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清晨五点半之后的刘禅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该学习学习,该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务就完成任务,见人就热情打招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中了五百万那么高兴。别人一问他最新计划是什么,他就说,“喝最烈的酒,泡最美的妞”。然而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刘禅经常像一堆垃圾一样颓在一个角落,别人看不见,唐一朗能看见,唐一朗对刘禅的行踪那叫一个了如指掌。
这孩子,八成是废了。唐一朗默念。
“狼人杀吗?”手机又进一条消息。
“不杀。”
“喝点东西吧?”
“不喝。”
“刘禅也在。”
唐一朗对着手机发呆,我不去,我不去,我才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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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光线很柔和,一脸沮丧和气恼的唐一朗和永远挂着得体微笑的何阙形成鲜明对比。
“刘禅呢?”唐一朗一进门就发现那小子不在。
“我骗你的,叫你出来放松放松心情真难。”
唐一朗深吸一口气,看在何阙长得好看的份上,压下了想打人的冲动。
唐一朗喝着不加奶不加糖的咖啡,攥着拳头数落着不在场的刘禅,“你是他朋友你也知道,你说他都分手多长时间了,整天人不人鬼不鬼,攥着关于小妖精的回忆,怎么说都不听。你知道吗,我看他那样,我难受。”
何阙问,“那么,你希望怎么样?”
唐一朗说,怎么着也得走出阴霾吧?有事儿分分心也好,就算换个女朋友也好,比如……比如……
“比如你这样的?”何阙眉眼带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刘禅也难受你也难受?”
唐一朗说,还不是因为他惦记小妖精,我操心他。
何阙对唐一朗说,要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知了,本来快快乐乐的,突然他发现树汁好喝,于是每天在树上悠闲得吮吸着树汁。后来树被他吸干了,他就难受,天天怀念树汁的鲜美。
唐一朗问,所以知了应该换一棵树?
何阙接着说,当然不是,这知了心里眼里都是树汁,所以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身后有一只螳螂虎视眈眈得准备捕食他。
唐一朗说,啊?所以他要死了?换树已经来不及了?
何阙一笑,所以,明朗,你说,如果他知道了这只螳螂的存在,是会继续抱着枯树想念树汁,还是洗白了等着螳螂来吃他?
唐一朗说,你傻啊,知了宁愿饿死也不能送给螳螂吃啊。
何阙低声说道,那可不一定,蝉吸树汁,螳螂捕食蝉,蝉如果没发现螳螂就终日沉溺于树汁,如果发现了,就算不送给对方吃,最起码,也会准备好招待的方案吧?
唐一朗感觉到何阙好像不是在说字面意思,而是在影射什么东西,于是似懂非懂等着何阙的下文。
何阙继续说,他追她,你追他,食物链如此,爱情何尝不是?如果田舒汁就是那树汁,刘禅就是那知了,那么你就是那螳螂,刘禅这傻小子光顾着吸树汁,你的那点心思,他怎么知道?
唐一朗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脸也红成了苹果。
何阙继续说,你不说,他不懂。
唐一朗蹭一下子站起来,他瞎啊他不懂,你知道我喜欢他,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他,就他不知道,他又不傻。
何阙笑了,也不知是被逗笑了还是带着点苦笑,反正没有之前笑得好看。他说,有的人,真的很瞎,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他,就他不知道。
唐一朗试探问道,何阙,你的意思是,螳螂得蹦到蝉前面去张开血盆大口?
何阙点点头,可以试试。
唐一朗犹豫了,那把蝉吓跑了怎么办。
何阙说,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蝉会不会跑,再说,就算蝉跑了,最起码这螳螂有了再一次捕蝉的选择,总比一直守着一只蝉好吧?
唐一朗低头想了很久,然后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何阙,谢谢你。我这去找刘禅那小子。
说完转身离开。
何阙看着离开的唐一朗的背影,让服务生把咖啡换成了酒,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其实,我故事还没讲完,螳螂也不知道,还有一只叫何阙的黄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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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唐一朗的时候,她小学二年级,我同校的邻居。那时还是个用绳拴着吸铁石在地上“扫雷”,吸一堆铁钉然后卖给收费铁的叔叔的小姑娘,她还喜欢用细线绑着塑料袋在大风天放“风筝”,还有把好看的柳叶夹在书里或者收集糖纸用水泡很久展平之后做书签,她还喜欢和小伙伴一起玩把东西在固定范围内藏起来又去找的游戏。那时遇见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大狗她都会吓得走不动路,还要当时比她矮一点的那个叫何阙的把狗吓走。
她初中遇见刘禅,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她只记得刘禅和她初中一个班,高中一个班,报考时东打听西打听填了同一所大学;却不记得叫何阙的也和她初中一个班,高中一个班,报考时也填了同一所大学,而且叫何阙的在她很小的时候还是她邻居。
唐一朗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大学正门对面那家清吧就是那个叫何阙的从别人手里买的经营权,每一次刘禅和唐一朗的“老地方之约”他这个隐藏的店主都听得清楚明白;高中时她教他学游泳时间总是在周末的下午两点到四点,那个叫何阙的也养成了每周必下水的惯例;每次狼人杀游戏只要和唐一朗一局不管规则如何都会给自己和唐一朗一个 “红线设定”来确定阵营(假装爱神连接);还有她追着刘禅写同学录的时候没注意到那个叫何阙的在属于何阙那张纸上写了一堆乱码,并且在不起眼的地方写了个解码方式,用以表白。而且,其实,中学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何阙喜欢唐一朗,后来这份感情愈发内敛,只剩下何阙久久不忘。
刘禅是瞎的,唐一朗喜欢他十年他都看不出来。唐一朗更瞎,那个叫何阙的喜欢她,十五年了。
他活该喜欢她,你活该喜欢他,我活该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