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十一月初,荆州刺史刘表与江哲战于安乐之南,不敌江哲帐下虎豹骑,大败而遁。
曹军趁机掩杀十余里,致使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哀嚎之声,比比皆是……
其中,虎豹骑更是一路追杀刘表至其大营所在,屡次将刘表逼入‘绝境’……
“啪!”瓷器被砸碎在地的声响。
“废物、混账!”一声怒喝。
半躺在主位之上,刘表一面让心腹护卫包扎着右臂上的创口,一面左手指着帐内众将,怒声喝道,“你等到是说啊!莫非是被那虎豹骑打怕了?我荆州花却无数钱粮,竟是养着一群酒囊饭袋?”
说着,刘表重重一拍位置上的扶手,只听咔嚓一声,扶手折了……
帐内低着头、默然不语的众将闻声不禁心神一颤,偷偷抬眼望了眼刘表,再复低头。
平日自诩麾下将士之勇武天下难挡,然而如今以三万兵马敌江哲一万兵,却遭惨败,对此,他们实在是想不出用何等理由来辩解。
难道要对刘表解释:我等本来是与曹军打得势均力敌,坏就坏在敌方乃有援兵,我等却是无?
要是这样说,恐怕刘表会愈加愤怒,当即下令将此人斩了祭旗也说不定。
别说徐晃还未曾至的时候刘表军已面临崩溃局势,就单单说以三万人马不敌江哲一万,就足够刘表为之震怒了。
“主公,”身为刘表的心腹,这个时候也只有蔡瑁敢出言劝说了,只见他微微一抱拳,对刘表凝声说道,“此战……非众将之过,主公明鉴,我等荆州将士实是不弱,然而曹贼麾下兵马,大多出自北地,北地民风彪悍,多有亡命之徒,恐怕主公也是见到了那虎豹骑,啧啧,身受重创犹思再杀一人,丝毫不顾自身,天下竟有如此军队……”
挥挥手叫身旁护卫退下,刘表抚了抚右臂的创口,点点头心有余悸说道,“虎豹骑,穷凶极恶,实难对付!如是曹贼有一万诸如此类的虎狼之师,恐怕集齐天下各路诸侯,亦难败他!”
“此时主公倒是可以安心……”大奖庞季小心地望了一眼刘表眼色。
“哦?”刘表轻吟一声,皱眉说道,“这是为何?你且细细说来!”
“是,”庞季抱拳应命,随即拍了两下手,顿时从帐外走入一名士卒,手上捧着一件铠甲。
“这是……”望着那极为熟悉的黑色甲胃,刘表为之动容,下意识地起身遥遥指着那件铠甲,口中急急说道,“可是那虎豹骑身上的铠甲?快与我看看!”
“是!”庞季当即恭敬呈上。
“嘶……”望着那铠甲做工精良,用料讲究,外层铁铠之内竟还有一层厚牛皮镶嵌的内甲,刘表倒抽一口冷气,就算自己麾下将领,亦不曾用得如此精良的铠甲,而虎豹骑却……
“从何处得之?唔……此件甲胃是从虎豹骑中何等人物手中夺之?”刘表惊异不定地问道。
庞季闻言,舔舔嘴唇犹豫说道,“士卒……”
“虎豹骑士卒?”刘表失声说道,“仅仅是士卒?士卒?”
庞季迟疑地一抱拳,点头说道,“末将自不敢有半点隐瞒……”
“……”刘表张张嘴,惊疑不定望着手中铠甲细细打量,口中乃叹道,“看来曹贼对此军乃有重望……难怪区区两千虎豹骑,陷我三万兵马阵中亦能不溃……曹贼倒是舍得!”
见刘表眼中有几许落寞,蔡瑁见机说道,“主公治下之地,亦是不弱于曹贼兖、豫、徐三州,曹贼能聚如此军队,主公自然也可以……”
“哼!”刘表笑哼一声,将手中铠甲丢给蔡瑁,转身复坐于主位,摇头说道,“虽说有如此战甲相助,虎豹骑乃有如此声威,然而此军自身实力亦是不弱,得了此甲胃,乃是如虎添翼,而我荆州将士……哼!”说起自己帐下的将士,刘表没得有地心中涌出一团怒火。
他怒的非是其他……
就算虎豹骑犹如凶猛恶兽,然而凭借区区两千之数,便将自己麾下三万人马打得斗志且无,如此且不可笑?
方才在‘撤退’之时,刘表瞧得分明:自己麾下的荆州军当真可说是一败涂地,但听一声鸣金之响,便好似一帮乌合之众一般,不顾身后砍来的战刀,争先恐后四散逃窜……
愚不可及!人力岂能比之马力?
是故,刘表两万余大军被千余仍有战马可乘坐的虎豹骑一连追杀了整整十余里,受了如此窝囊之气,不怪刘表如此动怒。
“罢了罢了,”刘表也不想与麾下将领闹得太僵,只需给他们一个警告就好,望了蔡瑁一眼,刘表低声叹道,“德珪,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三日,一切待子柔归来再说!”
“蒯子……蒯军师?”蔡瑁有些愕然,疑惑问道,“不知主公何时发了命令?”
“命令?”刘表苦笑一声,摇头叹道,“我心中乃有预感,刘先一行恐怕是徒劳无功,安众……也罢,无用之地,丢便丢了……”
见刘表如此说,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均是有些愕然。
就在这时,帐外乃有一名士卒入内禀报,叩地抱拳口中说道,“启禀主公,蒯军师乃在帐外求见……”
只见帐内中将一片哗然,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安众,真的丢了?那可是抵达宛城的必经之路啊!
“……”刘表的苦笑僵在脸上,他也自是想不到,自己刚刚说了一句,那边便有厄报,挥挥手,刘表叹息说道,“且去请军师入内……”
“诺!”那荆州兵应声而退,估摸不到半许,蒯良便一脸风尘,徐徐而入,好似不曾望见帐内众人,朝身坐主位的刘表拱手深深一礼,凄泫说道,“主公,良有负主公所托……”
“嘿!”望着面色惨败的蒯良,蔡瑁冷笑一声,心中极为爽快。
仗着有些本事,屡次与我为难,如今……哼哼!
“罢了,起来吧!”如今的刘表,却是有些心灰意冷,本想着举起十万大军,一鼓作气击败江哲,直抵许都,用那曹孟德头颅祭天,以全自己……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空有十万大军,方才与江哲对阵,便接二连三地失利,这种打击,叫刘表有些难以承受。
蒯良自是也望见了蔡瑁眼中的嘲讽,然而此次却是没有半点可以辩解的,说到底,还是自己小看了江哲,反被他所算计,将安众被那张绣夺去不说,还损了不少将士,原本的万余兵马,如今却仅仅只有六千余人,其余皆死于道上……
是夜,文聘与魏延亦至刘表大营,路上,二人乃聚集败兵,得两千之众,是故才敢回刘表处,否则,若仅仅是二人孤身一人回去,还不知刘表要如何罚却二人呢。
不过此次却是他们想错了,如今的刘表,颇为心灰意冷,岂有闲工夫来惩治二人,见魏延伤势乃重,刘表当即便挥手叫二人退下歇息去了。
如此一来,文聘与魏延倒是白白担忧了一程。
夜乃深,寒风有些冷冽,然而刘表却丝毫不觉,站在帐外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口中喃喃说着,“战耶,退耶?”
“主公当退!”身后却是有人接口道。
“唔?”刘表下意识转身,见是蔡瑁,随复望星空,淡淡说道,“德珪不知道我心意,是故如此说,退……此次起兵十万伐曹,然而还未曾近曹贼治地,便败兵而归,试问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刘景升?”
“不不不,主公如此想便错了……”只见蔡瑁上前,对刘表稍稍一礼,恭敬说道,“敢问主公,主公此次出兵乃是为何?”
转身古怪地望着蔡瑁,刘表狐疑说道,“德珪为何有此一问,此次出兵,自是因曹贼派那江守义伐宛城……”说了半句,他却猛然醒悟。
“呵呵,”蔡瑁微笑说道,“看来主公相通了,此次主公出兵乃是为那宛城张绣,当初张济兵犯荆州,身中流矢而死,随后乃由其侄张绣统领其众,而那时,主公念在往日与张济同为朝官,又见其横死,是故任凭张绣把持宛城,此乃主公仁义所在!
此次亦是这般,曹军伐宛城,主公念在于张绣有盟,出兵相援,却不想张绣此人不念恩情,竟投身曹贼麾下,今日之后,我敢断言,天下人皆是言张绣的不是,却是不对主公名望有任何影响,试问,如此情形,主公亦不退兵耶?”
听闻蔡瑁之言,刘表心中豁然开朗,然而随即,他又狐疑地打量了蔡瑁半响,疑惑说道,“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德珪乃有一颗玲珑心啊,妙极!不过就算退兵,我亦要败那江守义一次,否则我倾荆州之兵伐曹,岂不是成了笑话……”
“如此倒是深合军师心意啊……”蔡瑁喃喃说道。
“唔?”刘表面上一愣,狐疑问道,“此话怎讲?”
偷偷望了一眼刘表面色,蔡瑁抱拳轻声说道,“主公且看着,那蒯子柔自是会力请主公出兵,实乃为弥补自己过失……若是主公胜了,他有余荣且不说,主公心喜之下,必忘却前事;若是主公败……若是主公受挫,他亦可如此说,‘主公况且受挫,何况在下’……”
“……”刘表听罢,皱皱眉默然望了蔡瑁良久,随即抬头望着星空,轻声说道,“德珪,你乃我妻弟,亦同我弟,你与子柔皆是荆州世家豪门出身,我却不管你等私下里有何恩怨,不过却是要奉劝你等一句,公归公,私归私,切莫混为一谈……方才的话我且当不曾听到,日后休要再如此,言诛同僚,乃是大忌!”
“是……”蔡瑁直听得心中一凛,额头冷汗直冒,他本就是想借此事降低蒯良在刘表心中的地位,没想到却被刘表一眼看穿。
也是,如此粗劣的伎俩也只有蔡瑁才会用……
不过即便是如此,蔡瑁的话倒是叫刘表去除了心中的忧郁,横竖都是张绣忘恩负义,与自己何干?就算此刻退兵,天下人也只有说张绣的不是,对自己名望何损?
然而话虽如此,刘表心中实是欲败江哲一阵,一阵便可……
建安二年十一月五日至十月八日,刘表高挂免战牌,休整大军三日,双方无战事。
其实这免战牌挂不挂一样,因为江哲早已趁着刘表休整的那三日,在夜间悄然将麾下士卒一一调出,只留下一座无人把守的安乐留在刘表面前……
江哲想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算计另一路诸侯咯!
可怜刘表每日面色凝重地望着安乐,与蒯良、蔡瑁商议兵破江哲的良策,安乐之中,虽说亦是如同刘表那般高挂免战牌,然而城内,却是空无一军!
而与此同时,西凉刺史马腾已是猛攻了武关三日!
骑兵攻城,本属不易,然而武关守将潘央却差点两日便失了关隘……
潘央,乃是洛阳太守钟繇的部下。
钟繇本就是曹操旧日至交好友,当初率军投效,曹操乃任命钟繇为洛阳太守,虽说仅仅是太守职位,然而曹操却是将洛阳周边大小城池关隘,尽数交与此人,实是将他视为西面屏障。
而潘央,便是钟繇派去武关把守的将领,为的就是防备长安白波黄巾走此路后袭洛阳。
然而建安十一月初,武关守将潘央却是接到了一道极其怪异的命令。
死守武关三日,而后弃关!
若是要死守,何必弃关?若是要弃关,又何必死守?
对此,潘央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文书上的署名却叫他丝毫不敢怠慢。
汉司徒、豫州刺史、京兆尹许都令,江!
而书信之上,那偌大的‘江’字印章亦可证明,这道命令有真无假。
于是乎,潘央虽说心中不解,亦是聚起关隘内的两千余曹兵,防备着将要来到的,不知名的敌军……
话说,他一直都以为是长安白波黄巾引兵进犯……
直到十一月四日傍晚,潘央才愕然望见自己所要面对的敌军……
西凉刺史马腾麾下,整整三万余西凉铁骑!
望着关下黑压压的一片,潘央嘴里有些发苦,武关仅仅两千士卒,如何挡得住三万铁骑?
只消关门一破,自己等人怕是要尽数死于此地!
是故,潘央心中发狠,当即下令拆了关中所有木石构造的房屋,用于加固防御。
“反正司徒有言,死守三日便可!”潘央如是对自己说道,早在一日之前,他心中还有抱怨,抱怨武关好不容易碰到一场战事,司徒却叫他‘三日乃退’,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是连想都不敢再想。
武关,与函谷关,萧关(非徐州那个),大散关三关合称为“秦之四塞”,历史悠久,远在春秋时即以建置。
初时称之为“少习关”,战国时改为“武关”。
关城北依高峻的少习山,南濒险要,关西地势较为平坦,唯出关东行,延山腰盘曲而过,崖高谷深,狭窄难行,是故马腾若是不取此关,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亦不敢向东行。
总的一句话,武关易守难攻!
于是,领着身后三万西凉铁骑,马腾乃去武关搦战……
冷眼望着面前高高耸立的武关,马腾策马上前,好声好气喊道,“关上守将乃是何人,出来见我!”
武关之上,潘央探出脑袋瞅了一眼,待见到马腾身后的三万西凉铁骑,心中暗暗叫苦,大声喝道,“你乃何人,为何引兵犯我境地,若是你早早归去还倒罢了,如若不然……”
“如果不然怎得?”马腾眉梢一挑,嘲讽说道,“马某今日来此,识相的,便早早将此关献出,我非但恕你从贼之罪,更加以重用,若是你冥顽不灵,待得破关之时,哼!”相对于潘央,马腾的威胁更是令人心中迟疑,尤其是那最后一哼,气势摄人。
“这该死的莽夫!”潘央低骂一句,回头一望,见附近麾下士卒面有惧色,急忙大声说道,“尔等莫要惊慌,关下俱是骑兵,如何攻关,莫要被其气势所摄,好生把守此关,不日便有援兵至!”
听闻潘央如此说关下俱是骑兵,武关之上的曹兵细细一看,见果真如此,士气稍稍回转,又听闻不日乃有援兵至,士气更是大振。
“该死!”潘央说的,正中马腾软肋,马腾麾下实尽数是骑兵无疑,平地冲杀还好说,攻城略池,实非他们所长,为此,马腾有些郁闷,只想着骑兵日程快,却是忘却了攻城之事。
不过,也是马腾掌握着这三万骑兵,若是江哲,他自然会说句,“骑兵,就不能攻城么?”
是的,骑兵也可攻城,而且若是得当,不损一骑,只是马腾不知这等用兵之法罢了。
当日,马腾在武关之下良久,最后无奈而归。
第二日,心中发狠的马腾竟是连夜造出井阑三十余架,欲叫麾下骑兵下马登上井阑,充当弓手攻关。
这下子潘央的乐子就大了,以两千曹兵抵御马腾五六千‘弓手’,这一站当真极为艰难。
最后,潘央一方战死曹兵多达八百余人,其余重轻伤无数,马腾一方,更是伤亡惨重,折损西凉兵乃有两千余人,伤者不计其数。
然而,就当潘央认为击退了马腾,可以安心的时候,那一夜,关中库仓走水,存粮皆被烧毁……
这一下,双方局势顿变……
而关下马腾亦是望见了关上的大火,来不及查问缘由,率军又攻了一回,却被潘央死命抵住。
然而此时此刻,关上曹兵,仅存百余人……
破关在即!
与此同时,潘央口中的司徒大人却已是抵达武关东面的庐氏,不过他却非是前来援助武关的,而是欲将西至庐氏、东至宜阳的所有百姓有偿迁往鲁山、襄城二地,随即将原有村落、县城烧毁,将原有水源、湖泊尽数用污秽之物染便……
可以说,庐氏与宜阳之间,已无一处可居之地,已无一处可用之水,已一粒可食之粮……
同为毒士,贾诩的作风与李儒颇为相似,不过他后面的计谋,却是要比李儒来得高明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