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死一般的安静。慕容恪怀中的可足浑瑾儿似乎是睡着了,还带着满意的微笑,晓骁觉得心中飘过一阵莫名的疼痛,她是不喜欢可足浑瑾儿,一刻不停地盼着她死,可是现在她真的去了,她又替她觉得可惜了。
轻轻出了口气,看向慕容恪,有句话她压在心里好难受,但是又不敢告诉给慕容恪知道。其实瑾儿并不喜欢他,她的心中只有慕容俊一人。但是为了守住慕容俊留下的江山,她必须要用到慕容恪,慕容恪重情讲义,要让他不帮自己的弟弟转而帮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用心,去换他的忠诚。这翻话,她还在燕国的时候可足浑瑾儿就告诉过自己,并希望她可以用在慕容垂的身上。只是她是真的爱上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真的喜欢上那个叫慕容恪的男子。
可慕容恪眼下这紧紧抱着瑾儿的模样,分明是喜欢她喜欢得厉害。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将瑾儿的衣衫都打湿了。
他很少哭泣,纵然是这一生的泪加起来,怕也是没有今日的多吧。只是怀中的女人没有办法再睁开眼睛了。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游戏。她只是想着用爱留住他的忠诚而已。
其实,到底是不是游戏,又有谁可以说得清楚呢。
慕容恪抱着瑾儿起身,喃喃自语地说到,“瑾儿,这里冷,我们进去说话吧。我记得你是最怕冷的,每到了冬天你就早早穿上了棉衣,还一路小跑着过来问我好看不好看。后来,你做了皇后、做了太后,我们生疏了好多……”
“六哥哥……”可足浑是燕国的大姓,和皇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慕容恪和瑾儿小时候就认识,这也是非常正常的。只是慕容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可足浑瑾儿的呢?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了。”慕容恪轻叹了口气,“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就好喜欢可足浑晓骁吧,所以当你拿着花环跑过来说以后要嫁给我的时候,我说我喜欢的是你的妹妹。等到再大一点,我跟皇兄说想要和晓骁成亲,你却死活不答应,将她指给了七弟。我去质问你,你说我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人可以夺走。”
晓骁愕然,知道慕容恪说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真正的晓骁,她现在不过是寄生在她的身体里,仿若浮萍一般。
“现在,我是你的了。我永远都是你的了。”慕容恪弯下头,轻轻吻上了瑾儿的唇瓣,将她衣服的领口往下压了压,那一只蝴蝶依旧鲜艳,仿佛并没有因为主人的逝去,而淡了颜色。
晓骁叹了口气,拉了拉慕容垂的衣袖,发现他依旧黑沉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慕容恪准备将瑾儿抱进房中,他才缓缓开口。
“六哥,把那个女人放下吧。”
冷然的开口,似乎比这十一月肃杀的天气,还要让人感到彻骨的清寒。慕容恪转身,不怒而威地看着慕容垂,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个弟弟了一般。
晓骁再
次皱眉,她又一次感受到来自慕容垂身上的杀气,想起刚才慕容垂的话,他当真要将瑾儿鞭尸,然后再挫骨扬灰吗?
虽然瑾儿做了很多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人已经死了,用尸体来泄愤,会不会太残忍了些呢?再说,若真当着慕容恪的面这样做,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只是执拗如慕容垂,怕是晓骁也没有办法劝动吧。
慕容恪依旧抱着瑾儿,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可是慕容垂说得如此大声,附近的三军都听到了,他又怎么可以佯装没有听到呢?
“六哥,”慕容垂又叫了一次,可是慕容恪依旧没有答应他,他好像根本就听不进他的声音一般,又好似将自己的世界尘封起来了一般。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进去。
慕容垂叹了口气,却是一个箭步奔到慕容恪身旁,然后将瑾儿,从他的怀中抢了过来,只是不是捧在怀里,而是放到了地上。
一声不算很大的闷响声,慕容恪像发了疯一般奔了过来,将慕容垂压倒在了地上,像是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变得彻底疯狂了起来。挥拳打在慕容垂的脸上,错乱而毫无章法。
明明是绝顶高手,此时却像个小孩子打架一般,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慕容垂很轻易地就将他推开,然后站了起来,抢过晓骁腰间系着的那条皮鞭。他还没有用过这样的兵器,可是等会用来鞭尸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知道慕容垂的想法,晓骁连忙出声阻止,“垂,你要做什么,你不能放过瑾儿吗?”
不是她心软,只是慕容垂一旦真对瑾儿做出了什么事情来,她怕慕容恪会变本加厉的失控,然后他们兄弟间牢固的情谊也要被破坏。
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慕容垂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凝重了起来,但看向晓骁的时候,还是非常温柔,“晓骁,你先退到一边吧,我把这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会去看你的。”
晓骁咬唇,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慕容垂举起鞭子,一鞭子打在瑾儿的身上,却被慕容恪拦了下来,他一双眼睛猩红得厉害,全然不见平日翩翩君子的模样。他的眼里似乎还噙着泪水,“七弟,你就不能放过她吗?她已经死了。”
“不能。”慕容垂把头偏向一旁,这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可足浑瑾儿这些年针对他,害他没有了蛮儿,流离失所,甚至几番被人暗算,若不是一身武艺和上天的垂爱,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活到现在。“她怎么对我,你是一清二楚。”
“可是,她已经死了,难道你还不能放过她吗?”慕容恪的声音软了下去,知道慕容垂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可是这一次,他愿意为了一个人,为了她在死后的尊严,求求这个弟弟。
他竟然跪在了慕容垂的面前。
他生来就是帝王将相命,这一辈子除了皇上之外,还没有谁受过他这样的大礼。而且
慕容垂,还是他的弟弟。
若不是喜欢到了极致,他如何愿意为了她,舍弃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
晓骁的泪也流了出来,她好心疼慕容恪,或许他还不知道,瑾儿对他所有的好,不过是为了拉拢他,让他可以永远为燕国效力。
“垂,算了。”晓骁开口,知道慕容恪的下跪可能份量不够,微微弯了弯身子,准备也向慕容垂跪下。
要说金贵,晓骁更金贵,她这辈子可连国君都没有跪过。
“晓骁,这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慕容垂出了口气,似乎是经过了久久的思考之后,才下了决心一般。
晓骁怔怔地看着慕容垂,怎么,她的请求也不行吗?
慕容垂对晓骁点了点头,即便是她的请求,也是不行的。晓骁咬唇,为什么,难道在他的心中,报仇真的比一切都重要,为段蛮儿报仇就那么重要吗?是不是说,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还是住着那个女人,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走进去呢?
这可真是讽刺呀。
原来,她在他的心中,并没有最重要的位置。
慕容垂背对着晓骁,看不到她脸上近乎绝望的冷笑,只是将鞭子从慕容恪的手中夺了过来,这一次,他终于打到了瑾儿的身上。只听得砰地一声,她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慕容恪没有再阻止了,他跪在地上,像是变成了一座丰碑。没有哭喊、没有怒目,甚至连呼吸也变得清浅了起来。
他的灵魂,似乎已经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找不到,寻不回。
慕容垂没有停止动作,仍然一次次地打在瑾儿的身上,直到那具尸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晓骁走上前去,将鞭子从慕容垂的手中取了下来。
“垂,结束了,好吗?”
她颤抖着身子,哭着钻入慕容垂的怀中。刚才的他像是魔鬼一般,她根本就不敢靠近,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他以为他在施行自己正当的权力,可是她却觉得他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一般,她的垂,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血、如此杀戮了呢?
还是说,他一直如此,她未曾了解。
慕容垂抱住晓骁,吐了口气,“好,我听你的。来人,点把火把这个女人烧了,然后不许有人敛葬她的骨灰!”
这是在军营,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既然瑾儿刚才说,如果他愿意帮助燕国的话,那么她愿意死后被鞭尸,愿意被挫骨扬灰,那么他就成全她。
要知道,在军营,每一句话,都是钉在板凳上的钉子,一口唾沫一个洞,不容悔改。这是军队的纪律,为了谁,也不能改。
晓骁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垂,他还真打算将瑾儿挫骨扬灰?不管瑾儿过去做错了什么,始终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但是慕容垂表情严肃,分明不像是玩笑。
他真的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