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与张绣对峙于父城之下,张绣困守父城,刘备倒是没能进一步的动作。
眼看时间进入建安五年末,十二月时,从楚都那边先后传来喜讯。
一是甄宓诞下一女,刘备因与其缘起白马,又伤太史慈壮志未酬,故而取名慈。二则与她同时受幸的孙尚香亦诞下一子,刘备取名君,因孔夫子有言,君子不器。
到了建安六年春,连日的阴雨连绵,倒是苦了守城的张绣。
张绣因向谋士贾诩抱怨:“先生你看,这大雨再下下去,只怕城墙都要被雨水冲垮。”
张绣一语成谶,果然,就在当天晚上,雨水加大,突然一夜间南门处塌了一面墙。等到第二天士兵报给张绣知道,张绣吓得立即找来贾诩,说道:“如何是好?若是刘备此时发兵前来,我等此城难以坚守了。”
“将军勿要着急。”
贾诩捋着胡须,说道:“万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比喻这面墙吧,目下突然塌了,若将军独独说是坏事,那就不全面了。将军,我们可以试想一下,若能利用这面塌下的城墙做做文章,岂不是好?”
张绣素知贾诩脑子里诡计甚多,听他一说,也是不由皱了皱眉,只是一时猜不出,他到底想如何利用这面城墙?
贾诩嘿嘿一笑,俯身到张绣耳边,对张绣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那张绣一听,先是皱了皱眉,问他:“这样行么?”及至看到他自信的点了点头,他也就说道:“好,这件事就烦先生你来安排。”
贾诩一听,也即拱手告辞,下去安排去了。
父城城南塌了一面的消息,自然很快送到了刘备那里。刘备还没有开口。他的那帮文武早就叽叽喳喳,请求刘备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发兵攻打父城。刘备扫视了下面一眼,见陈宫一时只顾捋须不开口说话,便是问他:“公台,你以为如何?”
陈宫听到刘备一问,也即拱手,说道:“我等因着大雨,也许久没有攻城了,他城池突然塌了一面,想必也是因为大水的缘故。说来。我们若想从他坍塌的城墙那里突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在攻城之前,我提议最好先派兵查看查看,以保万全。”
刘备一听,哈哈一笑:“我正有此意。”
顿了顿,叫道:“何人愿意带兵去看看?”
此话一出,许褚、典韦争着要去。刘备哈哈一笑:“那么你们两个都去吧。”
许褚、典韦领了刘备的命令,带了剑啸营步骑数十人。便即冒雨而去了。
由于开春来大水的缘故,刘备已经将大军退出父城数十里远的较高的地方驻扎下。那许褚和典韦领了刘备的命令,往返一个时辰,也便即向刘备报说侦查到的情况:“父城南门坍塌后。城内的守军倒是没有让人抢修,到现在仍是置之不顾,好像城墙根本就不曾倒过。”
两边一听,立即向刘备请求:“很显然。如此大雨,他们根本来不及抢修。如此最好,我们趁这个大好机会。先行攻打,定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次,不及刘备开口询问,那陈宫早已开口说道:“不然!雨水虽大,但城墙坍塌,没有不修的道理。我素闻张绣身边有一个谋士叫贾诩的,其人素有智谋,而且其计甚毒,屡试不爽。当年,董卓伏诛,王允大人欲要尽诛西凉人,其时董卓部下李傕、郭汜等在长安附近,他们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惶恐万端,便欲散去部下,渐行西归。可就在这时,贾诩一席话彻底改变李傕等想法,这才酿成后来的李傕、郭汜之乱,百姓因此难死者不计其数。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张绣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在,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必先从长计议,方可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那些文武一听,也觉得有理,纷纷赞许的点了点头,继而一片沉默。
刘备呵呵一笑,看向陈宫,问道:“公台,你可有应付之策了?”
陈宫捋了捋胡须,说道:“攻城不是不可以,但为了确保万一,我们须得另做安排。”
“不错!”
旁边满宠终于开口:“贾诩此人太过深沉,不可不防,若他真的耍什么计谋,明公可以来个将计就计。”
“好个将计就计!”
刘备哈哈一笑,捋须点头:“诸将听我命令,都下去准备吧!”
贾诩教给张绣的办法是,利用城南的缺陷,诱惑敌人来攻。而刘备的破解方法则是,以凌统、闻字为诱军,打着刘备的旗号,先行攻击城南,从缺口的地方攻进去。而等贾诩号声一响,城内和城外埋伏的人马全都冲出来,前后夹击刘备的诱军时,刘备也即带着后援人马,从后对那些伏兵进行反夹击。
也就在凌统等入城时,张绣和贾诩其实也早已在城楼上默默的注视着。
张绣手捋着胡须,笑道:“先生果然妙计,刘备也终于上当了。”
贾诩观看了良久,突然道:“奇怪!”
“嗯?”
张绣眼望着贾诩,不知道贾诩为什么突然说怎么一句话。
贾诩解释道:“这队人马打的虽然在刘备的旗号,人数也不少,但他们之中何以没有陈到的人马?”
张绣唔的一声,问他:“为何非有陈到?”
贾诩道:“陈到乃刘备中军,刘备军行之处,陈到一般都会跟着他的。”
张绣笑道:“刘备目下已是大汉朝所封的丞相,像这种事情,也不必他亲自领军前来吧?”
贾诩皱着眉头:“那更奇怪了,他既然没有来,为什么还有他的旗号?”
张绣脸色的笑容顿时消息,而贾诩,一脸的黑气。
“遭了!”
贾诩一跺脚,就听到南城那边发起了攻击的信号。他想要阻止,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早在这之前,他已经传下命令。一但敌军从缺口处攻进来,他们则必须冲杀出来。而城外树林里的伏兵,则在听到城南喊杀声的一炷香之后必须赶到城南,进行合围。
贾诩既然察觉到异样,立即劝说张绣:“请将军速带人马走北面,或许能来得及逃出去。”
张绣听贾诩一说,说道:“先生你何出此言,就算我等反中了敌人的埋伏,我也可以带兵前去阻拦,想必也来得及。如何轻易弃此寄身之地?”
贾诩摇头道:“刘备是何人,将军你难道不明白,他若识破我的计谋,那必给予我等反击。我想,他此刻早已经调集人马对我父城进行合围了,若再不跑,只怕来不及了。”听贾诩这么一说,张绣心里也慌了,因为这时。他看到城外他的人马已经杀了出来,而过不一时,又有一支人马从他人马后面杀来,打着的正是刘备的旗号。张绣不能不相信贾诩的判断了。他提着枪,说道:“既然父城不能保了,就请先生与我一起突围出去吧!”
贾诩摇头道:“已经来不及了,请将军从北门逃走。我在这里断后,不过请将军借胡将军一用。”
张绣先还不同意,但看刘军就要杀来。身后是该有人替他殿后,不然难以从容的逃出去。张绣想到这里,他只好答应了他:“胡车儿借给先生你可以,但先生务必要活着出来,我今后仰仗先生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贾诩听他一说,拱手道:“将军放心吧。”
那张绣辞别了贾诩,也不管城南和城外的部下了,带着一干不足千人的将士,匆匆开了北门,心想着先走北,再折西,然后南下,绕路与襄阳城的诸葛亮、蔡瑁等会合。只可惜还没走出数里,突然被一伙伏兵杀出来。张绣拎着一杆铁枪,在部下的保护下,拼命的杀出重围,身边仅剩了不足百人。此时,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将他的衣服和脸蛋都打湿了。
看着沐血的身子,张绣嘿然一声,手举长枪,长喝道:“驾!”
一路马蹄掀起无数的泥泞,可怜那些跟在他身后出生入死的将士,在拼死一阵厮杀后,以为从此逃出囚笼升天了,不想刚刚跑出一阵,就远远看到一排身骑烈马的将士手持着长枪,将路拦住了。将士们唏嘘着,就要勒马,早已经闯了上去。
在众骑兵之前,一人横着铁枪,骑在一匹白马的背上,正冷冷的注视着张绣,还有他的这干部下。
张绣被遽然间现身出来的赵云吓了一跳,他立即扯住马,还想着是不是应该立即折返回去。但想想,还真丢不起这个人,于是将马扯住后,又立即将手中长枪平举胸前,怒视着赵云:“子龙!”
也许赵云是恭候他很长时间了,雨水早已经从他兜鏊上顺了下来,如屋檐下的雨水,啪嗒啪嗒的滴下。而他俊白的脸庞上,被雨水洗得更白,如漂白过的一样,就连红色的朱唇,也被雨水浸泡得麻木了,变成了斑斑的白色沟壑。
虽然雨水使他脸色改变,但他的眼睛,永远也无法改变。不是冷峻,则或温柔。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一丝丝的杀气。
当赵云豁然的抬起头来的时候,张绣刹那间只觉胸口一痛,如针刺一般的痛。
从赵云眼中所投射而出的那股杀气,让他感到了害怕。
“你……”
张绣开口想要说话,但被赵云那股气势所慑,又缩了回去。
赵云缓缓的抬起枪,剑眉一跳,冷冷的说道:“张绣,上次一战,我已经劝过你,你也答应回去好好想想,可你一回到城里是不是把我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当时虽然与你同门断义,但我心念你好歹曾经是我的师哥,故而才自作主张没有杀你,放过了你。我原本以为你会改过自新,自己出城投降,可你最后还是令我失望了。我明公对于此事虽然没有责怪我,但我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
张绣微微一愣,手捏着长枪,想到去年之败,心里仍有余悸。但他到了此时,心有不甘,还想狡辩:“你以为我再投降刘备。他能容我吗?哼!我既然决意反了,也觉没有回头路。”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也已经盯上了他的手。只见他那只握着长枪的白皙的手背上,雨水沿着汗毛直流,他看到这里心中一动,紧张的神色一扫而光。他哈哈而笑,拎起长枪,说道:“我倒是忘了,你引以为傲的百鸟离火枪必须借以天晴,方可发挥功效。如今大雨纷纷。我看你如何能战胜我!”
他这么有恃无恐的说着,已经不把赵云放在眼里。
然而,赵云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啰嗦,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早已经腿夹着马腹,豁然冲了过去。张绣甚至不及举枪,只觉喉结处如泉水喷射,鲜血直溅。
“啊!”
张绣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将手中长枪丢了。伸手还想要去捂住流血的伤口,奈何伤口处在喉结,而且,是被对方挑出了一个血洞。如何能止得住?就在他惶恐间,只听身后赵云淡淡的说道:“就算是下雨天又怎么着?百鸟离火枪已在我心中,何须顾及天气?”
“枪已在你心中?”
张绣眼睛瞪得老大,根本说不出这句惊世骇俗的话。早已经眼睛一翻,滚下了马鞍。张绣身后的骑兵一看,都吓得脸色血色全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赵云将枪收回,喝道:“你们之中若以为能比得过我赵某的,便请一试,若不能,速速投降!”
那些人一听,看了泥地里将军的尸体一眼,再也不敢有二话,立即弃马而下,丢了手里的兵器:“将军饶命,我等愿意投降!”
刘备虽然一战得了父城,但他最关心的不是别的,却是贾诩。
“可有贾文和的消息?”
刘备询问着众将士,众将士低下头来。
旁边典韦说道:“某倒是曾见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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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一听,赶紧问他:“快快说说!”
“是!”
典韦一拱手,立即说道:“先时,末将带着一队人马杀到西城时,曾与此人遽然相遇。只是,其时此人身边虽然没有多少人马保护,但有一员极其厉害的猛将,好像自称是胡车儿。我与他遽然相遇时,那胡车儿让此人速走,他则领着一支人马杀了上来。末将眼看他手持着一对着实沉重的镔铁瓜锤,气力倒是不小,我便与他厮杀了起来。说来,这家伙倒是不错,与末将倒是走了五六十个回合。这五六十合一过,这才将他砍杀于马下。只是,等我再去追此人,此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听末将部下说他好像趁乱子逃走了,只是到底逃到哪里去了,末将惭愧,其时不知。”
刘备一听,只道声可惜,也就不再追问了。
后数日,刘备因感父城残破,不宜大军屯留,也就将军队收到鲁阳城外。在鲁阳休整了数天,使人四处打听,只是仍是没有贾诩的消息。
“难道我真的等不到他?哎!或许是我与他无缘吧!”
也就在刘备准备放弃的时候,这一天,突然有人求见他。
刘备本不想见他,但听说是个老人家,他想他或许有什么事情要见自己,也就召见了他。及至见那老人家一举一动像极了某个人,便大胆的问道:“老人家,我斗胆问你一句,你跟贾诩贾文和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人一听,没有正面回答刘备,只是笑道:“听说丞相你在父城破后,便一直在派人四处寻找他?”
“正是!”
刘备也不想隐瞒,点头回答他。
那人一听,笑道:“那么何以他站在丞相面前,丞相你却认不出他来?”那人说着,伸手一撕,将面皮揭开,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刘备一看,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激动得哈哈一笑:“文和!”那人赶紧向刘备请罪,刘备拉起他的手,说道:“久寻文和不至,原来文和你却在这里。”
贾诩诚挚的说道:“罪人实不敢当丞相大人如此厚爱,城破之后,罪人便遣散了士卒,找了一个偏僻点的山洞躲了起来。没想到,丞相大人你会让人四处寻觅罪人,罪人听闻后,心实惶恐不安,本不欲相见,但不想丞相因为一个我而耽误了征讨袁逆的进程,某不得不出来,其实有愧丞相大人你如此之厚爱。”
刘备摇头道:“文和难道忘了,我向来对文和你可是敬重有嘉,又怎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责备文和你呢?更何况,彼时各为其主,你所做的,都是你应该做的。不过,从此之后,还请文和你为我划策,以定天下,救苍生于倒悬。”
贾诩拱手道:“但教某有一口气在,便追随丞相于天涯海角!”
刘备一听,哈哈一笑,捋须笑道:“我到鲁阳已久,襄阳城诸葛亮之辈想必也已经处理好了南面之事,只怕不日将对我新野城发动大举进攻,我正需要文和你的时候,也天幸文和你及时出现了。”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丞相说得是,趁这些日子天气晴朗,正好可以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