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营。
曹真正是闲坐观书,偶尔观至有趣之处,脸上不禁会浮现出几分会心的笑意。
正读到津津有味之处,中护军韩浩双脚带风,匆匆而入,一见曹真这副闲情逸志的样子,心中就不免奇怪。
如今平阳沦陷,渑池不克,大魏国的江山风雨如晦,而这位车骑将军却似乎浑然不觉,更忘了就在前天,自己才刚刚折戟渑池城下,如今,他还竟有这份闲心观书!
韩浩干咳了几声,聚精会神的曹真从书中清醒过来,见是韩浩在前,便问道:“是元嗣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将军,我方才巡视南营,发现鹿角陈旧,壕沟甚浅,就连围栅也多有损坏,而且该营的士卒,多是老弱疲惫之卒,破绽如此之大,若是给贼军发现,夜时趁机来劫营却当如何是好。”
韩浩是忧心忡忡,而曹真听着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韩浩费了半天的口水,他听罢之后,只回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韩浩对于这位车骑将军的回应颇为不解,心中便有不悦,只得又道:“将军,陛下率大军而去,贼军想必早有耳闻,贼将方绍狡滑,若是瞅见我们南营的薄弱之处,必定会趁夜劫营,请将军速速下令加强南营的守御。”
曹真被韩浩这么磨磨叽叽,只得把书放了下来,淡淡笑道:“元嗣,实话跟你说吧,削弱南营的守御,正是我下的命令。”
韩浩吃了一惊,茫然不解道:“将军,你为何要这样做啊,这岂不是主动的伸出脸来让贼军打吗”
曹真平淡的微笑,转为三分狡黠,负手说道:“什么叫伸出脸来让贼军打,我这招叫作引蛇出洞好不好。”
韩浩一怔,依旧一脸的困惑,“末将有所不解,还望将军明示。”
曹真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自开战以来,我军连连受挫,这个时候,正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各军的士气,而贼军闭门不战,我们自也无计可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此机会,诱使贼军出城来战,我方才好使计策。而那个方绍狡猾的很,如果他见着我军各营守御严密,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嘛,我才故意削弱南营的守御,嘿嘿……”
曹真没把话说透,韩浩却已旋即会意,脸上顿露敬仰之色,“原来是将军是故意示敌以弱,以诱使那姓方的来劫营啊,到时候我们早已布下埋伏,只得着来个瓮中捉鳖,高明,将军这一招高明啊。”
曹真面带得意,遂道:“正是如此啊。元嗣,就烦劳你暗中调兵往南营,把口袋阵布置妥当,我料想贼军劫营就在这几日了。”
入夜,城外的魏营虽相距不远,但光线暗淡,除了几盏随风摇曳的灯火之外,再无法看清魏营的情况。
然而,就在那夜色的掩护之下,近两万的魏军,悄无声息的开入了南营,各自按照计划进入预定位置,士兵们和衣带甲,蹲在黑暗之中,等着他们的敌人落网。
与此同时,渑池城也不安静。
此刻一支五千人的汉军,也已经整装待发,士兵们屯聚于西城附近,有的蹲在那里擦刀,有的则在啃肉干,不过,无论他们各自在忙乎些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兴奋与肃杀之意。
方绍在众亲兵的拥簇之下,策马徐徐而来,蹲在街两旁的士卒们一见是大司马到了,纷纷站了起来,鞠躬行礼,人人都脸上都泛滥着敬仰之色。
一骑飞奔而来,正是关兴,马至近前,关兴拱手一礼:“大司马,弟兄们都整装待发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击。”
方绍笑道:“不急不急,时间还早,让将士们多休息一会。”
“好吧,那就再等等。”
关兴强压住涌动的战意,随着方绍上得城头,借着薄云掩映下的淡淡月色,远望着灯火朦胧的魏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过中天,渐已西沉,而方绍却仍未有下令出击的迹象,而且他还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令人摆来案桌,在城头闲品起了香茗。
“大司马,这都后半夜了,我们还不出击吗?”关兴有点沉不住气了,出言催促道。
方绍还想再劝他稍安勿躁时,这时,阿山匆匆而来,附耳低语了几句,方绍便举起了茶,“安国,我以茶代酒,为你壮行,这一杯茶饮尽,你就可以出发了。”
关兴等得早就不耐烦了,此时闻言大喜,一口气将茶吞了个一滴不剩,然后腾的站了起来,拱手豪然道:“大司马,我去了,你放心,这一回我一定割了曹真那厮的人头来见你。”
关兴表过慷慨之后,便是飞奔下城头。出发的号令一下,蹲在街头,无聊到要睡着的士卒们,一下子精神便振奋至顶点,他们呼啦啦一下的跃了起来,跟随着他们的小关将军,开出渑池西门。
人衔枚,马裹蹄,五千人的奇袭队伍,向着魏军南营悄悄的逼近。
待得关兴出城后不久,方绍遂将姜维传了来,问道:“伯约,你的人马准备好了没有?”
姜维道:“早就备好多时。”
方绍点了点头,“那就出发吧。记着,不要轻举妄动,待看到信号之时,方才可以杀进去。”
“我知道了。先生,这一场大功,为何单只让士载他们去呢。”姜维虽然应诺,但却显得有点闷闷不乐。
方绍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就想着争功。你别忘了,你这回要救的可是你将来的大舅哥,先生我可是特意把这个机会留给你的。”
经方绍这么一提醒,姜维方才恍惚,精神顿时大为抖擞,忙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先生了。维这就去了。”
姜维欣然领命,随即带着五千兵马出城而去。
方绍再次登上城楼,远望着夜色中的魏营,嘴角边露出一丝诡笑。
早先出城的关兴,率领着他的五千兵马,此刻已经抵达了魏军南营的附近。昏灯的光线之下,魏营中看不见多人少影,只是偶尔会看到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而在营门口,几名值守寨门的士卒,正在抱着兵器打着瞌睡。
种种迹象都表明,魏军疏于防范,根本没有提防到汉军会来劫营。
‘太好了,看来这件功劳到手了,这回也能好好的在父亲面前长长脸,省得他总是夸大哥如何如何的能耐。’
关兴满怀着昂扬的斗志,遂是高声喝道:“弟兄们,随我杀入敌营,斩下曹真的脑袋”
一声令下,五千虎狼之士轰的从伏草中杀出。陈旧而零乱的鹿角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冲击,浅浅的壕沟轻易的越过,转眼之间,五千汉军已是破营而入。
正如关兴所料,魏军几乎一点防备都没有,他和他的人马轻松的杀入南营中,惊起的魏卒尚来不及披挂,便被杀意正浓的汉军砍翻于地。关兴一马当先,直抵南营深处,召呼士卒边是大杀大砍,边又放火烧营。
关兴率着三百最精锐的骑兵,望着曹真的中军大帐就杀出,这时,敌人似乎已有反应,几百步卒聚于中军大帐之前,拼死的抵挡着汉军的冲击。
然而,那可是深得关羽真传的关兴啊,一柄大刀舞得风声水起,如车轮一般平推而上,将任何敢于阻挡他的敌人都斩于马下。在他的开路之下,五百的铁兵生生的将敌人的防御线从中撕裂。
穿过血肉铺成的杀路,关兴威不可挡的突破了最后一道魏军的防线,但见敞开的大帐中,身披红袍的曹真尚自持卷观书,大敌当前浑然不觉一般。
“曹真狗贼,拿命来吧”
关兴大喝一起,飞马冲入帐中,手起刀落便将曹真的人头砍落。
只是,刀锋过处,却并没有听到令人振奋的“咔嚓”一声,出刀的一瞬那关兴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看时,原来那被砍翻曹真只是稻草所扎的假人而已。
愣怔过几秒钟后,关兴旋即省悟,表情瞬时大惊,急叫道:“不好,中了狗贼的计了,快撤,快撤啊”
关兴策马奔出帐外,正欲率军撤退之的时,这时,忽闻中军四周炮声大作,火把齐举,喊声震天,无数的魏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似的,从四面八方向深入大营的汉军围杀而来。
关兴这时才更加确认自己中了曹真的伏埋之计,急是催军撤退,只是将近两万五千的敌众,四面围杀而来,只将关兴所部围得如铁桶一般,几番冲突却难以杀出敌阵。而魏军则四面纵箭围射,五千汉军冲突不出,一个接一个的倒在箭雨之下,覆没只有眼前。
而此时,曹真则驻马于围阵之外,一脸得意,从容的指挥调度着他的将士围杀汉军,心中暗笑:“这个方绍果然是中计了,哼,什么狗屁鬼谋,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得意之下,曹真厉声喝道:“传我之命,将这几千贼军尽数射杀,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话音刚落,突然之间,却见北营方向火光骤起,隐隐约约似有喊杀之声传来。
曹真的得意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