自由,出迎之事必是法正主意,如此示好于赵舒,既可让赵舒放下警惕之心,也可以召告天下刘备对赵舒的荣宠。以后若刘备再有什么“诏书”,赵舒抗命不遵,可就有失天下人望了。
赵舒与张嶷等人也远远便下了马,步行上前,走近之后,听得几声鼓响号鸣。前面禁军一分为二,中间让出一条大道,刘备的銮驾缓缓上前。旁边宦官尖声喊道:“镇东将军赵舒见驾。”
赵舒再上前两步,离刘备约有丈许,下跪叩首,朗声道:“臣赵舒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赵舒又一叩首,才起身,也乘机看了一眼刘备,不知是法正怕我看出破绽,让姓严的给刘备服了药,又或是混进宫中的叶枫起了作用。刘备看上去还是比较有精神,只是形容消瘦,缺乏了当年的雄风豪情。
“爱卿远来劳顿,朕已经为爱卿在行宫设好酒宴洗尘。”刘备轻微咳嗽两声,道:“爱卿上马进城吧。”一挥手便有一名禁卫军士牵来一匹纯白战马,极其雄壮,乃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陛下龙体欠安,仍出城接臣,臣不胜惶恐。”赵舒翻身上马,欠身道:“恭请圣驾回城。”
刘备点了点头,旁边宦官喊道:“起驾。”御者缓缓调转马头,銮驾回转,又往白帝城中进发。左右羽林骁骑拥簇,天子仪仗,自然不同一般,赵舒心中虽然对刘备无愧,却也不禁惴惴,策马跟在后面,桓易,天翼二人一路对我不离半步,现在也不得不跟在禁军后面。
赵舒早看见法正在一侧,此时他也笑吟吟打马与赵舒并骑而行,道:“陛下龙体一直抱恙,今日能亲自出迎将军。足显陛下对将军之恩宠。”
赵舒也笑道:“天恩浩荡,舒只有尽心竭力,以图回报。大人常伴圣驾左右,长受恩泽,舒也羡慕得紧。”
法正哈哈长笑,道:“将军所言极是,陛下恩遇甚深,此次伐吴就全仰仗将军大力。”
赵舒点头道:“舒此来正是与向陛下献纳破吴之计。”
“哦?”法正大为惊异,道:“计将安出?”随即又失笑道:“正一时糊涂。将军能有妙策献于陛下,剿灭吴逆,与曹魏隔江而峙,成此不世之功,正倒要先恭喜将军了。”
“那里。”赵舒谦让道:“要全仗陛下天威,将士用命。”
法正见赵舒说的底气十足,似乎对破吴之事成竹在胸,脸上神色显得极不自然,又随便说了几句话,便住口不言。不过多时,人马进城径直往刘备行辕‘永安宫’。及至宫门,又有不少羽林,内侍迎接刘备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