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董卓有谋

冬十月,下旬。

大汉朝的西北,迎来了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弥漫了人们的视线,将天地间染成雪白,恰是一尘不染。

或许,是老天爷也看腻味了人世间各路野心家的自相残杀,所以才把世间抹白的吧。

只是将营寨落在城外,和陈仓成犄角之势的朝廷大军来说,连续的大雪却是一场灾难。

皇甫嵩和董卓这两位大军主事人,此时在营帐内相顾无语。

陈仓城的位置,正好是汧水和清江水注入渭水的中间区域,城防的险要有很大一方面,是依托着水势。若是今年冬天的大雪连绵,将汧水和清江水(故道水)狭隘之处给冻住,难免会让朝廷的整体防线出现漏洞。

尤其是凉州的叛军多为羌人,劣势是攻坚,优势则是铁骑来去如风。

如果王国等叛军分出一部分兵力,以千骑为单位席卷入右扶风东部,顺势杀入京兆尹,那么,他们必然迫于朝廷的压力下,也会分兵去堵。

然而,西凉叛军裹挟各大种羌部落,人数有十数万!

他们手里的平叛大军仅四万!

据险而守,尚且能依着朝廷将士的器械精良,战个平分秋色,坐等战机出现。

一旦分出骑卒去堵了,不仅防线会出现纰漏,还会让此战变得取胜无望:没有高机动骑卒作为策应,哪怕战机出现,也无法捕捉!

这一点,作为平定了黄巾之乱的皇甫嵩,还是与羌胡作战过上百次的董卓,都是心知肚明。

“义真,你可有良策?”

满脸横肉的董卓,虎起了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语气里并没有对主将的敬意。

也许是,他前将军的官职比皇甫嵩左将军更高,却被朝廷勒令以皇甫嵩为主将的那点怨气作怪吧。

“暂无。”

对于略带质问的话语,皇甫嵩并没有在意,依旧眉目深锁,“仲颖,你麾下是以骑卒为主,近些日子就留意下陈仓这边的动静吧。先等等看这汧水和清江水有没有冻住再做打算。”

说完,不等董卓回答,又加了一句,“我会让人给京兆尹示警,让他们清坚壁野,若是......我再先给朝廷上表,请求援军扼守京兆。”

呃......

董卓闻言,脸色就缓和了下来。

他听出来了,如果朝廷责怪平叛不利,皇甫嵩会独自担责的意思。

因而,他心里那一丝怨气也稍微散去了些。

他是凭战功而骄横没错,也觉得自己比皇甫嵩更熟悉羌事、更应该担任主将,但此刻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战事不利,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尤其是,他之前就有过被罢免一切官职、遣回临洮乡里的经历。

那种失去权力的感觉,他不想再此感受了。

而且他已经年及五旬了,仕途再度受挫,以后谁又能保证,还有没有机会复起?

“好,我这些时日让部将日夜巡视水畔。”

他点了点头,又再度提及了当日他的建议,“义真,如此遏险而守,终究还是太被动了,不如我等率军与叛军野战吧!以我等麾下将士的勇烈,想胜一阵不难。只要能夺了叛军的锐气,再徐徐而攻,叛军内部必然会出现人心不齐,届时,我等可一战而定,传捷报给京师矣!”

恩,这个建议,他和皇甫嵩刚率兵到陈仓的救援的时候,就提过了一次了。

那时候,皇甫嵩以陈仓城坚固,做出了坚守的策略。

理由是坚守无忧之下,就能将何时出击的主动权、战场的先机捏在自己的手中,坐等战机出现,就可以一战而定。

至于这个战机是什么......

董卓不需要问也知道。

西凉叛军最大的弊病,是内部山头林立,人心不齐。只要他们长时间内无法攻破陈仓,就会引发内部矛盾。

比如谁的麾下攻坚死得多了,利益该重新分配。

比如谁的粮秣不足了,希望其他人能允一点过来。

等等。

这些问题,看似很小,却能让叛军这个大联盟分崩瓦解。

进而被朝廷将士各个击破。

“不妥。我军兵力太少,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会让陈仓城内坚守的兵卒士气大崩,怕是会影响占据。”

皇甫嵩一针见血,直接就将董卓的提议,会引发的后果指了出来。

也让董卓面有不豫之色。

行军打仗的应敌策略,哪有十全十美的!

想不担一点风险,又如何能抓得住机遇呢?

《孙子兵法》里还有“以正合以奇胜”的说法呢!既然陈仓城能坚守无忧,为何不主动出击,去搏一把?

难道是,安定皇甫家这些年经书研读得太多了,反而忘了身为西凉男儿的本色了?

董卓心中腹诽着,觉得皇甫嵩终究还是太保守了。

刚想出口坚持己见,却被账外一声禀报给打断了,“报!叛军有异动!有五千骑绕行陇关一带,似乎是想往武都散关而去。”

王国等人想去攻击武都?

皇甫嵩和董卓闻言,对视了一眼,就将斥候唤入账内,细细询问了一番。

原来,是华雄的护羌校尉军旗,出现在了武都散关。

据不太确定传闻,他还带着数百板楯蛮,出散关三十里探军情,跃跃欲试的做出了想前去陇关的姿态。

华雄竖子,竟然赶来前线了?

这是董卓的第一反应。

在之前,他奉命率兵前来陈仓的时候,诏令中就有说,无需分兵防卫武都散关的叮嘱。理由是武都那边,也有诏令让他们扼守散关。

而第二反应则是,这个竖子竟然有板楯蛮?

让西北羌人部落里代代相传,不可南下的板楯蛮?

当即,他的眉毛就舒展开了。

连忙对着皇甫嵩说道,“义真,既然华狩元率领板楯蛮来助战,不如让他先出关隘做出佯攻陇关、断了叛军后路的举动,将叛军兵力牵制住,我等暗中调遣精锐,等叛军分兵前去围剿的时候半路袭击,以一场大胜夺叛军士气,奠定胜局!”

这次,皇甫嵩没有直接出声拒绝。

而是蹙起眉毛,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徐徐出声,“仲颖,华狩元仅有数百板楯蛮。”

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不满。

并不是觉得董卓此策不好。

而是因为他一听就明白了,董卓此举的心思:将华雄当成了诱饵,还是一去不复返的诱饵!以华雄的兵力,只要外出五十里,就会被叛军以兵力优势围困死,绝无生还的可能!

虽然说,慈不掌兵。

想取得战局的胜利,有些古之名将甚至会主动的,将一支兵马送入死地,好将敌人引到埋伏圈里,一举锁定胜局。

但是皇甫嵩不想这么做。

一方面,是如今的战局,不需要让大汉将士去送死。

另一方面则是,他虽然是平叛大军的主将,而且左将军的官职比护羌校尉更高级,却朝廷并没有诏令说,让他有调度华雄的职权。

本来就没有统筹之权,还要让人自陷死地,华雄要是接到这种调令了,会甘心配合?

直接拒命还是轻的。

要是让武都那边的将士,觉得朝廷再度让他们当成弃子去送死,绝望之下,索性劫持了华雄与叛军合流了,出兵从后方袭击平叛将士怎么办?

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因为此举,会让关中三辅沦为叛军所有!

而且,汉中郡也会迎来战火,导致整个益州都动荡不安!

“义真,此言偏袒了。”

董卓也皱起了眉毛,让本来就桀骜的面相平添了几分戾气,“华狩元还有护羌营,而且他身为武都长史,整个武都郡的郡兵都能调动,何止于数百人邪?”

这次,皇甫嵩的脸色恢复了风轻云淡。

直接摆了摆手,以平叛主将的身份下了逐客令,“我心意已决,此事不要再议。仲颖你前去督促麾下,防务水畔便是。”

好吧,他被誉为如今大汉第一名将,是有道理的。

无论是沙场韬略,还是为人为官的准则。

他知道,董卓和华雄之间是有冲突的。

之前不用说,华雄以一个假军候的身份,就折了董卓的颜面。如今在天子圣眷之下,升迁速度大异于他人,董卓不心生嫉恨,激起不满才怪了!

但是他皇甫嵩,最见不惯的,就是这种假公事而报私恨的事情。

大敌当前,彼此都是为国出力,理应精诚合作,一致对外!安能夹带私怨而节外生枝,诱发对战局不利的因素?

“哼!义真此举乃坐失良机!”

顿时,董卓面有恚意,冷哼一句便大步出账离去。

没办法,毕竟朝廷不是任命他为主将,有些想法皇甫嵩不认,他也无可奈何。

只是心有不平,也是在所难免的。

出了中军大帐,他接过部曲递过来的马缰绳,一跃而上,带着一脸的恚怒往自己的大帐而去。

这次率领部曲随来议事的,是他的头号心腹兼女婿牛辅。

见他大怒而归,牛辅便仗着亲近,策马并肩而骑,压低了声音询问,“外舅,可是左将军别有调令?”

“恩.......”

长长一个鼻音,随着战马颠簸而起伏董卓,也眯起了眼睛,“皇甫义真仗着主将身份,屡次打压于老夫!此番,竟然还一味偏袒于竖子华雄,真气煞我也!”

华雄?

怎么还涉及到华雄了?

牛辅大为诧异,也不敢再询问,怕触了董卓的霉头。

只是等回到本部营寨内后,陪同董卓吃食宴饮时,旁敲侧问得知具体缘由后,便细细思虑了一番,就出声说道,“外舅,小婿有个想法,或许能让外舅之策奏效。”

“哦?速速道来!”

依旧有些恚意的董卓,闻言就是大感兴趣,目光炯炯的催促了句。

“诺!”

牛辅不敢怠慢,连忙将心中所想托盘而出。

他是想不经过皇甫嵩这个主将,私下派人去联系华雄。至于华雄会不会接受,则是在去联系的人选上。

段煨,张绣!

张绣不用说,和华雄是有交情的。

而段煨,则是故太尉段颎的族弟。当年段颎失势自杀于牢狱中后,段煨就投身于董卓的麾下,已经积累功勋成为董卓的得力部将之一。

华雄是夏育的弟子,等于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一系,对于段煨也会带上天然亲切感。

如果段煨和张绣私下拜访,以朝廷平叛大军已陷不支之势为由,请求华雄率兵出武都散关策应诱敌,还真有可能成事。

毕竟这是故人私下来求,还是以国事为重的理由!

华雄于公于私,都很难拒绝。

“大善!”

牛辅刚叙说完,董卓就击案而赞。

也不犹豫,将多年的杀伐果决表露无遗,“就依你所言,速让段、张两人前去武都散关。还有,这些时日你亲自挑选精锐巡视水畔,若是华雄竖子应下了,就先引兵去埋伏,我会亲自引兵在你之后。”

下令完,董卓又眯起了眼睛,让戾气洋溢满脸,“恩,若是叛军进入埋伏圈了,何时出击,你应该知道轻重。”

何时?

就是等华雄被叛军围攻死了呗!

牛辅心中了然,当即就重重颔首,“外舅放心,小婿晓得轻重!”

说完,就拱手做辞,转身自去安排。

而远在武都散关的关隘上,华雄也眯着眼,眺望远处依稀现出身影的叛军斥候。

是的,他还是说服了太守刘躬,率兵前来散关。

用了两个理由。

其一,是朝廷的诏令,已经明确张都尉为主将了,他再过去会其他人觉得困惑。说不定还弄出了“令出多门”的军中大忌。

其二,则是进攻河首宋健之谋,是他和戏忠一起做出来的。

早在八月末的时候,戏忠就前去了临洮与张都尉绸缪了,对于白马义从、羌道义从以及护羌营等各部,都应该有了安排。

他过去了,会打乱张都尉和戏忠的计划。

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前往武都散关,让宋健觉得武都不会出兵更好。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只带着三百賨人部曲前来;敢死营和部分乞活营,还是让赵昂带去临洮听从张都尉的调度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为了张都尉那边更顺利,故意出关隘显露行踪,却被董卓给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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