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后,出外办事的祝公道回来了。
他才进门袁旭就问道:“如何?”
“费了不少口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祝公道说道:“明日一早城西芦岗。”
“倒是会选地方!”袁旭说道:“芦岗南北纵横数十里,沟壑众多,数百人钻入其中,即便上万大军围剿,也难觅其踪。”
“公子……”看着袁旭,祝公道好似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只是咧嘴一笑说道:“罢了,有某陪同,应是无虞!”
“芦岗离此甚远,今晚好生歇着,待到天明,你我二人出城!”
“深入芦岗,公子莫非不带人手?”
袁旭决定只和他前去赴约,祝公道顿感意外。
二人相识不过数日,祝公道又是活跃于上蔡的匪首之一,袁旭竟会放心与他单独同行。
假若祝公道与马氏叔侄联手发难,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真不知该说他是有胆魄,还是愚蠢!
“某信得过公道!”凝视祝公道,袁旭说道:“侠义之人自有风骨,公道当不会害某!”
心中翻腾着说不上来的滋味,祝公道站起,拱拱手说道:“某定不负公子所望!”
袁旭起身回了一礼:“允公道之事,某时刻铭记!”
二人彼此凝视,前两日还各用心机,这一刻竟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与祝公道谈了许多,他离去之时夜色已是深沉,袁旭也从他口中了解了不少关于上蔡的讯息。
上蔡官员大体分为两类。
一类是闷头发财,另一类则是强取豪夺。
闷头发财者,如甄逸之流,他们不问政事,只与商贾坑壑一气从中渔利,将地方弄的乌烟瘴气。
强取豪夺者,犹如被马氏叔侄所杀的前任县尉。
民间女子有几分姿色,他们必定抢掠;百姓田舍秀美,也会夺为已有!
对上蔡而言,他们的危害,远远大过占山为王的强人!
黄巾伊始,天下大乱,地方各自为政,不只是上蔡,许多郡县都存在这样的现象。
来到这个时代,袁旭起初生活于邺城。
几乎连袁家都没出过,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些!
到了易京也只是随军烧火,更不可能与地方有任何交集!
若非来到上蔡,他还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诸多不平!
紧攥拳头,袁旭一言不发,脸色却铁青的可怕。
“公子……”发觉到异样,祝公道轻唤了一声。
出神中的袁旭并没听到他的轻唤。
见他没有反应,祝公道嗓音提高了一些,再次唤道:“公子!”
怔了一下,袁旭看向祝公道,自觉失神,尴尬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公子若无他事,某且告辞!”起身拱手一礼,祝公道告退离去。
目送他走出房间,袁旭眉头渐渐锁起。
上蔡官员凭恃职权欺凌百姓,袁家又何尝不是?
在袁绍等人眼中,百姓何曾受过重视?
芸芸众生,不过是枭雄霸业的基石!
若论对待百姓,袁家甚至不如腆着脸皮强占徐州的刘备!
虽是厚颜无耻了些,刘备却懂得收买人心,以至于数年之后,他收拢人心得了巴蜀,建立蜀汉,而盛极一时的袁家却从历史的舞台上消退……
收买人心,恰可从上蔡始!
向袁绍禀明此处闹贼患的缘由?
袁旭不会蠢到那么做!
即使他上书弹劾甄逸,为稳固地方,袁绍也会找个由头大事化小!
须想个法子,既能扳倒上蔡官员,又让袁绍无话可说……
“公子,天色不早,还是安歇吧。”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念儿端着盛水的木盆走了进来。
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进入屋内,她将盆放在一旁,向袁旭行了一礼。
与前两日相比,今晚的她足可称作容光焕发!
小模样儿也算俏丽,虽不如董晴美艳,却多了几分温婉可人。
一身麻布裙钗,更使她凸显几分质朴的幽雅。
“念儿好似比前两日好看些。”
袁旭一句无心的话,顿时将念儿说的满面通红。
低垂着头,她轻声说道:“公子洗吧,奴婢伺候着……”
“某自己来!”蹲在盆边,袁旭拿起湿布。
不经意间,他的手指和念儿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如同触电般,念儿浑身一哆嗦,赶忙收起手,起身撤后两步低头立于一旁。
“你已不再是董家奴婢,日后无他人时,无须如此。”没注意到她满脸通红,袁旭还以为是她不敢与他蹲在同一只盆前,抬头吩咐了一句。
“诺!”轻声应了,念儿小脸儿更红了几分。
身为奴婢生来卑贱,她从没想过会有人因她而向董和兴师问罪!
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年纪,也正是崇尚英雄的年岁。
她衡量英雄的标准十分简单。
不需要沙场征伐无敌天下,也不需要文章悠远才情练达。
仅仅只需要一双臂膀,一双足以庇护她的臂膀,已是她心目中至高无上的英雄!
尊卑有别,念儿并不敢有非分之想。
与袁旭手指触碰,叩开了她少女的心扉,却不会让她产生任何不应有的念头。
脸红的就像被火炭烤了一般,念儿轻声说道:“奴婢烧水为公子烫脚。”
不等袁旭答应,她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袁旭摇头微笑。
这丫头,才摆脱了董家奴婢的身份,便是兴奋到如此境地,可见在董家过的是多么憋屈!
可怜见的人儿,以后要对她更好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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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袁旭房间,念儿一路飞奔,一直到了走廊尽头才停下来。
背靠墙壁,她深深吸了口气。
胸脯儿一起一伏,心脏犹如蹦跳着的小鹿,好似要从胸腔蹿腾出来。
俏脸一片潮红,念儿久久不能平定情绪!
深知尊卑有别,卑贱如她,即便给袁旭做个妾也是不够资格。
陪在公子身边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何故强求太多?
情绪渐渐平复,念儿暗暗做了个决定。
此生跟定公子,不能替他分忧,只须为他缝缝补补浆浆洗洗,也是尽了奴婢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