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小二爷醒了!”在众人的一片呼应之下,我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
我是在场梦中最早惊醒的一个人,满手的冷汗就像曾经犯下的罪孽。
可是,身为当局者,我本没有做错,为己,本就是人与生俱来的自私。
错哪了?说到底,还是错在太过于投入了自己的一片痴情罢……
“墨大人!墨大人也回来了!!!”
众人欢呼之间,很快就被我俩此刻的冷寂给浇灭了热情,谁都不知道在这场漫长而又悲寂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墨羽起身离开,起身刚走动的瞬间,紫陌铃也算是彻底碎了,踟蹰不前,身后留下其他人的一片默然,还有坐在床上无心留恋的我。
他的离开,我本是最应该伸手去挽留的,可是因为负罪而沉重的双手已经无力伸起。
“对不起。”我低着头,无视他的离开,但是我能深切感受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或许,你现在杀了我,还来得及。”
“你在和我说对不起?”墨羽轻哼一句,“既然救了你,就给我好好儿活着,其他的事儿不劳烦您瞎操心了。”
“你完全可以杀了我,留在梦里。”我不敢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只是淡淡言:“从始至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徐泰!你还没搞清楚吗!那始终是梦,残忍摆在眼前的,才是现实!”他忿忿瞥过众人,对着我回头一望,冷言:“至少,我不是那种本末倒置的小人。”
“你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嘴唇颤抖着,也不敢多话了。
他的眼中生出一股强硬的倔强,轻微冷哼一声:“你不也是吗?”
我被他刺骨的话语哽咽住,见他执意离去,众人也自觉让出一条道,就像十六年前在地府抱我回去那会儿一样的执着。
“还有,少在这儿给我阴阳怪气。”
这句话,令我久久怔愣在原地,刺痛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像是烧红的烙铁在不经意间猛然烙在了我的心口。
“阴阳……怪气……”我无时无刻不再重复着这句话。
墨尚卿的消失离开也渐渐缓和了此时尴尬的气氛,众人悄无声息围绕上来,与此同时,钟灵也建议我去追回来。
“拉回来?纵是身子回来了,心又会去哪里?”我只觉得脑袋中一片嗡嗡的轰鸣,像有一把沉重的铜锣狠狠在我的脑门儿上敲了一下。
“所以?你这是在愧疚了?”钟灵看出其中的端倪,紧接着问道:“在麒麟泪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缓和了好一会儿,我才吞吞吐吐告诉了钟灵一切。
“什么!你们灭掉了辰希的最后一丝魂魄!”
这个消息的确能使任何人感到震惊,不过他也明白,墨羽若是走不出这段阴影,那他只有一直被阴影笼罩下去,永远……
“尚卿大人不是在怪你,他只是,一时间无法面对你。”
“对,墨大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或许,墨大人他,真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了。”
一众人倒是学着钟灵的样,替墨尚卿说起了好话。
我只是冷着脸,呵呵这么敷衍了过去:“那到是也不必了……墨尚卿他什么性格……我明白。”
敷衍无意的表面工夫装了几天,看似对其全然不在意,实则在此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彻夜难眠的始终只有我一人。
这几日,料想他和我一样都不好过吧!
拿个酒瓶就是到天亮,空酒瓶早已将诺大的房间堆砌装满,我深知若是当年墨尚卿的救赎,我就该这样一直颓废下去。
“可是!”我猛地从床上滚落下来,“墨羽……”
睁开眼,恍若隔世,是的,墨尚卿早就走了……
临于窗外,望着外面一片狼藉的世界,遥遥山河路险,坦然道:“墨羽……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你想找他吗?”
身后,顿然出现一个身影,我正要转身回头,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定住。
“你是谁!?”
“别回头。不然我会消失的。”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嫩,不像是个老道的江湖中人,更偏向于一个不问世事却要故作成熟的少年人,“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找他吗?”
“……”我不多言语。
“哦,看来你们俩也就这样了,那我走了。”神秘人见我一语不发,从身后闪现一道劲风,生硬地推开我面前的窗,刮得我脸颊生疼,随后,便想着离开。
“唉!等等!”我在狂风中呐喊叫住了身后那人的脚步。
“怎么?反悔了。”从他的语气中,倒是可以听出丝丝的得意,就好像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是……你走……好歹把我解开呀sb!”
“那你就连同你那死脑筋一起被钉死在这里吧。”那神秘人不多言语,哼哼冷笑了一声,带动着挥袍的残影,势必会离开这里。
“他在哪!”我狂澜冲着怒风大吼声嘶力竭地大吼道,这才把那人叫住。
“怎么?吹吹冷风……这就清醒了?想通了?”
我瞪大眼睛,瞳孔放大望着窗户里模糊的自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凛冽的寒风吹动我眼前的垂丝,那青丝……和我一样,在垂死挣扎!
此刻,浑身颤抖着,半张着嘴巴,发出阵阵“不”字,顿然,一句劈头盖脸动呐喊冲破天际,像是一把镰刀直直劈开了我的胸膛,掏出我的此刻残碎不堪的心窝。
“我可不是在可怜你。”那神秘人发话道:“我只是顾全大局罢了。”
我静静听着他为自己此刻的行为做着无力却又十分震撼的辩解:“徐泰,你是条咸鱼,这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自己想活成什么样,我们也懒得去管你!可是墨尚卿不一样!”
“是……”我冷笑道:“不一样。”
“以墨尚卿现在的状态,你觉得你们还能找到三教图吗!啊!?是个人都不会允许当年不可一世的墨尚卿大人为了一条咸鱼而这般颓废下去!”
“说吧……”我默默闭上眼睛,听着他对我罪状的一条条宣告,每一刻,每一秒都过地格外漫长而艰难,“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徐泰,你对自己的身体应该很清楚!我还要再给你敲个警钟!徐泰!你已经二十九了!”
那一刻,我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冷汗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倒像是一把把刀片,将我活剐,我小声嘟囔着:“二……二十九……”
“对!尚卿君容不得你这样一拖再拖!若是这一世还未找到三教图!那可就真的遥遥无期了啊徐泰!况且这已经是你的第三世了!人世间轮回,一共就只有三次!你还要再犹豫到什么时候!?”
我的脸色顿时惨白无光,瞪圆了眼睛直勾勾望着天边的的残月,整个身子忍不住跟着凄惨的乌啼一同颤抖起来,转而,一切的恐惧皆化为寸寸乌有,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狂笑道:“原来如此,是我,一起的罪恶都是因为我!”
我转动了几下眼珠子,溢出愤红的血泪,长久压抑的落寞感油然而生,在这时一下子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难言的痛苦转而成为无能的咆哮:“对!你说的对!我就是三界众生的罪人。”
“你是众生眼中无可赦免的罪人,却是他心中救赎灵魂的神明。”神秘人轻拂过我的肩膀,带着似水的温柔,款款而言:“去找他吧,你需要他,或者说,此时的他,更需要你。”
“可……可是,他会在哪呢?”
他咯咯笑出了声,语气中充满了不羁却又傲慢的态度:“墨尚卿这个人啊……他就是固执,就他这倔脾气,此时也只会躲在幽冥界的某个角落。”
“幽冥界……角落?”我不依不饶追问道。
“孟婆庄……或许在那里。”他故作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怯意的微笑:“站在阳光下太久,受到了太多世俗目光的洗礼,他现在只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孟婆庄……孟婆汤……”
在收到一神秘人的点播之后,我方才知晓了他的去处。可我始终没有想到,他会躲在一间茅草搭建的小棚屋中,这里,就是所谓的孟婆庄。
“哎!”我的封印随着他那轻拍的一掌随之化解,惶恐转过头,眼前却是一团乌黑的影子,我迈步追了出去,“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他的烟气越来越淡,到最后只剩下一缕近乎透明的人形烟雾,“傻瓜,我,就是我呀!”
“报上名来!”
他,答非所问,疯癫后且又化为尘埃:“愿……诸君安。”